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孤注一投
“放手！没凭没据你们凭什么捉我们！”
一声暴躁的咒骂打破了会平殿的娴静，在江湖上行走难免遇到各式各样的刁难，只要是江湖人都早已习惯了这点。所以所有人被带进来后，依旧可以保持绝对的平静，也因此在这声骂街式咒骂出现在大门口的瞬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把头转了过去。
包括偷偷混在紫衣剑客旁边的楚姑娘。
最先进门的被推着肩膀的罗姑娘，她一边走还一边在骂，像极了凡间泼妇。跟在后面是满脸无奈的古昊然和凤满，他们之前还劝了几句，但大约是劝不动了，便歇了心思。
或许骂累了，吵哑了，也就不说话了。
他们三人进来后，会平殿便略显拥挤。武林盟主站在会平殿的高台之上，也不关门将门外看戏的人挡住，而是大大方方地摆手，示意自己的门徒将罗姑娘放开。
缩手的刹那，罗姑娘便躲到了古昊然的身后，还探出头来吐了吐舌头做鬼脸。
武林盟主也不介意她这幼稚的行为：“将大家请来实属情非得已，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戚子石戚少侠在今天早上、武林盟中被杀死，死因成谜。为了给明心剑派一个交代，季某才大胆将大家请来这里。”
“你什么意思！”话音刚落，罗姑娘又开始炸了，“单独把我们请过来，是想说我们就是凶手吗！”
其实有脑子的都知道，一下子请这么多人过来，就是因为找不到凶手，而他们顶多是有嫌疑。
同被当成嫌疑人，很多江湖侠客已忍俊不禁地噗嗤笑了，武林盟主更是气愤，却只能在自己胸腔中炸：“姑娘慎言，在场的大家没办法提供不在场证明，所以才把大家都请过来一起探究真相！”
罗姑娘：“我们又不是警察！把我们叫来有什么用！”
剑客和楚姑娘唰一下抬了头，会平殿中央，凤满也不摇扇子了：“警察？”
古昊然同款疑惑脸：“丹彤，何为警察？”
罗丹彤自己喊完也懵逼了：“什么警察？哦！我是说官府！要请官府的人过来调查！”
楚姑娘歪了歪脑袋，神色略显疑惑。她敢肯定适才罗姑娘喊的就是“警察”二字，可是…何为警察？罗姑娘为何要用“警察”来替代“官府”？
又为何……
她亦会觉得警察这个名讳耳熟？
侧首而视，剑客同样一脸若有所思。
武林盟主已经不想理会罗丹彤了，转而跟其他人一起商讨起戚子石的死因，他死地突然、死地毫无预兆，最重要的是，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才是最奇怪的。
“世上未必没有如此杀人之法。”
突如其来的声音像落入湖中的石子，噗咚一声，分明是清脆细微的，却荡起了无数波澜。周围的噪音瞬间消失，只剩下了温温柔柔的声音在回荡。
楚姑娘顺着声音侧首，发现不知何时高台边上站了一位白衣姑娘。她似乎极钟爱白色，白色的发带、白色的衣裙、雪白的鞋子，精致清冷的脸庞外戴着一块白色的面纱。之所以能知道她面貌精致，是因为那面纱实在是单薄，薄到根本挡不住她的脸，戴了也是白戴。
白衣姑娘斯斯文文地站着，腰间挂着剑：“传闻世上有一奇毒，名唤‘黄粱梦’，身中此毒者，可在睡梦中安详死去。”
人群中，古昊然蓦地双眼发亮：“季姑娘！又见面了！”
季姑娘望过去，含笑点头：“古少侠好。”
才说完，罗丹彤立刻怒气冲冲地挡在了两人之间，双手叉腰朝季姑娘立眉瞪眼，那凶狠劲儿恨不能冲上去撞死季姑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季姑娘倒没生气，只是把手一摊，指尖对准了武林盟主：“我们皆姓季。”
楚姑娘忽然意识到，这位突然出现的季姑娘是武林盟主的女儿。
这份认知来的非常突然，却又是那么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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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姑娘来到了山门前，与一众江湖侠士一起。
为了查明戚子石的死因，武林盟主不计前嫌地挑选以古昊然为主的一批人前往无情谷。据说无情谷中有一位老婆婆毒术了得，若是可以请她出山，必定对戚子石的死很有帮助。
都是江湖人，自是骑马出行，同行的除了古昊然三人、季姑娘，剩下的就只有楚姑娘、何文山和那名剑客。
一路还算顺遂，就是忽略了天气。
迎着即将倾盆大雨落下的大风，他们险之又险地赶在下雨前来到了一家路边客栈。那是树林边上的客栈，周围已经没有别的住所，刚靠近大门，里头的店小二便将毛巾往肩膀上一甩，笑嘻嘻地迎了出来：“见过几位客官，各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古昊然走在最前面，却频频回首望向季姑娘。
店小二也不急，依旧保持完美的微笑等着，终于等到……剑客的一句：“一间上房。”
银子被递了过去，店小二随即高高兴兴地点头哈腰：“好咧~！客官这边请！”
古昊然回神，一把扯住了店小二的胳膊：“唉你这人，也给我来几间上房，再备些酒菜。”
店小二没意见：“好咧~！”
古少侠财大气粗，连混进来的楚烨萱和何文山都各自得到了一间单独的上房。进屋放下东西后，他们便回到了大堂处开饭，剑客并没有出来，何文山自告奋勇地表示去喊人，人没喊下来，倒是上楼的何文山一脸生气地下来了。
