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44.

往常的大年三十，无论顾淮景怎么忙，晚上的团圆饭是必定要吃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着春晚说着话，也算有点节日的氛围。

但，

李红总感觉最近的顾淮景有些奇怪，

他找理由和他们说，今年要和郝鹏他们一起过，说好久没一块聚聚了，

李红心里也清楚，

郝鹏和他媳妇天天腻在一起，人家是刚结婚的夫妻，恩爱的不行，顾淮景就一个单身狗，他去干嘛？吃狗粮？找罪受？

在厨房里备菜的李红越想越不对劲，她朝客厅里正在和徐烨一块玩积木的顾念之大喊道，

“你给你弟弟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干嘛？”

顾念之知道盛南回来的事情，看着这几天顾淮景高兴劲，也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无非就是陪盛南去了，

可李红不知道，顾淮景瞒着她无非就是当年她对盛南的恨，

李红心中所想，能让自己宝贵儿子差点成为瞎子的人哪有父母不怨恨，

顾念之自然是不愿打电话的，也不会把盛南回来的事情说给李红听。

“妈，您就别念叨了，他最近道馆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的，我们就别给他添乱了。”

李红一听她这话，有些不乐意，走出厨房跟她说，

“你这说的什么话，大年三十是团圆的日子，还忙到连和家人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他不是说了吗，今年和郝鹏他们一起过。”

李红双手放在围裙上面擦了擦，试探性的看着她，

“你说他不会偷偷在外面交女朋友了吧？”

顾念之放下积木，抬头看着她，“你要是真想知道就亲自问他呗，他自己的事情又不会告诉我，”

李红没从她的脸色中看出异常，反倒是有些失望，直起身子来，在背后腰间酸疼的位置上轻捶，说出了她猜测的原因，

“反正我最近觉得他挺不正常的，就上次我还在他车上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女孩，”

顾念之一愣，神色闪过不安，“你看到是谁了？”

“没。”李红摇头，“人我是没看清，只知道在副驾驶上坐着人，”

当时她倒是真的想看女孩到底什么样子，只是顾淮景在她前面拦着，死活说里面没人，她也只能作罢。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把那个女孩带到家里让我们瞧瞧。”

顾念之没说话，摆弄着积木深思，要是让她知道了，当时坐在车上的是盛南，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怀着惊喜，憧憬的心情。

-

盛南和顾淮景约定好晚上一起过生日后，她和舅舅商量，吃饭庆祝生日能不能放在中午，

盛南向他们解释说是晚上想和朋友一块，具体是谁也没说，

等舅舅他们从房间里看到下面来接她的人是顾淮景，一下就明白了，

要给她庆祝生日的人是顾淮景。

盛南坐在车上，视线偶尔扫过顾淮景，看到他时不时向自己这里瞟，两人对视间，顾淮景反倒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慌张的把视线移过去，嘴边勾起的笑容一直停留在脸上，

盛南开口问他，“不就是一个生日，你怎么比我还开心，”

顾淮景偏头看了她一眼，“很明显？”

就差没把我很开心这四个字写在脸上，

盛南心里想。

顾淮景切了一首欢快的歌，一如现在他的心情，

“你偷偷观察我，”

听到他带着调皮的语气，盛南觉得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你不先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两人说的一来一回，到最后，顾淮景没再继续往下说，败下阵来，

他欢快的话语中还染上了宠溺，“今天你是寿星，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

说到生日的事情，盛南还不知道今天顾淮景会如何庆祝，要邀请其他人？去哪里？先前她问顾淮景是否需要帮忙，顾淮景只让盛南负责当好今天的寿星，其他的事情他会办好，不用操心。

顾淮景做事可靠这个她是知道的，

心里也大概有个了解，他应该会喊上郝鹏他们，然后去饭店吃饭庆祝……

可，顾淮景好像开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难道自己猜错了？

顾淮景侧目看到了她疑惑探头的神情，

“你想什么呢？”

盛南一五一十的回答，“就是好奇你会带我去哪个饭店，”

“不是饭店，”顾淮景打了个方向盘，说了下他的计划，

“在我自己租的房子里，自己亲自下厨，蛋糕也订好了，郝鹏他们已经提前到了，现在就差你了。”

盛南惊讶的话脱口而出，

“你还会做饭？”

“嗯，以前自己在外住的日子多，慢慢就学会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盛南怀疑的眼神，淡笑道：“别害怕，我做的菜不会有毒，这个你可以放心，上次的面条你不也吃过，”

上次借住在顾淮景家里，盛南确实尝过，面汤有滋有味，没她过往印象中那样难吃。

她只是没想到，顾淮景竟然还学会了做饭，以前他可是常用外卖打发的，自己做的饭，外面流浪的小猫都不理。

“这些年来，不知道你口味变没有，做了你最喜欢的土豆牛腩，”

“没有，只是好久没吃过了，”盛南回。

话中所说的也不是没吃过，只是不愿意再尝试，

自从离开容市以后，盛南刻意避开一切关于这个小城市的一切，回到过去对于她来说是一件极不情愿的事情，连最喜欢的菜也是，在外面的她不愿意去尝试，因为有些愁思会随着某些物体化的东西牵动人，从而打动人，

