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树下倒影
结界散去，邱阳曦果然第一时间寻了回来，并带来亚尔维斯被他打地快散架的消息。没有了这层威胁，精灵们回去精灵之森的路程明显顺利了许多。原本守在坍塌的生命之树旁绝望哭泣的精灵们瞧见女王回归，顿时喜悦地蹦了起来。
邱阳曦没有打扰她们叙旧，背着楚烨萱寻了片还算干净的地方将她放下，还检查了下她的身体，将略显骚乱的灵力帮她理顺了。
胡碰乱撞的灵力终于平息下来，楚烨萱长长舒了口气。没坐多久，她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枚干烤过的龟壳，刚举起来，旁边冷不丁伸出一只手抢了过去。微微一怔，她顺着那只手转过头，一下子撞进了邱阳曦深幽的眼眸之中。
楚烨萱歪了歪头：“师兄？何以抢我卜具？”
邱阳曦面不改色：“我来。”
“噗~”楚烨萱忍俊不禁地瞅着他，伸手就要去勾龟壳。可邱阳曦原本就手长脚长，稍稍一伸直胳膊，她就碰不到了。索性收回手，她懒洋洋地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非我自傲，在卜算这方面…我可比师兄在行呢~”
可他还是那句：“我来。”
楚烨萱点头，随意一摆手：“行~你来。”
她罢手不干，邱阳曦则是换了个坐姿，将龟壳放到自己前面的草地上，双手起印。
“借天地之灵，开启六爻之门。”
复杂绚丽的紫色小型法阵以龟壳为中心凭空浮现，龟壳垂直升起，直到跟邱阳曦的眼睛平行。
“富贵有常，请天引路。”
龟壳咕噜噜开始旋转，里面乒乒乓乓直响。数秒后，三枚古老的铜钱旋转着落下，快触及地面时排列整齐地平放悬浮。
一正一背一正，阳静爻，是上等卦。
楚烨萱挑挑眉，明白这是应了的意思，天道果然还没完全崩了。
邱阳曦长指变换，改了手势：“前有险山巅，入门必有惊，风水运转，探一路顺遂。”
古币自动回到了龟壳内，重新翻转洗牌，再度落下时，却成了三个正面。
邱阳曦动作一顿，死死盯着古币。
“阴动爻呀~”楚烨萱身体前倾，下巴靠在了他肩膀上，“师兄~这可是大凶之兆啊，你占的什么？”
邱阳曦的语气冷地像冰：“你的安危。”
楚烨萱：“……”
跟她想占的事情完全没关系。
“乾坤循环，不动阴阳，天地变，改前程。”
咕噜噜一通乱响后，古币砸下的排序又回到了第一次的模样。
邱阳曦：“？”
楚烨萱：“啊……”
第一问，能不能帮我卜前程？
答曰：好。
第二问，前路有没有凶险？
答曰：危险很快来临。
第三问，如何解决？
答曰：不用管。
楚烨萱噗嗤一声笑了：“天道发脾气了？”
天道发没发脾气不知道，邱阳曦倒是发脾气了，剩下的三挂也不占了，直接收起古币和龟壳，往衣服里一塞，闭目养神。
楚烨萱学着孩子的孩子，扯了扯他的衣袖，调侃笑道：“若不还是我来？”
来什么来！
邱阳曦大手一览，将她抱在了怀里，霸道地牵制住她的动作，强迫休息。
夜幕很快降临，森林中浮现的黑雾被结界挡在了外面，却有小小的一缕竟是不受结界的阻挡，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缠绕在离结界最近的楚烨萱二人身上。两人呼吸微微一顿，脑袋歪了歪，睡地更沉了。
………………
…………
……
“道相辅，德相成，前路漫漫，心之所往。”
叮叮叮~
旋转了许久的三枚古老铜币自龟壳中落下，浮现在她的眼前。第一枚和第二枚铜币是反面，第三枚却是正面。
阴静爻，不认同。
她收起铜币和龟壳，无神空洞的眼眸扫向了茫茫沙海。
卷着砂砾的旋风粗暴地刮过了她的脸颊，乱糟糟的头发下是藏不住的脏兮兮的脸。她唇瓣开裂惨白，鲜红的长裙近乎撕裂成条，而她的面前，则是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山洞，也是前段时间她占卜到的…机遇。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气运以极快的速度消失，每次探索秘境，开头都是顺遂的，可到了最后，占卜的结果都是坏的。
她什么都得不到，却落地一身的伤和骂名。
不过现在有一点不同，她没在附近找到任何修道者的踪迹，说不定她是第一个到的？说不定天道指的危险…是守在秘宝旁的魔兽？
魔兽的话，她不怕的。
咬咬牙，她决定无视占卜中的警告，将深陷沙地中的双腿拔出，踩着一步步的血脚印朝着山洞走去。
刚进入山洞，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仿佛有无形的结界挡住了外面的凶险和咆哮。难得的舒适环境让她松了口气，依照以往的经验，她避开了一个又一个机关陷阱，斩杀了数不清的妖兽，也得到了不少宝物。
这是难得的收获，也是隔了很长、很长时间，终于得到的战利品。
越往深处走，空茫的眼神愈发的明亮，绽放着希望的光芒。
直到……
她来到了最深处。
满地的尸体，全都来自不同的门派。
她麻木着脸，竟然不觉得害怕，第一反应就是——又来了。
又来了。
又是这样了。
身后传来破风之声，嘭地下，黑色巨蛇一口咬上了鲜红的铁鞭。层层鳞片包裹的长鞭自她袖口中探出，轰的燃起了猛烈的火焰。
巨蛇松开口后退，朝她咆哮着再度前进，艳红诡异的血眸分明已经失去了理智，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杀死她。
