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说是来陪司綦吃饭，可菜上来之后，他只知道往施漫珂碟子里夹菜，自己都顾不上吃几口。
眼见着吃的速度赶不上他堆的速度，施漫珂无奈，放下筷子慢吞吞喝了口水。
司綦奇怪道：“怎么不吃了？”
她略一抬下巴指了指面前还堆了不少菜的碟子，淡淡反问：“你喂猪吗？”
她的表情太平静，语气也是波澜不惊的，司綦不禁失笑，竟然觉得她这样一本正经却不小心把自己骂进去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好了，你慢慢吃。”司綦只好停下往她碟子里夹菜的举动，老老实实顾着自己眼前的饭碗。
施漫珂见他安分下来了，这才重新拿起筷子。
吃完饭，司綦先送施漫珂去停车场开车。
“怎么不让司机送你来？”
施漫珂走到自己的车门边，态度不冷不热的：“习惯了，下次再说。”
司綦低头看了眼她面前这辆白色的小轿车，外形简洁大方，干干净净的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倒是符合她利落干脆不爱麻烦的性格。
他没再说什么，颔首温声嘱咐道：“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嗯。”
……
司綦下午和子公司的几个负责人开了个小会，其中负责明圣旗下信息咨询公司的是二叔的长子，他的堂哥司昀，结婚不少年了，有一对可爱的儿女，和妻子也十分恩爱。
一散会，人都陆续走得差不多了，司昀还坐在原位不动，握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末了又转头吩咐自己的助理，让人打电话给什么甜品店准备好出餐，他一会儿去拿。
司綦正要往外走，听见司昀的话后忽然停下脚步来，“你说的那什么甜品，好吃吗？”
司昀愕然抬头，惊讶于这个满脑子只有工作、一到公司就六亲不认的堂弟竟然主动开口问自己甜品好不好吃，不免意外：“怎么？你也想试试？”
随后他突然想到司綦现在也迈入已婚行列了，八成是他老婆喜欢吃，便笑道：“是不是你老婆喜欢？我老婆就很喜欢，一周至少得吃一次。”
既是谈到家人，这里又没外人在场，司昀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关键她吧，一边馋得想吃，买回去了又只吃几口，说要减肥控制卡路里，最后还不是全塞给我跟孩子。”
“我那个老婆你也是知道的，时不时就得闹腾一下，一会儿想吃这个一会儿想买那个，我让人买好送去给她还不要，非得我亲自带回去，作得很。”
虽然是发牢骚的口气，眉眼间却是一目了然的幸福笑容。
这两口子就是典型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司昀的太太是与司家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和司家还是多年的世交，夫妻俩年龄差不多，是妥妥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司綦不由得想到自己和施漫珂，他们俩勉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
虽然就三年不到，而且还没怎么相处过，不怎么熟。
四舍五入算半个？
“你应该没这个困扰吧？你老婆性格好话不多，不闹腾不娇气，我实在羡慕不来啊！”司昀啧啧叹道，嘴上说着羡慕，其实表情却不见得。
各花入各眼，当心里眼里只装得下一朵花时，她长成什么模样，是热烈还是平淡，是明艳还是内敛，在自己眼里便都是最独一无二不可割舍的。
“这不她下个月过生日，嚷嚷着要办个世纪party，挑了好多地方都不满意，连城堡都满足不了她了……”司昀自顾自说着，倏地抬眼，两眼放光盯着司綦，“哎？我记得你去年是不是把‘远航号’买下来了，要不……”
“远航号”是一艘世界闻名的私人豪华游轮，游轮上各类娱乐设施应有尽有，可容纳乘客上百人，号称“漂浮的海上城堡”。游轮建成不到五年，第一任主人是中东国家某位富得流油的皇室成员，和司綦有些故交，后来因为一些复杂的个人因素，游轮便转手到了司綦这儿。
司昀想到自家那个作精老婆对于生日场地的严苛要求，顿时有了主意——要是能借到司綦这艘“海上城堡”，老婆肯定满意！
司綦刚才被司昀秀了一脸恩爱，一直忍着没开腔，这会儿见他别有所求，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忽然转了个弯：“哦，我把‘远航号’送给我老婆了，等我回去问问她乐不乐意。”
说完，司綦轻飘朴看了眼司昀蓦然呆滞的表情，正要潇洒离开时，忽然又转过头补充了一句：“我老婆不喜欢吃甜品。”
司昀脸上的惊讶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解释变为莫名其妙。
下一秒——
司綦面不改色道：“我老婆喜欢我。”
司昀：“……？”
＊
晚上司綦要去见一个来头很大的合作商，不回静水公馆吃晚饭，照这段时间的规矩，就是助理打个电话回去给管家说一声，再由管家或是女佣长转告施漫珂不用等了。
不过这次司綦直接免去中间的流程，自己打了个电话给施漫珂。
不为别的，就是突然想听听她的声音。
这时的施漫珂刚练完舞，正坐在地上休息，因为耗力过多，说话时难免还余留着喘息声。
