第 68 章
楼啸川背着最后一抹余晖,脸色晦暗不清。
过于高大的身材遮挡了光亮,像披着金边的暗影,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万卉心虚地起身,“二哥好啊。”低头朝凌佳蕊使眼色,又朝着门外瞥。
后者无奈地笑笑,心说楼啸川有这么可怕吗?
拽了一把万卉的胳膊,让她坐下,自个人却并不起身,只抬眸莞尔,“今天倒回来的早。”
听着不像好话。
楼啸川一如往日沉闷,淡淡“嗯”了一声。
紫晴搬了凳子过来,他顺势坐到凌佳蕊身边。
方才有说有笑的氛围散了,万卉连汤碗都不敢捧了,“二哥,我忽然想起屋里有事,我先......”
不等她说完,楼啸川眼皮子一掀,冷眸对上万卉的,后者立时闭了嘴。
“你说楼啸石干什么好事了?”
他一句话叫屋子降温不少,万卉一个激灵,干巴巴地回道:“没有的事。”
“没事你有功夫来这用饭?”楼啸川一语道破。
阖府皆知,三爷和三奶奶蜜里调油,形影不离,好的和一个人似的。
虽说凌佳蕊也同万卉交好,却向来是凌佳蕊去找她的。
现正是用饭时辰,万卉不待在碎岳庭陪楼啸石,反而有空同凌佳蕊待在一处,这本就不寻常了。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楼啸石出府了。
万卉知道不说出点事来,大约走不出潜渊阁。
她记得楼啸石同她说过,他这二哥虽性子暴戾,却是个好糊弄的,遂搪塞道:“二哥,其实三爷也没胡来。”
万卉轻笑,“也就是年前,城里突然大兴诗会,三爷就参加了一个。”
楼啸川不通文人癖好,参加诗会听起来不像坏事,冷硬地面孔松动了些。
“这有什么不争气的?”楼啸川问。
“啊,还不是他写诗不及人家厉害嘛,听说这诗会办得挺大,还要考试排名,三爷不争气,每回都吊车尾。”
楼啸石学问差,楼啸川是知道的,本就没指望他考取功名,只有姜氏还心存幻想。
可他这个弟弟,除了念书写文,旁的什么也不会,整日闲在府上也不是名堂,能搞搞诗会也不是坏事。
楼啸川点点头,“诗会还管饭呢?”
万卉面颊微抽,“也不是日日如此,说是今日要搞什么选举,才会弄得晚一些。”
楼啸川还想问,凌佳蕊有点看不过眼了。
不就是参加个诗会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刨根问底没完没了的。
楼啸石都成亲了,又不是小孩子,凌佳蕊嫌他管得太多,打岔道:“官人,你吃过了么?”脚在桌子下头撩了他一记。
恰紫晴拿了餐具上来,一一布置在楼啸川面前。
后者轻咳,垂眸掩饰眼中笑意。
万卉见他不再追问,默然松了口气,“我想着三爷大约要回来了,我去门口迎他。”朝凌佳蕊使眼色。
凌佳蕊了然,“去罢,快去罢。”夹一箸小菜送到楼啸川嘴边。
“那我先退下了,二哥慢用。”万卉趁这空隙溜了。
她方一离席,凌佳蕊便将小菜丢进了楼啸川面前的碗里,空留他张着嘴。
楼啸川兀自夹起来,吃了。
“我饱了。”凌佳蕊拿帕子抿嘴,自说自话走了。
楼啸川知道她在生气。
昨夜他用劲狠了,凌佳蕊喊停也没理,害她事隔两月,又湿了一回褥子。
赶紧把碗搁下,跟在凌佳蕊屁股后头,远远缀着。
凌佳蕊佯装不知,故意在园子里绕路,一会朝新挖的塘子里丢石子,一会坐亭子里歇脚。
楼啸川始终隔开一段距离跟着,等着,颇有耐性。
直到撞上从假山后出来,慌不择路的秀珠。
“将军!”秀珠讶异至极,胡乱在脸上擦了两下,“将军今日怎么回的这般早?用过饭了吗?奴婢这就去安排!”
“不用了。”楼啸川生怕跟丢了凌佳蕊,错开身要走。
秀珠不当心,把他腰间挂着的荷包碰掉了。
她瞪眼瞧着,木木地拾起来,已然不是她做的那只了!
手上捧着一个针脚极为粗糙的布袋子,甚至算不上荷包。
绣线凌乱不堪,疏密不当,拿来装银子怕是要漏光的。
虽说用的是好料子,可也没绣花,只在角落用丝线胡乱扎了一团粉色。
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活像是小孩子的整蛊之作。
秀珠正想的出神,手里的荷包被楼啸川一把夺走,又仔细拍了两面,挂回腰间。
“将军,奴婢做的荷包是坏了吗?”秀珠怯怯地问。
“没有。”
“那怎么不用了?”