晚餐很丰富，却很清淡。楚姑娘盯着桌面上的水煮白菜、清蒸丝瓜等等陷入了沉默，最终吃了几口便放下竹筷开始喝酒。饭菜不怎么样，酒却是极好的，对此楚姑娘还能忍耐，罗丹彤却不行了。
罗丹彤还没吃几口饭菜就生气地将竹筷拍在了桌面上，但她生气不是因为饭菜不合胃口，而是因为饭菜太合季姑娘的胃口：“昊然哥哥！你怎么光点季姑娘喜欢的菜！我想吃肉！红烧肉！”
季姑娘一下子红了脸，湿漉漉的眼眸怯生生地瞄了眼古昊然。
古昊然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自顾自地展开扇子扇了扇：“丹彤若是想吃红烧肉点便是，不必给我省银子的？”
罗丹彤更生气了：“是这个问题吗！”
古昊然不解：“那是何问题？”
凤满在一旁笑眯眯地没说话。
“问题在于~”楚姑娘摇晃着酒壶，笑意盈盈，“古少侠如何得知季姑娘的喜好？”
从季姑娘的菜量上看，绝对满桌都是她爱吃的。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却把古昊然问蒙了，可是就像罗丹彤会突然冒出“警察”一词相同，他仅仅是懵了一瞬，随即如常笑道：“哪怕我猜季姑娘亦爱食红烧肉，这瞧上去也不像啊~”
这确实，季姑娘瞧着就是个清冷的人儿。
楚姑娘坐地歪歪扭扭，眼珠子圆咕噜地在所有人脸上一扫而过。古昊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注视，还在一边看着季姑娘一边哄罗丹彤，将精神上的左拥右抱表达地淋漓尽致。凤满不知道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场面还是怎么的，从头至尾都笑眯眯地吃饭。
至于何文山……
到现在都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他说甚了？”楚姑娘戳了戳他的胳膊肘，“何至于气到如今？”
何文山咬牙切齿：“他说我贪于腹食，日后对修炼必定毫无进展！我吃个饭怎么了？人岂能不吃餐食？难不成如他一般日夜除却凉水便什么都不吃才是修炼正道？”
那剑客不爱吃饭？
吃饭对修炼有害？
楚姑娘：“他怕不是想饿死自个儿。”
何文山：“就是！怎不饿死他算了！”
楚姑娘嘴上附和，自个儿却没再动过饭菜。半响后，她寻个由头离开了餐桌，径直回了屋将窗户推开一些。外头已经开始下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洒落于昏暗的大地，微凉的轻风从窗缝间闯入，将细雨带进屋内，淋了她一脸。
忽然间，一双惨白的手越过她的脸旁，将窗户彻底闭上，亦将黑夜中唯一的明亮关在了屋外。她挨在窗框边上，半垂下的眼帘遮挡住了眼眸中的神采，迷蒙的微光之中，黑幽卷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雨滴打湿了翅膀的蝴蝶。
脆弱…却顽强地挣扎着。
替她关上窗户的手自然垂下，半响后，身着紫衣的剑客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楚姑娘不由发笑：“侠士擅自入了女子闺房，却又在此时端着公子君礼，不觉得略显…多此一举~？”
说到后面，她自然而然地抬起眼眸，眸光旖旎，笑声带媚，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在某些时候，她会不自觉地带上了一股风情。并非青楼女子的那种引人遐想的媚态，而是一种…带着成熟娴雅的…女子独有的娇美。
她甚至都不像个江湖人士，像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哪怕身处黑暗之中，亦能独自发光的女人。
他静静地瞅着她，瞅着她半绾半散的墨发、瞅着她红玉装点的发饰、瞅着那张张扬美艳的脸庞……
默默地……
又上前一步。
“你不嫌挤便成。”
这话并没有说错，仅仅是一步，原本疏远的距离瞬间缩短成亲密的面对面。脚尖近乎相抵，高大的身影微微垂着头，湿热的呼吸喷洒在扬起的脸庞上，仿佛是一次无声的入侵。
但……
截止于此了。
他能入侵她的地盘，却无法进入她的心灵。
是靠近相贴，还是一脚踹飞他，由她说了算。
对此，楚姑娘忍俊不禁：“奴家若是说~太挤了，侠士可会后退？”
他看了会儿，斩钉截铁：“不退。”
楚姑娘问：“为何？”
他说：“你并未真正想让我退。”
昏暗之中，对话再次停歇。她抬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细细地描绘着他的轮廓。半响后，她悄悄踮起脚尖，红艳的唇豁然凑近，他并未后退，她却在即将碰触上时，自己停了下来。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邱阳曦。”
“听着很暖呢~怎人这般冷？”
“请问姑娘闺名。”
“楚烨萱。”
“荧光如火，萱花璀璨……”
修长的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后背，将那黑夜中的火光强硬搂入怀抱之中。炙热的温度，哪怕是在黑暗之所，亦能一眼寻到。
“似你。”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一抬头……
他总能第一时间瞧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