这是以前的盛南一向拒绝的，

拒绝回想，以及不想承认过去发生的一切，

有人把这些行为成为软弱，但对盛南来说，这是一种自我意识的保护，

毕竟那个过去对于她来说，倾家荡产到毁掉了她所有正常的生活。

“好久？”顾淮景觉得诧异，

毕竟好久这个词模糊了很多时间程度，一两年是好久，七八年也是好久。

他深思了一下，继而话语变得有些沉，语气一丝不苟，

“没事，以后只要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做给你吃，”

这句话虽然简单平常，但更像是一种无声无息的承诺，

盛南余光看了他一眼，身边清亮的月影在他侧脸照出几丝真诚，他微动的睫毛频率与她此时跳动的心脏同频，

在恍惚一瞬间，盛南突然发觉，

她在不断逃避并且扔掉旧时不堪过往时，

有一个人在背后默默捡起藏在回忆中悉数可见的美好，

一次一次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并且告诉她，

你看，你并不是一个人。

-

车熄火，两人从车上下来，凉风钻到衣服里，寒气四溢，盛南缩了缩脖子，站在顾淮景身后看着他打开后备箱，里面是刚才他去超市买的零食蜜饯还有酒水饮料，满满三大箱，

顾淮景为自己承办了生日宴会，虽然一路上他没叫苦喊累，还一脸乐在其中的样子，但盛南觉得有必要帮他提一箱，以表自己的关心。

“你确定你能提的动？”

顾淮景看着盛南想伸出手去接自己拎着的箱子，一侧身躲过了，盛南的手落空了，尴尬停在半空中，

“我看也没有多重，”

盛南觉得顾淮景那句话更像是在嘲笑她没有力气，有些不服气的她又伸手准备从他手上捞过，但顾淮景像跟她玩捉迷藏一样，脚往后一躲，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这让盛南再次扑了个空，

顾淮景今天似乎格外有兴致，嘴上噙着的笑意从没下去过，

“顾淮景！”

盛南觉得自己被他耍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怒气，她看着顾淮景张扬的笑意，实在是不甘心，

“好啦，你要是真想替我分担的话，就把那地上的零食蜜饯拿着？”

盛南说了句好，看着他身后一小兜零食，跨步迈向准备提起来，

此时还是寒冬，这些年天上时不时会飘起小雪，落在地面上湿湿滑滑的，再加上今天盛南穿的靴子有些滑，在迈步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湿滑的路面让她整个人重心不稳，

整个人都向前倒去，此时盛南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早知道会出这个洋相，刚才就不应该非得强要求提东西，

她心里懊悔，双手也张开准备撑着地面，但没她料想的情况发生，

看到她有要滑倒的趋势，眼疾手快的顾淮景赶紧向前迈出长步，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避免和盛南会摔倒在他眼前情况的发生。

但对于盛南来说，倒在顾淮景怀里摔在地面上更加尴尬。

她双手呈半弯曲状态抵在胸前，整个人都趴在顾淮景胸口处，

滚烈又坚实的触感限制了盛南整个人的行动，

两个人的肢体虽然没直接触到，但隐约朦胧的感觉倒是平添了几分真实，

稍微一动，□□而又软和的跳动声在盛南呼吸间逐渐被放大，

柠檬洗衣液的清香味混合遥及过往熟悉的味道牵动着盛南大脑的神经，像是在某个平常的时刻绽放绚烂的烟花一样，有多意外不安就有多惊艳怀念。

顾淮景不像盛南一样整个人都呆楞在原地，纸箱依旧被他提在手上，他像是被人拉直一样，身体紧绷在一起，抵在他心口处的力量随着两人不间断的呼吸，一起一伏，不规的律动，昭示着又是谁的心跳开始不定。

顾淮景也没有要推开的动作，喉结随着说话声音滚动，整个声音的温度与周围寒冬的天气中相比，平添了许多暖意，

“还好嘛？”

话虽然是疑问，但说出的口吻带着肯定的意味，

盛南这才意识到两个人此时有多暧昧，她慌乱起身，尴尬的挠了挠头，声音顺着拂动的冷风，带着些磕绊，

“今天穿的鞋子有些滑…不小心…”

话一说出来，盛南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个理由有多苍白，

而刚才顾淮景特意像她迈出的步伐她也看的一清二楚，此时的她还是更想要弄清楚，刚才那一瞬间的变化，究竟是慌乱吃惊还是时隔多年的心悸和怀念。

而人总是在不愿意承认的感情上变成一个疯狂找补理由借口的怯弱者，但在爱这件事情上，怯弱和不安才是真实的第一表现，

就像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自卑一样，对于盛南来说，爱一个的表现是回避和胆怯。

“哟，我说你两个怎么还不上来，合计着在下面弄这些？”

盛南本来躲闪的目光向楼梯口望去，看到郝鹏裹着一件大棉服靠在墙边，用好整以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