楼啸川有些不悦,要不是秀珠照顾他用心,他压根不想同她说这么多。
“以后你不用给我绣东西了,这些二奶奶都会做。”
他扔下这句,再不敢耽误,提步朝园子深处去追。
然还是把凌佳蕊跟丢,只好先回了正屋去等。
秀珠愤懑地站在原地,看着空了的手心发怔。
她绣的荷包那般漂亮,与那个破烂玩意相比,好上百倍。
那破布袋挂着也不嫌留人!
秀珠狠狠碾了一脚新草。
“哟,我说你着急忙慌的,原来就为了吃一顿气?”
假山后又走出个人来,正是洛永康。
他抽紧裤腰带,边系边笑。
“你一个厨房的丫头,居然惦记主子?还不如好好伺候爷呢。”
“我已经不在厨房了。”秀珠想要同他发火,可声音却越来越小。
“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还发什么当主子的白日梦。”
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叫秀珠吓坏了,伸手想要去捂,怕被人看到又收回,只好哀求,“别说了。”
洛永康几日不修面,下巴上青皮胡茬满是,看起来很邋遢。
一把夺过秀珠的手,他用下巴上的硬茬去蹭她的手背,脸上竟是贪婪神色。
“要我说,你就不该送什么荷包。”洛永康笑得邪性。
“那,那送什么?”秀珠害怕极了,他左右四顾,眼神哀怨讨饶。
洛永康松了手,微微贴近对方,“送上床啊。”喉咙里发出可怖笑声。
“要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再到二奶奶面前哭一阵,寻死腻活的,还怕他不抬举你?”
“那有这么容易!那姓庄的不就栽了。”
“那是她傻。”洛永康舔舔虎牙,“今晚上你让我舒坦了。”眯眼抖眉,“那姓楼的,我帮你搞定,如何?”
秀珠垂下眼皮,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正屋里,楼啸川岔着腿,坐在太师椅上。
今日为见李奕韬,他特意穿了新裁的藏青色洒墨直缀。
当然,这是凌佳蕊给他置办的。
自从二人成了婚,楼啸川就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日子。
起初他也是推拒的。
毕竟两人有名无实,凌佳蕊已经为了楼府花出去不少金子,再用也不好意思。
后来又不同了,两人有了亲密,凌佳蕊为了自个眼睛看得舒坦,花点碎银子置办行头的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开头楼啸川还碍于面子不肯穿,凌佳蕊索性叫人把旧的打过补的全扔了。
楼啸川总不能三九天里光身子罢,便无奈穿上了。
这事一旦开了口子,楼啸川心里那点挂碍也就无影无踪了。
坦然接受了凌佳蕊帮他捯饬。
是以今日,他瞧着特别精神,从头到脚透着贵气。
除了腰间那荷包。
楼啸川低头抚了抚,觉得不够显眼,调整了位置,嘴角勾了起来。
“姑爷已经回来啦?”紫晴扶着凌佳蕊走进来。
后者不看他,气鼓鼓地进了里屋。
紫晴偷偷给楼啸川使眼色,叫他快些来哄。
楼啸川腾一下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天是愈发热了,我去看看炉子,今夜不好再添柴了。”
紫晴寻了借口,颇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凌佳蕊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也放任她出去,盘腿坐上暖榻,喝茶时余光瞥了眼楼啸川。
她心里嘀咕,今日打扮得这般体面,不像是去了校场。
“你还疼吗?”楼啸川突然出声,规矩地坐到她身侧,隔着一张茶案。
“哼。”凌佳蕊不答,背过身去不理。
“别气了,都怪我,是我不知轻重。”
这话倒是没说错,凌佳蕊小嘴撅上天,心说他就是没轻重,这天气眼见就热了,害她日日穿着高领头,就为了遮那些痕迹。
“你要还气,就罚我罢。”
算他识相,凌佳蕊斜睨一眼,瓮声瓮气道:“怎么罚都行吗。”
“自然。”
“罚你带我去校场看看。”
凌佳蕊早就想去了,奈何楼啸川不许。
果然,楼啸川面露难色,“校场向来是......”
“好啦好啦。”凌佳蕊不想听了。
又是老生常谈,什么外人不可进,女子尤其不可。
凌佳蕊想要凌府将来能从兵变中抽身,就一定要早早攀上楼家军的背景。
可楼啸川现在左右不让她去校场,让她十分被动。
都说男人的枕边风是最好吹的。
可楼啸川这人,在床上也吹不进,真是叫凌佳蕊头疼。
“你今个儿去哪儿了?”凌佳蕊闷闷不乐。
“见了个朋友。”
说起李奕韬,楼啸川想起了那桩烦心事。
“男的女的?穿得这么......”俊俏,话没说出口,凌佳蕊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来。
被她的一双杏眼瞧得发热偶尔,楼啸川难得露出窘态,“是娘子的眼光好。”
天暖了,楼啸川如今只穿一件单衣,健硕的肌肉印了出来。
凌佳蕊见色起意,上手就要摸。
楼啸川反应剧烈,登时站了起来,“今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