司綦自然听出她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刚练习完？”
“嗯。”
听筒里传来她似有若无的喘息声，经过电流过滤并没有面对面时那样清晰，可还是让他一下子回忆起了某些旖旎温存的时刻，与她此刻的喘息如出一辙。
司綦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勉强压下心底的燥意，面上维持着惯有的从容平静：“我晚上有应酬，不回去吃晚饭了。”
“好。”
她的回答简单利落，没有多余的只字片语，更不必奢求普通妻子对待丈夫的殷殷嘱咐了。
司綦刻意等了一小会儿，也没等到她的下一句话，忽然轻笑了声，暗笑自己期待落空，却也没有露出端倪。
“你好好吃饭，别太想我。”
施漫珂没回答，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他这句。
司綦不再期待她的回应，含笑温声道：“挂了。”
“好。”
他等她先挂断，才按灭屏幕。
司綦兀自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没有处理手上的工作，只是盯着早已暗下的手机屏幕静静出了一会儿神。
……
司綦回到静水公馆时，身上沾了些微酒气，比较淡，不算熏人。
施漫珂没睡着，听到他进卧室的动静，顺势揭开薄被坐起身。
卧室里只有她这一侧的床头壁灯还亮着，调节到最暗的灯光，只浅浅照亮一隅，并不刺目。
司綦进来时，脚步放得很轻，也没有开灯，原本是不想吵醒她，谁知道她突然翻身坐起来，显然是没睡着的样子。
他身上的酒气渐渐飘了一些过来，好在不重，施漫珂察觉后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心，随即在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一束鲜花时，目光蓦地凝住。
他今天有应酬，不能按时回来，每天必送的鲜花也失约了，她还以为今天不会有了。
司綦缓缓往床边走近，刻意保持了距离没有离她太近，兴许是担心身上的酒气熏到她。
他绕过床尾走到施漫珂这头，隔着几步距离将鲜花放在床头柜上，暖黄壁灯落下来的灯光落在他半身，将他放下鲜花的那只手上的无名指戒照得清明。
不知为什么，施漫珂心底毫无预兆地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只觉得整颗心酸酸涨涨的，却又无法准确用语言来形容是什么感觉。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和很多很多年前父母还在身边倾心予她所有爱护时的感觉有几分类似。
“你睡你的，我去洗澡。”司綦放下花后也没有多逗留，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施漫珂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大脑未经思考便脱口问道：“你喝醉了？”
司綦的步子很快，此时已经走到卫生间门口，他闻声回头，借着床头那一线昏暗暖黄的灯光，勉强能看清施漫珂妩媚却清冷的五官轮廓。
今天在公司听到司昀名为牢骚实为炫耀的那些话时，他的心情其实有一点不爽，搞得像是谁没老婆似的，于是临走时他也不甘示弱地秀了一把。
事后他再想起那一刻的情形，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但却并没有后悔的感觉，反而多了些别的想法——他有些羡慕司昀。
他不仅羡慕司昀和妻子感情好，更羡慕他们从小时候起就相识相知，长大后顺理成章走入婚姻殿堂，结婚这么多年依旧如胶似漆。
甚至于，他羡慕司昀的妻子会经常撒娇要这要那。
施漫珂从来没有向他撒过娇。
她撒起娇来，一定很可爱吧。
司綦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施漫珂被他的目光看得不大自在，明明她已经习惯了万众瞩目的舞台，有时候偏偏就是招架不住司綦的一个眼神。
譬如此刻，她下意识垂了眼睑避开，纤长睫毛很轻地颤了颤，庆幸被昏暗的光线遮掩了这短暂的失措。
司綦见她躲开自己的目光，无奈地闭了闭眼，捏着眉心摇摇头：“没有，只喝了一点，你先睡吧。”
说完，他就转身径直进了洗手间，门一关上，里面什么动静都看不见了。
施漫珂重新躺下，脑子里却全是司綦刚才那个幽深难测的眼神，睁开眼便能看到床头柜上的鲜花，心绪因此起起伏伏，久久无法安然入睡。
然而满腔心绪终究抵不住身体的疲倦，半个多小时后，司綦洗完澡收拾好出来时，施漫珂已经酝酿出了睡意，大脑渐渐昏沉，没有再关注他的举动。
司綦上了床，察觉她呼吸逐渐均匀，便小心翼翼地探手过去关掉她那头的壁灯，整间卧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他没有往身后尚且宽敞的地方退去，而是就着此刻的距离缓缓躺下，双眼适应黑暗后，才试探着轻声叫道：“漫漫？”
施漫珂还没有完全睡着，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半梦半醒的也分不清是真是幻，便迷迷糊糊地应道：“嗯？”
司綦看着面前纤薄的脊背，蓦地伸出手搭在她腰上，落下时刻意控制了力道，动作格外轻柔。
“睡吧，晚安。”
施漫珂仍旧应得恍惚，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