她脚尖猛地用力，自地面蹦向了墙壁，所到之处无不是留下狰狞的焦痕。
………………
…………
……
“孽障楚烨萱！你给我跪下！”
咚！
她没有吭声，也没有反驳，就这么安静地双膝下跪，任由不曾得到治愈的伤口缓缓溢出鲜血，染红了神圣的大殿。
“就是她！我亲眼所见！”不远处，一位师姐正掩面痛哭，“她想要夺宝，不惜引来蛟蛇杀死众多师兄弟灭口！如果不是我师兄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来换取我逃命的机会，恐怕我都没办法回来拆穿这个凶手的真面目！”
上官院长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语气疲惫：“楚师侄，你…可有话要驳？”
她慢慢抬起头，神色空洞洞：“不是我。”
“你撒谎！”又有一人站出，“上官掌门！我也看到了，就是她杀的道友！我可以作证！”
“对！我也可以作证！”
“还有我！”
越来越多所谓的目击证人跑出来，人数达到了七八个之多，却没有人怀疑既然目击证人这么多，为什么没人去阻止“楚烨萱杀人”。
最开始指正的那位师姐恰在这时又补了句：“不信你们可以看看她的储物袋！她抢了大家刚找到的法宝！特别多！”
监察院监长闻言抬起手：“储物袋拿来。”
她指尖一抖，没说话。
下一秒，监长冷哼一声，轻轻挥动手指凭空抽出了她那破破烂烂的储物袋，也不叫她自行解开封印了，不顾上官院长的呼喊，直接粗暴地破开了封印。
噗————
认主的储物袋封印被破，她顿时喷出了一口鲜血，摇摇晃晃摔在了地上。粗粗喘了几口气，伤痕累累的双臂撑着冰冷的地面，重新跪坐了回去。
封印被破，储物袋中的东西乒乒乓乓地砸落在地。有脏兮兮的换洗衣物、一瞧就不值钱的各种丹药和武器，但是…也有很多秘境中寻找到的法宝。法宝的等阶不同，有些确实认了主。
“这是我师姐的葫芦鞭！”
“还有我师兄的红布弓！”
“天呐！这、这是八棱亮金琴！不是说赐给邓师姐了吗！？”
“楚烨萱！！！！！”监长顿时气愤地将失去作用的储物袋扔到了她头上，咆哮之声响亮地几乎掀开了屋顶，“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这些法宝都是哪来的！”
她双目溃散地盯着地面，面不改色，甚至有些习以为常：“捡的。”
监长：“认了主的法宝，你还能捡！！？”
她说：“是。”
她哪管是不是认了主，认的谁为主。她法宝稀缺，没钱，也买不到好的装备和丹药，为了杀巨蛇连本命武器都裂了，穷地捡到多少藏多少。虽然知道有可能会被所谓的“证人”拆穿，但那又怎样？
万一呢？
万一这些法宝确确实实是秘境独属的呢？
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心理，却最后成为了她定罪的致命证据。监长的怒视和周围人的谴责纷纷想要将她定下死罪，然而上官院长和元洲道人以名担保，最终她只是被监察院的人绑起来带走准备先行关押水牢。
弓着背、垂着头，行走在花园中时，无意中竟瞧见了二师兄自对面走来。
叫住我……
问问我……
帮帮我……
她无声地在心中焦急喊叫，可最终…她只是沉默地低着头、他也仅仅是面无表情地走来，紧接着…毫无交际地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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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滋滋~嘭！！！！！
结界外，邱阳曦正在大开杀戒。噩梦并没有纠缠他多久，他唯一执着的人就在现实中，没什么可留恋的。只是在发现自家道侣叫不醒后，他第一时间冲出了结界肆意杀魔寻找造梦者。
梦魔并不强大，不然不会被结界忽略过去。那是个女性堕落族，被邱阳曦掐着脖子抵在了隐秘处的树干上。
冰冷的眼神空若无物，看地那女性堕落族一阵心悸，疯狂跳动的心跳甚至跳地她有些胸腔疼痛。
“解开你的法术。”
听不懂的堕落族也在用他听不懂的话叽里呱啦地骂着。
周围的堕落族见状赶紧逃跑，恰在这时，女性堕落族瞪着他身后，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不远处，那声娇懒的声音传来：“杀了她吧~师兄。”
下一秒，那堕落族原地爆炸。
他挥挥手，转身回到了正在伸懒腰的楚烨萱身旁：“你不该被困住。”
“没有，这么点造梦术比起天道的心魔劫差远了。”楚烨萱曲起手指，抹了抹眼角挤出的泪珠，“只是莫名的…有些想书院了。”
当年被困，法宝全被没收，出来后实在没钱维修本命武器，她索性把它融了做成储物戒再放进神识中。以后若是储物戒被破开，她也难逃一死，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自暴自弃的方式？
不过呀~
她噗嗤一笑，惬意洒脱：“也有些怀念当年那高风亮节的二师兄了呢~”
邱阳曦瞥了她一眼，淡淡说：“可有手帕？”
“喏。”
接过特意沾了水的手帕，搽干净刚碰了女性堕落族的手，随即…把手帕扔了。
“师兄呀~这可也是钱。”
“你日后不会缺银子。”
“为何呀？”
“用不上。”
“……”
“日后……”
“唔嗯？”
“找机会，尽早归家，拜见师父。”
“……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