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口
“多谢公子,您放心我一定处理妥当。”厂卫乐呵呵地接过,沈诺出手阔绰他给的东西也不会坏到哪去,再说核查进城人员的身份本就是他应尽的职责。
“有劳。”沈诺希说完和厂卫互相见礼转身进船舱把陆篱乐叫出来交给他,陆篱乐下船很果断他只是平民百姓万万不敢攀附官家老爷,更何况还和西厂有联系西厂的狠辣人尽皆知,他规规矩矩地行礼目送沈诺希进城。
城中一层店铺基本全军覆没只有部分门口堆着沙袋挡水房门紧闭,极少数大商号在沙袋后安稳的开着门里面整洁如新,城中百姓多在二层及以上楼层活动,施粥的地方用木板刻着粥棚二字钉在栏杆外格外醒目。
船舱中那两人安静如鸡坐在地上,本以为沈诺希会把他俩交给门口驻军没想到竟然带他俩进城还没让人核查牙牌。
靠近府邸水逐渐变浅撑船越来越吃力,沈诺希率先跳下船让琼莹押着那两人也下船,留琼华在屋里照看麻团顺便看着仓库,那两人跳下船就想跑被沈诺希抓个正着押着脖子往府邸走。
府外船已经停靠许多没有地方栓船只能一艘挨着一艘随着波浪来回拥挤,沈诺希寻了个离得近的商铺和店家商议后把船拴在店铺门外。
河堤已经溃决当地知府戴枷办事,府邸中除了整理文书调配物资的官员剩下的尽数散在外面,沈诺希一进府就到处寻找认识的面孔她已经想好该怎么处置这俩没有牙牌的人。
几经辗转终于在一个院子中找到邢文乔,他看见沈诺希的一刹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沈诺希没注意手下押着的人一直在暗中发力想挣脱束缚。
“路上遇到两个热心肠的百姓要去河堤决口处帮忙,我说那边太危险不能去他俩执意要去,没办法我只能把他俩压过来问问河堤决口的方向再亲手把他们送过去才安心。”
那俩人一听这立马高呼他俩一路见识到洪水威力已经不想去了,沈诺希哪给他们拒绝的选择直接当作没听见,继续询问邢文乔决口处大致方位。
邢文乔指了大概方位叫上院中抄写整理文书的人帮忙把船上运的药材粮食搬下来,东西办完后沈诺希顺嘴问戈山去哪了在院中没有看见他,邢文乔铺垫好一段沈诺希逐字分析才听明白,景岱被周佑安带去决口处了是他自己执意要去。
太子在自己国家想去哪能拦住他的人寥寥无几,沈诺希安抚他不要自责,小孩皮家长不在身边就算翻上天别人也难管束。
上船后告诉刘壮大致方向又撑着船出了城,越靠近决口处水流越快阻力越大刘壮只能勉强保证船不被推远,沈诺希跳下船试探了一下摸不到底保守估计得有七八米的样子。
把船就近拴在一棵树的枝头沈诺希拽了几下还算牢固,又让琼莹从仓库取出筏子把那两人赶了上去,沈诺希在水中助力推着皮筏前进。
也不知道是刘壮和水有缘还是没跟随大部队不容易找到水浅处,到堤坝附近发现有水浅处刚过膝盖,零星几艘船停靠在那坝上围得全是人正在流水线作业用捆扎好的大埽围堵缺口。
沈诺希领着这两人去看管河工的小吏处报道让琼莹带上河工指路把船停靠过来,那俩本来不愿在这冒着性命之忧干活,但一听可以补办牙牌硬着头皮应下了,在这儿出门没有牙牌可谓举步维艰。
处理好这两个人沈诺希爬上堤坝,坝上缺口河水不断冲击着岸边脚下土地也随之震颤,她在人群中穿梭寻找景岱身影来来回回看了一遍没发现景岱也没看见周佑安,身旁路过一个年轻河工可能是看他两手空空就把沈诺希叫去帮忙。
有周佑安在景岱应该也不会遇见什么危险沈诺希停下找人过去帮忙,傍晚又开始下起雨不过还好只是中雨并不耽误做工也不妨碍视线。
那河工也是健谈沈诺希和他干一下午活把他生平了解七七八八,河工叫郑阳就是宿迁本地人,他父亲是木工出身因为黄河河道不固定百姓吃饭都是问题靠着木工手艺难以生活所以趁着河道收工改做河工。
也是在堤坝上干活时偶遇他娘落水出手相救,一来二去二人情投意合就结为夫妻,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是家里的宝贝。
这次洪水来之前他爹就有了预测让家人屯好粮食住在家中高处,这才在决口中保下一家人的性命,他大哥是童生去年参加乡试没过现在一边做些木工活一边在家中读书准备下次乡试,二哥在酒楼里当跑堂的。
