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
郑阳搓着手十分局促他家在他小时候就搬进城中以做工赚取钱财糊口,城外田地只是额外收入,但是八斤他们世代生活在村里就靠着土地吃饭,这大水一来一年的辛勤劳作就全打了水漂。
“那这么说,应该还有别的百姓也吃了淹死的家畜,只有你兄弟发烧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诺希沉默良久,郑阳说的是不争的事实,城中粥铺赈济的都是从外乡过来逃难或者家里房屋冲毁没田没地的,这周边村镇的百姓倒成了没人管的灾民。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看水退了想去看看八斤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结果他不在家,问了他娘才知道他躲在一个破屋里门窗紧闭,我也没见到他。”
听到郑阳说自己并未见见到兄弟沈诺希悄悄松了口气,如果真的是有传染性的病那她也不能进城了,以免扩大传染范围造成更多不必要的损失,既然吃了淹死家禽那不论如何都要找医师过来检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沈诺希让郑阳下工回家时把衣服烧了再进家门以免把病气带回家,顺便再把八斤的地址告诉她,她找医师过去探望。
得了这个消息也无心在城外瞎逛,沈诺希上马赶回城中还好琼莹在院中耳朵灵听见她的声音,准备一间空房让她翻墙进去换衣服然后烧掉随身衣物。
换好衣服沈诺希询问琼莹周佑安的去向,得知下午景岱刚去找过他,现在应在院中还没出府。
一进院罕见遇上赵木西他的衣角还沾染着泥土和暗色污点,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更换衣物。
“赵大人好久不见,一切可还安好。”沈诺希迎上去和赵木西行礼,两人面对面遇上没有装作看不见的道理。
“一切都好,公子抬举。”赵木西回礼两人寒暄几句相互道别后错身而过。
周佑安早就在房间中听见两人客套,听他俩寒暄结束打开门请沈诺希进去,这几日他在处理账本上缺失银两的问题,顺着线索一路摸去发现那几位官员只是用来打掩护的小卒,真正幕后指使并不在此处那些错漏的钱财几经倒手消失在各地不同青楼赌坊中。
“公子安康,府中事物繁琐劳您费心。”
一段时间不见沈诺希发现自己好像掉入循环一切又回到原点,周佑安的客气就差写在脸上,比出宫后在周府那次见面还疏离。
“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如此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接待同僚。”沈诺希夹嗓子调侃,她一路奔波就是为了能拉近两人关系增加周佑安的信任,要是一趟跑下来关系反而更疏远了那她就得考虑考虑其他出路,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公子言重,账本的疏漏还多亏你心细。”周佑安落座抬手示意沈诺希坐下慢慢说,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时常会忘记车队中还带着这么一号人。
如她所说不需要任何照顾也不用任何特权,生活开支都是她自己承担甚至还会照顾到随行厂卫和大臣,发现他们缺什么都会默默添上还打着自己名义,柳蒙和她提过把钱折算给她被沈诺希拒绝,说不缺这点零花。
徐州炸堤六名河工沈诺希花出去几百两白银从没在他面前提过,锦衣卫指挥使的俸禄再高也不至于用这么多钱为他人做嫁衣,之前是河道事物紧急无暇深究这些琐碎,只要有人处理无论是谁都行。
现在腾出时间回想这一路,沈诺希在车队中存在感很低,但在处理问题上随处可见她的身影。
“在其位谋其职,再说账本问题不是我发现的,是润涵看了不敢轻易下决断才递给我核算。”
“那也是公子心细,先前事务繁忙没能抽出时间多有怠慢,这六百两是为了救百姓怎能让公子出钱,今日奉还还望公子不要怪罪。”周佑安拿出宝钞递过来,沈诺希想了想接过来放进荷包。
“那我却之不恭,等下次有需要的时候再用。”
“公子对这次赈灾可还有什么其他见解,还望不吝赐教。”周佑安开始有些相信她那套天马行空的鬼话,从举荐润涵再到潘季沈诺希每个没由来的自信好像都在一一印证。
润涵在账目上的天赋逐渐显现,潘季也确实是年少成才,沈指挥使的生平并无在乌程县停留,沈诺希就更不可能提前去过那里唯一解释通的似乎只有她的那套说辞。
