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高台如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答应过会保护好自己的！结果呢！”
纷飞的照片如雪花无声落下，尖锐的边角滑过了细嫩的皮肤，分明连痕迹都没留下，却残留着被划破的刺痛。
祝悠馨并拢着双腿，垂头缩肩缩在沙发的角落，肉眼可见的恐惧不断侵蚀着她的理智，只能凭借着本能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照片纷纷落地，客厅明亮的灯光打落在正面朝上的照片上，清晰的画面可以看出这是一男一女拥抱的姿势。油腻腻的男人从背后单手握着“祝悠馨”的手似乎在跳舞，另一只手做托举状，位置却极其不对。
他托着的不是她的腰，而是她的胸。
“我说了一遍又一遍，叫你小心！”丁泽语气地叉腰，咬牙切齿地吼着，“娱乐圈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他当着镜头的面儿都敢吃你豆腐，过几天他就敢光明正大地潜规则你！你还敢让他靠近你！你还敢让他抱着你跳舞！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吃亏还吃不够吗！”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和恐惧。
丁泽语看着熟悉的脑袋瓜，瞧着这幅熟悉的怯懦，不知为何竟也感觉到了一股心悸。他无力地感受着这一切，近乎悲哀地再一次劝说：“馨馨，退圈吧。我护不了你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护着你了。如果是以前，公司还在我还能当你的后盾，可是现在……”
祝悠馨头低地更下了，却不再言语。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劝她退出娱乐圈，也记不清自己当初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
但是她喜欢这个圈子。
纵然有许多许多的不甘和痛苦，可是她喜欢站在台上的光辉，喜欢粉丝一次次的鼓励、喜欢演绎不同的故事、体验她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生活。
而且……
她唯独在演戏时…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丁泽语看不懂这些，他只看到她不断地被吃豆腐，作为受害者还得接受网络上键盘侠的嘲笑。
他忍着怒气，蹲在她前面握着她的手，难得的温柔是他对她的爱怜：“就听我的好不好？我现在…已经爬到一定高度了，我能养你的。”
恰在这时，旁边的手机叮咚了声。
反射条件地转过头，瞧见手机页面上自动弹出了微信内容。那是他见到过好几次的微信昵称，以及下方那句——你还好吗？
祝悠馨猛地一抖，惊恐地睁大了眼，并不意外的发现丁泽语彻底黑下的脸，恶狠狠地哑声质问：“你们还在联系。”
祝悠馨白了脸：“他、他只是担心我……”
“你用得着他担心？！他有什么资格担心！”丁泽语想都不想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布满红丝的眼眸像极了深渊中逃出的魔鬼，“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你别逃！！！！！”
布帛被撕碎的声音仿佛是碎裂的感情。
痛苦的哀泣已成日常。
祝悠馨看着上方晃荡的水晶灯，已分不清眼角滑下的泪是否源于炙热的白光。
*****
“我记得你不可吃辣。”
“是的……”
“然则你吃的好开心呢~”
“我只是听说多吃可以练出来……”
“于是？”
“于是我信了他个鬼~~~~~o(╥﹏╥)o”
冯白筠颓废地摊倒在椅子上，左手乖乖放在扶手上等待着输液结束。黄色的人形符趴在她后颈和肩膀之间，利用乌黑的头发将自己遮挡住。半夜的医院人流量并不多，但时不时还是有人从附近的大门路过。
人形符用扁扁的手轻拍她肩膀：“睡吧，我来看着。”
早已疲惫的冯白筠也不推脱：“好…谢谢。”
下一秒，脑海中响起了轻笑：“客气了~”
没了聊天的人，时间仿佛也变地枯燥。人形符时不时抬头看看吊瓶里的液体，或者懒散地趴下望向门口。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医院的空调开的很足，大多数人都多穿了件外套，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没有在这寂静的场所喧哗。
豁然间，它撑起了上半身，直勾勾地盯着从门口路过的男人。
是刚被踹了肚子的王仞。
他一手拿着药单子，一手举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前方，自言自语：“我还得去配副眼镜，高德地图会用吗？别指望了我看不清……从这里转？哦。”
瘦弱的身影很快就从门口消失，人形符又重新趴了下去，恢复了一开始的姿势，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人形符瞧上去似乎放松了许多。