沈诺希向他打听有没有见过景岱,郑阳瞬间来了兴致问他那小孩是不是哪个官老爷家里的少爷,来堤坝上时看着气度就不一样站在决口处看了半天就找来他们河堤上的官差训了好半天,平常威风凛凛的官差被骂的一声不吭。
“是,他是从京城来的。”沈诺希想了想太子应该是最正宗的官家少爷了,毕竟整个大明国土都是他们家的。
郑阳这才品出味发现逻辑问题,“那……你怎么认识他?”,他原本以为沈诺希是城中哪家商户过来帮忙。
“我也是从京中来的,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我在大堤上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沈诺希摸了摸斗笠气氛有点尴尬,她没好意思说那少爷是她侄子。
“小,小人最后一次见是今天早上,昨天下午那位少爷训过人就走了。”郑阳瞬间换了称呼甚至在想该如何和沈诺道歉,他问都没问就拉人家来帮工得亏沈诺脾气好要换了旁人指不定怎么处置他。
“你别紧张,我就是个帮忙的平头百姓无品无级。”沈诺希话音刚落抬眼就看见景岱站在瞭望台上,周佑安和裕之跟在他身后。
和郑阳打了声招呼向瞭望台走过去,走到的时候裕之已经下来正要扶景岱,周佑安站在一旁正和柳蒙商量着什么。
沈诺希上前点头和周佑安行礼从背后架着景岱腋下把他上抱下来,这小孩也是真长大了比之前在宫里时重了不少。
“谁?不用扶我。”景岱皱着眉,自从跟着邢文乔来这一路眉头就没放下,水面上漂浮的尸/体像是一个个巴掌抽在他脸上呵斥着他的无能。
看见决口处那么多河工努力也依旧堵不上一时间怒从心生,这才没控制住让周佑安把河道官叫来狠骂了一顿。
“两天不见这么大火气,今天去哪了我在堤坝上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你。”沈诺希抬手去揉景岱的眉头,气大伤身事已至此能做的只有如何补救总结经验,争取下次不让黄河泛滥。
“和厂臣去周边受灾严重的村镇看了看,顺便转移那些被困百姓。”景岱还是有些火气,但看是沈诺希压着脾气和她解释今天的行程。
沈诺希询问周佑安确认今天事情处理完后牵着景岱往船边走,奔波一天就算不回城中也要找个地方休息,他和裕之的衣服生活用品都在船上那天着急走什么也没拿。
“有谁知道你身份了吗,如果暴露的话在外面我就不和你搭话了。”
“没有,前天我训斥河道官时没表明身份,他是看厂臣也在才默不作声。”
“那就好,我路上捡到一只狸奴特别可爱带你回去看看,晚上回城吗还是呆在船上?”沈诺希找话题想分散景岱注意力,可是并不奏效他还是一副忧心忡忡得样子。
“回城吧,这边都被淹了我留下也做不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麻团卧在景岱怀里一人一猫相处的很和谐,到府中邢文乔分给他们一栋两层小楼可以保证住的舒服远离积水,府中除了官员的家眷本就没有多少人常住。
琼华她俩手脚麻利很快收拾好住处做了简单的餐食,几人吃过饭沈诺希拉着景岱在廊下沏茶聊天,有什么话得说出来憋在心里久了人是会生病的。
景岱生气的原因也没那么复杂一半是怨恨官员没守好堤坝,一半是埋怨自己无能为力,看着那么多百姓在水中艰难求生自己却帮不了他们。
“不要埋怨自己,你只是参政又不能下什么决断,这个时期本就因进入小冰河期气候多变出现这种洪涝灾害是天灾,我们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只要尽了最大努力就没什么可后悔的。
至于河道官员如果审查后发现他们有贪污受贿从而导致河堤质量不过关那就狠罚他们,但如果审查发现他们已经尽到自己的职责也没有做违法的事情,那就不应该苛责,都是人谁都没办法与大自然抗衡。”
沈诺希轻声开导着景岱,他离继位没多长时间了学会如何与自己相处面对自己的不足是他的必修课,不苛责自己也不抱怨他人。
景岱是要做掌管大明百姓生杀大权的上位者,他的每处不足都有可能影响到成百上千人,沈诺希自知不是什么当代大才也没有那么开阔的眼界,她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知道的知识交给他至于景岱如何去做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