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沈诺希带上景岱爱吃的点心，又挑了几家城中有名的糕点铺买了许多和他口味的，想让对方敞开心扉聊天氛围一定要营造好。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琼莹赶着马车从后山进入道观，周佑安已经提前打点好给她们准备的院子和景岱院子离的很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过中间两道矮墙。

她看过一些文献记录宦官毁伤身体会被认为是不忠不孝之人死后不允许入祖坟，但这朝代认为死后不入祖坟会变成孤魂野鬼是顶顶大事，一些宦官就会在生前向固定的道观或庙宇捐赠香火，只求死后能在其中供奉牌位有魂归之处，可是相处这么久她没发现周佑安固定向哪家捐赠香火，连账本中都鲜少有此类开支。

她们的马车刚进院就听见外面锦衣卫的脚步声，旁边院子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检查完毕后一部分隐藏在道观中各个角落另一部分留在院外把守，临近中午才看见景岱马车不紧不慢的赶来，赶车的是裕之一段时间不见少年人又稳重不少。

沈诺希没贸然前去拜访而是先在道观中四处走动参观每个大殿中都放了香火钱，临近傍晚才回自己院中还没走到就和裕之擦肩而过，两人短暂交汇后分开各走各路。

擦肩而过时裕之把一张纸条塞进她的荷包中，上面约定巳时在她院中相见，到时景岱会过来找她，沈诺希在屋中备好点心茶水静候景岱到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诺希在心中打着草稿思考该如何铺垫才更容易开启话题，肯定不能上来就直插要害朝臣不允许私下妄议皇家事宜，他和朱正桦发生争执的事只能从他口中说出。

眼看到了时间房门外听见叩门声，琼华前去开门景岱和裕之站在门前背向月光，裕之停在门外琼莹见状也走了出来在院中侍候屋中只留下他俩，互相问安后景岱走进屋停在沈诺希面前，沈诺希摆了摆手让他坐下几月不见景岱看起来有些疲惫。

“姨母一路舟车劳顿，曾外祖家一切可还安好。”

“都挺好的，你呢，我回来路上就听说万岁已经下旨意减缓去年秋粮征收，多亏有你从中周旋才让受灾百姓没有后顾之忧救了许多人。”

沈诺希迂回着和景岱交换消息并没提及最近发生的事情，还问了姐姐在宫中生活近况，景岱被送上太子位后去永寿宫的日子越来越少和姐姐的交流也逐渐浮于表面。

万岁沉迷修仙之术整日都和方士待在一处没有精力处理政务但又对大臣抓的严苛，景岱要从中艰难周旋既要照顾父皇威严又要顾及朝臣心情。

两人没聊多久景岱面露困色，他和父皇在一些政务上想法出现偏差特别是最近修缮陵墓这事儿，现在内忧外患国库银两大半送去修筑堤坝支援边疆，剩下的不仅要维持后宫和朝臣的每月开支，还要支持方士没日没夜的炼丹哪些材料不是用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他和父皇争论过许多次甚至在朝堂上也出现口角，父皇一边挑剔他办事不当一边又把政务重心转移给他，景岱每日都要压缩睡眠时间来处理压在案头的奏本，有些事情他不了解还有一遍遍叫来朝臣太傅解释给他听，今日出来上香祈福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

“困了就回去睡觉吧，你和裕之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几日我都在院中。”沈诺希站起身把景岱从椅子上拉起来，小孩出来的急也没拿手炉现在气温还没回暖坐这一会儿手都变得温凉。

“那姨母早些休息，我先告退了。”景岱接过沈诺希递来的手炉躬身和她行礼，沈诺希拉着他走出房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三人都站在房檐下躲雪。

“又下雪了，快些回去洗漱休息。”沈诺希目送他俩离开后转身进屋，琼华兑好温水伺候她洗漱更衣。

“小姐和殿下聊的如何？”换好衣服沈诺希躺在琼华腿上任她按摩头部放松，今天发饰戴了一整天勒的头皮发麻。

“气氛还算融洽，能看出来这段时间他经历不少事情成长许多人也沉稳了，他才不到十一岁就能处理国家政务真是了不得，我十一岁的时候还在看漫画书呢。”

沈诺希闭着眼睛回想，她十一岁还在上小学那会儿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看各种动画片漫画书，最大的烦恼就是今天布置的作业有没有完成，景岱今年六月才满十一却已经接手处理政务一年。