“对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和你说此事,城外南家村有人吃了淹死的家畜现在起了高热,那村子里应该有不少人吃过不知情况如何,你得赶快找医师过去问诊查看情况,万一是疫/病那可麻烦了。”沈诺希着急让周佑安安排,看着他叫来徐同鑫才放下心。
“公子还不出发去江南吗?这马上就到九月你已经出来快四个月了。”
周佑安也是稀奇沈诺希出来这么久沈指挥使竟然会准许,从没听说过哪家如此放心自家女儿远行还是跟在一群官员之中,沈诺希这跳脱的性子估计和沈指挥使的教育脱不开关系。
“出发,等你查明到底是不是疫病我就收尾离开,打着去外祖家的名号出来这么久再不去车上带的肉干都要坏了。”
沈诺希最近也在规划这件事,如果有可能她还想带景岱回去,那边风景秀美生活环境和节奏与京城完全不同,不失为一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又过了两天沈诺希在城中帮忙建造安置点时被徐同鑫找到急匆匆叫出来,沈诺希一看是他心猛地一沉。
从徐同鑫口中得知南家村八斤得的确实是一种有传染性的疫/病,他们已经把村子封了起来,但是先前那些吃过淹死家禽的人早就出来进城做工过,疫/病的传染具有潜伏期现在他们也不能确定到底有多少人染上。
周佑安派徐同鑫出来找她是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好方法,能尽快处理这次疫/病,前去查看的医师已经回来等着汇报具体信息。
沈诺希有点受宠若惊,这么大的事一群人等她去旁听实在太给面子,赶忙放下手中工具来不及更衣直接走进周佑安的院子,站在一旁官员身后旁听。
根据医师推测病毒是通过唾液、血液、□□传播,潜伏期三到五天,具体发病症状多为高热、惊厥、四肢剧痛,患者感染后表面并无异常刚开始的发热也不会引起注意,直到高热两三天后身体大量消耗才会出现惊厥引发死亡,能挺过三到五天惊厥症状逐渐消失会出现四肢剧痛,但随着高热消退就会好转康复。①
南家村已经有十几个人因类似症状死亡,可怕的是他们都曾出村劳作,从车队来之前就有人死亡,但是他们都没注意只当作受伤感染不幸身亡。
八斤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村中几乎每天都有人发热,又因没钱买药死于惊厥,他们这才发现可能是感染了同种疫/病。
这病沈诺希也没什么特效药,在地方志里看到过有商贾在高热时吃了退烧药和消炎药直接跳过惊厥只是四肢疼痛几日就好了,也有什么药都用上还是惊厥死亡的。
总结下来就三条一要有强健的体魄,二要有药材供应,三要有人照料,只要一足够充分甚至用不上后两条。
沈诺希建议把周边暂且封控起来五天后解封,期间尽量保证人员不互相流动这样救治难度就会大幅下降,宿迁临近运河是有名的商业城市平常人流量巨大,如果不加以控制蔓延开也是件棘手的事情。
几人协商到半夜由周佑安牵头写了份奏本加急送往京城,封城不是他们可以随随便便就决定的事情。
一来一回需要三四天他们不能贸然封城只能在城中增加汤药储备,严查出城人员,南家村被作为重点对象在连着几天尝试下医师配出对症汤药。
朱正桦在京中炼丹花钱如流水,虽然不想封城白白损失钱财但为了百姓安定只得同意封城,减免部分开支但不允许免费发放药材治病。
这就让人很为难,随队医师本就不多还都是超负荷工作,现在朝廷不报销他们也不能倒贴钱工作,再说那么多人他们也照顾不过来。
这三天不断有人发病,光南家村就有近百名患者,每位医师最多同时照看十几人还得是不突发惊厥的情况下,如果患者惊厥那一位医师照顾两人都够呛。
周佑安他们接到旨意立刻开会商讨封锁周边地区,贴出公告把一人剂量的药品明码标价,如需医师郎中单独诊治则要额外收费,当初自愿试药的村民由官府负责他们后续费用。
沈诺希早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对景岱他们三令五申,不允许景岱随便出城每日回来都要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口,如果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她。
随着告示一出城中立刻骚乱起来,路过暂时休息的商人都说自己刚刚进城可以查身体绝对没有伤口也没接触过旁人,进城务工的百姓也都说自己前脚刚进来并没有停留,城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若不是有厂卫带着火铳和驻兵一起把守,门早就被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