冯白筠睡了大概大半个小时就被叫醒了，看着即将见底的药水，她索性拿出手机开始看八卦给自家爱豆点个赞。又过了几分钟，她高声呼叫护士把输液针拔了，这才捂着新鲜出炉的针孔去医院门口打车。
医院门口一向生意好，她随便选了一辆司机看上去像好人的出租车坐上去，报了学校的名字。
半夜的街道非常安静，小车走上了高架桥，远远望去除了两排的灯光已经瞧不见任何亮光。没一会儿她就瞧见了前方的校门口，刚侧身拿起自己的包包准备翻手机付账，突然间脑海中炸开了一声急急的呼喊：“快躲！”
冯白筠：“这是车里！”
我躲哪儿去！！？？？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楚烨萱突然出现牢牢将她抱在了怀里。下一秒，随着一声巨响，刹那间天旋地转又重重地撞上了侧面的围墙！
冯白筠被吓地浑身僵硬，鹌鹑般蜷缩着，任由楚烨萱艰难地拨开玻璃碎片，将她从破碎的窗口上抱了出来。距离校门口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出租车侧躺在墙下，她将冯白筠放到了马路对面，刚要转身却被下意识扯住了衣袖。
撕拉~
衣袖连同胳膊被轻易撕了下来。
楚烨萱回头，无奈地看着冯白筠捏着一条小黄纸满脸惊恐。
“你莫不是忘了，我如今不过是纸人。”
冯白筠迎声抬头，这才发现楚烨萱的后背上全是玻璃碎片，结结实实地把她捅了个对穿。但楚烨萱对此毫无反应，还反过来安慰道：“莫怕，我先去把司机救出来。”
这次，冯白筠忍着恐惧没再阻拦。
从冯白筠的视线仅仅能看到出租车的车底，司机被困在了墙壁和地面之间，楚烨萱没了一只手救援的动作有些困难。而出租车的附近还躺着一辆跑车，翻转的跑车下露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跑车驾驶人应该是被压在了下面。
冯白筠犹豫片刻，咬着牙战战兢兢地站起，拖着发软的脚走过去。她想要把驾驶人拖出来，可没走几步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借着街边的灯光仔细瞧瞧，似乎地面还有些湿……
这是……
“快跑！！！！！”这回轮到冯白筠叫起来了，“汽油漏出来了！！！！！”
楚烨萱不懂什么是汽油，更不知道漏出来会发生什么事。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不知道哪来的火星点燃了车底下的汽油，嘭——————的刹那，火光照亮了整条街道，冯白筠被激起的狂风掀飞了出去，视线的最后是拖着司机站在车上方的楚烨萱。出租车距离跑车的位置太近了，近到楚烨萱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火光吞噬了进去。
疯狂的火焰淹没了出租车，也引来了第二次爆炸，直接炸毁了围墙，碎石飞溅纷纷砸在了冯白筠的身上。幸运的是她被吹地足够远，砸中的石头也比较小，她蜷缩着身体护住脑袋，竟没被砸晕。
校门口的保安姗姗来迟，见状赶紧报警并喊了救护车，完事儿后强硬地拖着冯白筠远离火源，越远越好，因为没人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爆炸。
冯白筠没有反抗，她呆滞地看着前方的火海，整个人都是懵的。
越来越多的人从校园里跑了出来，有看热闹的学生、有担心的教师。豁然间，冯白筠眼前一亮，有个半透明的身影从火光中安然无恙地飘了出来。
火红的长裙如花瓣盛开，自然微垂地双脚远离了地面好几公分，美艳的脸上勾勒出熟悉的懒散媚笑。
“哎哎哎！你做什么！别过去！危险啊！！！！！”
冯白筠不顾阻拦，直接挣脱开了保安的挟持，跌跌撞撞地往前扑过去！出乎预料又预料之中的是，她竟穿过了楚烨萱的身体直愣愣地摔倒在了地上。她似乎有些懵，仅靠着本能地用双手胡乱抓着楚烨萱的身影，却频频穿透过去。
脸色愈发的惨白，连火光都照不红的白。
好半响，楚烨萱无奈轻叹。
“梦里虚花*幻。”
纤长的双手结印，然后蹲下身，展开双臂笑道：“抱吧。”
话音刚落，冯白筠乳燕投怀般扑进了楚烨萱的怀抱里。那是温暖的怀抱，炙热的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魂魄，而是活生生的人。
如此的真实。
这一刻，冯白筠终于忍不住死死地抱着她的腰，抬起头就高声大哭：“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啦好啦~不过是纸身被毁，我无事的呢~”
“你、你吓死我了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莫哭莫哭~乖啊~莫怕了啊~”
楚烨萱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笑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可在远方的人看来，却是冯白筠抱着一团空气在那儿大哭，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全都是——怕是疯了。
“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