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孤注一投
豺狼当路，非止一人；鲸鲵不枭，倏焉五载。——南朝·陈·沈炯《为王僧辩等劝进梁元帝第三表》
福州城中有一大善之家，名唤凤家。凤家拥有数百年传承历史，以机关暗器闻名，据说开山祖宗曾在外敌入侵之时，凭一己之力封锁守护整座福州城，足足守了数月，创造了无一人伤亡的记录，直到援军赶来将外敌杀死，之后皇帝特赐封凤家，并娶了凤家女为后。
凤家人人守礼，无不是人中龙凤，其中以凤家嫡长子凤满为最。传闻凤满大公子仁善，机关术更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可惜就在他风光无限之际，突然传出他伙同朋友古昊然无故杀死武林盟主季通的消息，之后更是疯了般不断地杀死无辜者。福州城百姓原本是不信的，直到…有人亲眼目睹他杀害了城中的人，包括他的亲兄弟。
凤家主一开始还努力想要保全他，可就在前段时间，凤家主宣称找到了凤满走火入魔投靠魔教的消息，痛惜之下决定大义灭亲。不曾想凤满胆大包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想要反杀亲父，最终狼狈逃离。
福州城百姓恨凤满的无情无义，恨他不再高风亮节，甚至有人主动寻找到他的藏身处，上报凤家。
这些人全然遗忘了自己曾接受过凤满多少次的帮助。
但后来的后来……
“福州城进不去。”张遵，即当初在山上第一个成为楚烨萱信徒的男孩单膝跪在草丛里，朝自己的仙神报备，“凤家启动了机关阵，弟子一旦靠近便会陷入迷宫。”
楚烨萱抬首看着那高大的城墙，隐约可见上方偶尔流过几道七彩光芒，那是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偶然出现的迹象，像极了若隐若现的彩虹。可是越美丽的东西，往往意味着更加危险。
“你进去瞧过么？”
张遵闻言一顿，也抬了头：“弟子只在表层转了一圈，无法深入。”
“这并非机关，”楚烨萱脸上笑意渐深，“是幻术。”
里面有攻略者，且…正请君入瓮。
“两个法子，后果不同。”楚烨萱垂头注目，目光认真，“一，你们自行解决，但伤亡未定；二，我亲自进去，但…整座城的百姓将是人质，若当权者拿百姓威胁我，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们。”
能救的她自会救，但若救凡人而损失更大，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她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修士，这样的选择在过去的数百年她已经历过无数次。
张遵闻言抖动了下，面庞扭曲：“天尊知道…弟子是福州城人？”
楚烨萱耸了耸肩：“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其他孩子相互张望，却都没干预他的决定。张遵也没犹豫很久，忽而释怀大笑，竟露出些许孩童般的纯真：“弟子选第二种法子，当初他们谋害我家公子时便该知道，所有选择皆必须付出代价。”
而被仙神舍弃，便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
楚烨萱没有问他家公子是谁，在这乱世之中，无论是谁害了谁…都实在是稀松平常。
由于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情况，古涵熙索性被交给了这群孩子保护。楚烨萱和邱阳曦并肩来到了城墙外，城门紧闭，城楼之上并没有瞧见巡逻的士兵，更听不到任何声音，按理说外城本该是最热闹的地方。
她刚抬起手，却被邱阳曦温柔地摁下，自己则反手摸了上去。
掌心下一阵电子波荡漾游走，隐约可感觉到一股透明的力量正缠绕在手掌周边：“是磁场。”
在上界，她的火焰曾经被磁场挡过一瞬。灵力诞生于大自然，而磁场自然也能影响灵力的波动，造成对法术的影响。她并不知道造成这个幻境的道具究竟是什么，又是什么具体效果，商城中的道具只有名字，没有道具介绍。
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这个幻境被破，城中的攻略者必定会发现他们的存在。
楚烨萱：“可否潜进去？”
邱阳曦试探性地融入了些许电流，半响后，摇了摇头：“会对灵气起反应。”
闻言，楚烨萱二话不说：“那便毁了吧~”
输入的电流骤然放大。
磁场本便是微小粒子组合成的无形实体，本身就具备电流传导性，不必他刻意去操控电流，雪白的电光便已噼里啪啦地在城墙周边炸响。
电流消磁在工业中是最常见的方法，利用反向电流将磁场的磁化度逆转、消除，以达到平稳地将磁场销毁的效果。但邱阳曦不必去考虑道具是否会遭遇破坏，所以他甚至都不用逆转磁场中的电流方向，而是非常粗暴地去冲击磁场的运转通道，直到那条“通道”承受不住——
嘭！！！！！！！
磁场的自爆导致剩余的能量被炸飞了出去，掀起了一阵强风。
躲在树丛中的孩子们下意识护住了古涵熙，任由疾风刮来的树叶树丫将自己的皮肤划破。待流风稍微减弱，他们下意识抬眼去瞧，却在下一秒…惊愕地瞪大了眼。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钢铁之城，城墙的一砖一瓦都覆盖了铁片，上面闪烁着电流的光芒。但让他们惊讶的是，墙面上挂着的…竟是一具具穿着铠甲的尸体。尸体还在冒烟，皮肤残留着灼伤的痕迹，全部身形纤细像是饿了许久，偶尔还会随着残电的流窜抖动几下。