古人的早熟程度让她瞠目结舌就是拍马也赶不上，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孩说不准十一岁就已经订婚待嫁，他们的人生进程和自己相比就像摁了三倍速。

“小姐十一岁的时候已经在帮老爷和几位大人处理案子整理文书，大小姐十一岁的时候也已经开始接手家中账目，殿下是一国储君本应如此。”

“我那哪是十一岁，要是当初就有这觉悟那名校还不任我挑，还是懂得太晚只有经历过一些事情人才会长大。”沈诺希嗤笑一声，她要是十一岁就拥有现在的心智那她一定刻苦读书，学识才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不管去哪都能带走。

“那小姐多和殿下讲讲经历开导殿下，让殿下能少走一些弯路。”琼华对自家小姐的话早已习惯，她也是亲眼看着殿下一点点长大，帝王之路肯定比一般人过的辛苦但有亲人照拂总比独自上路好过一些。

“今时不同往日，有些话我不能说出口只能等他提，谁敢想当初一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人现在说一句要在脑海中想三句。”在这的几十年确实改变她太多，来之前沈诺希虽待人温和但说话做事总是直来直往，有时候话出口了才反应过来不应该这么说。

在这生活久了日子被拉的漫长，她有太多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喜欢的事情，也有太多时间与自己对话思考问题，不知从何时起说话做事会事先准备多个方案，说的每句话都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那证明小姐成长了，您是锦衣卫指挥使家的嫡女日后也会成为当家主母，家中大小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您操劳，多想一些才能和你周全。”琼华力气适中声音轻缓沈诺希和她聊着聊着就有了困意。

“小姐困了就休息，今天起得早又忙碌了一天，明日要早起吗，好提前让琼莹准备早饭。”琼华看沈诺希打了个哈欠把她肩膀托起放到床上，天色不早也是时候安歇。

“起吧，不知道景岱什么安排，万一他来了我还在睡觉不合适。”沈诺希迷迷糊糊的嘱咐琼华，被窝温度刚好窗外还下着小雪这种氛围不睡觉可惜了，琼华应了一声把帷幔放下剪灭屋中大半烛火。

第二日清晨随着道观中的钟声沈诺希从被窝中爬起来洗漱更衣，这钟敲响的时间太早和她之前习武时起床的时间差不多，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还是小时候跟在师父身后练武。

收拾妥当困意还没消退沈诺希干脆从院中捡了根树枝当刀剑比划招式，雪已经停了太阳还没从东边升起，道观中传来早课诵经的声音。

今日景岱来得早下午太阳还高挂着就来院中拜访，沈诺希正和琼莹捏雪人玩，这院中雪都被扫到一处也省的她俩来回跑。

看景岱过来沈诺希站起身迎他，琼莹也放下手中雪人行礼，沈诺希手背在身后悄悄团成一个雪球趁裕之不备果断出手，之前在宫中时沈诺希常领着景岱和宫人打雪仗，偷袭成功后四个人很快玩闹起来找掩体抛掷雪球。

太阳西斜才抖着雪进屋更衣，他们四个玩的不亦乐乎每个人头发都湿漉漉的，沈诺希换好衣服用一根簪子把头发挽起，景岱的头发散在肩膀上琼华在一旁帮他擦拭。

“我出宫后你是不是有段时间没这么玩过了。”沈诺希上前接过布巾帮景岱擦拭，让她俩去准备晚饭裕之回隔壁院子更衣。

“嗯，一来处理的事情众多而且太子行为举止要端庄，二来宫人都不敢真打到我，让来让去的没意思。”景岱看着桌案上茶杯姨母出宫后他的生活少了许多趣味。

姨母有发现生活中小幸福的本领不管再小的事情都会引得姨母开心许久，姨母还常常和他分享，天边好看的云、比平日松软的糕点，本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经过姨母口中都成了值得开心的事情。

“那是因为他们不敢，万一把你弄感冒了或者擦伤哪自己小命都不够赔的。”紫禁城不是可以容忍失误的地方，一点都不马虎不得。

“那姨母呢。”景岱扭头看向沈诺希，姨母好像没有这种概念无论对他还是对旁人，姨母待人接物的态度几乎不因为别人权势地位而改变。

“我在和你玩自然会控制力气但就算你受伤也没什么，人一辈子哪能不经历一点磕磕碰碰，摔倒了擦伤了站起来清理伤口保证不会感染不就好了，总不能因为害怕受伤而畏手畏脚这不敢做那不敢玩，生活会缺少多少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