在磁场被破坏之前，恐怕他们都还活着。
这是攻略者给他们的下马威，这个距离、这样的威力，除非楚烨萱两人有办法悄悄潜入，不然一旦磁场被破坏，城墙上挂着的人都得死！
楚烨萱顿时皱眉：“城中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这个攻略者的凶残程度出乎预料。
邱阳曦：“进去瞧瞧。”
出乎预料的是，外城非常祥和安静。
大街上人并不多，但也没有像之前那座城一般到处都是乱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怯懦和恐惧，尤其在瞧见楚烨萱和邱阳曦的脸后。
“来了…他们来了……”
“不…不要——出去！滚出去！！！！！”
“出去啊啊啊！！！！别进来——————————”
一声接着一声绝望的嘶吼在大街上响起，有人被恐惧支配，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抛了出去。那是个菜篮子，原本撞在里面的蔬菜水果劈啪啪砸在了竖起的结界外。有了第一个人，便有第二个，他们也不管手里是食物还是刀具，捡起就往楚烨萱二人的方向丢过去。
而随着他们动作的拉伸，楚烨萱眼尖地瞧见他们脖子上竟然都套着黑色的颈环。颈环黝黑光滑，隐约可见蓝色的流光，分明不是这时代的产物。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刺耳的嗡嗡声，百姓们吓地双手抱头跪俯在地，隐约可听见低低的咽呜声，动作熟练地让人心寒。
“欢迎来到科技之城，你们叫…楚小姐和邱先生对吧？”陌生的男声在天空环绕，分不清是从哪里传出的，“我们语言不同，就不自我介绍了。来这里不是我的意思，我对中古封建没有兴趣，但既然来了，自然得对得起我的佣金。不如我们来玩一场大的。
在这座城里我设置了不少机关，你们每通过一个机关，我就告诉你们一个关于我位置的线索，相对的，只要你们失败了…当然你们不会死，发现那些人脖子上的环没，我会随机挑选十个人去死。
当然你们也别想将环解开，里面设置了松动自爆的模式。”
楚烨萱挑眉：“不试图杀了我们？”
“杀当然是要杀的，”他笑了声，“在那之前，我还是想知道科学和灵异之间的差别在哪儿，毕竟来都来了。”
说到这，楚烨萱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看到他们时，这些百姓会这么绝望了。因为他们的出现，意味着百姓们很有可能会死。
懒得跟他们解释太多，楚烨萱二人顺着那人的质疑来到一间屋子前。屋子从表面上看并不能看出有什么不同，除了被替换成电子锁的门锁。
天空中再次传来那人的声音：“听说你们修仙的都是无所不能，想必打开电子锁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话音刚落，电子锁嗞溜一声，自己爆炸了。不堪打击的木门发出刺耳的控诉声，幽幽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黑暗正死死盯着罪魁祸首的邱阳曦。
“你们这是暴力拆迁……”
楚烨萱抱住了自家道侣的腰，无条件拥护：“你未曾说不可以呀~”
“那接下来的关卡都不可以了。”
楚烨萱笑了笑，没回答。
邱阳曦把她推到了自己身后，率先踢开木门进了屋。没等他看出里面是否安全，楚烨萱便已跟着走了进来，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需要保护的队列中的意思。
确定两人都进了屋，木门迫不及待地关上，咔嚓落了锁。下一秒，门外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痛哭声，那声音凄厉绝望，还带着怨怼，至于他们怨的是谁，那就不清楚了。
屋中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很久，数息时间，地面、墙面和天花板都流窜出蓝色的线光，它们犹如整齐划一的电流将屋子包裹、照亮。大堂已经被打造成钢铁的模样，被电流渲染后，风格骤变成未来科技风。
下一秒，正对面的墙面上浮现出投影的一窜文字：“每隔三分钟墙面会收缩一次，请找出破除机关的关键。”
10秒后，四方墙面爆发出强烈的能量波，中央位置莫名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无声地旋转着，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逐渐扩大。黑点内部是空的，但她完全察觉不出黑点的后面通向哪里，它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正不断地吸纳着前方的一切，除了依旧浮在黑点前方的电流图。
如果这两祖宗有研究过《宇宙论》，那么就一定会知道“黑洞”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它能够吸纳一切有形无形的东西，小到颗粒大到恒星，实体的东西、虚形的光都会被它扰乱，所以这些电流图的存在本身就存疑。
可是现在……
机关在哪？线索又在哪儿？
他们应该看些什么东西？
两文盲：“……”
别跟老祖宗讲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