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桃六
酒吧从外面看很安静，顾舒愉以为是清吧那种类型，没想到进入里面要经过一条长廊。
音乐声隐隐传过来，空气中是各种味道掺杂。
顾舒愉闻到了淡淡的信息素味和阻隔剂的味道。
如果是闭着眼睛进来，顾舒愉会觉得这里会是香水展览会。
长廊里是明亮的光，但一推开门，整个视野就混乱了起来。
顾舒愉不由得眯了下眼睛，适应乱晃的灯光。
意识到自己还捏着黎礼安的衣角，顾舒愉悄悄松开手，又悄悄抚平了黎礼安的衣角。
旁边有人端着托盘走近，顾舒愉低头看那花纹繁杂的像是纹身贴一样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对方极其耐心：“这是信息素阻隔贴，本店的纪念品，您可以挑一个喜欢的花色。”
信息素阻隔贴现在几乎很少见，现代社会不喜欢这种把人特殊化的东西，所有人都认为，只有动物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顾舒愉碰到佛手柑是个极端的例外，Alpha、Beta还有Omega的相处其实相当和谐。
没错，沈闻萧和黎礼安这俩人想把顾舒愉忽悠到死。
明明自己就是Alpha，却还不遗余力地抹黑自己的群体。
说什么控制不住本能啊，以及各种阴暗的想法。
阴暗想法也许有，但正常人肯定不会实施出来。
沈闻萧当时最惊讶的是黎礼安被催入易感期的针剂里其实还带着某种助兴的成分，就和顾舒愉说的春|药差不多，是容易让Alpha失去理智。
乌木香很明显被那种成分扭曲，后面在场的几个Alpha都闻出来了。
顾舒愉只是觉得乌木香有些奇怪，并没有多想。
这个事情还是顾舒愉前两天偶然听到温池南詹望和沈闻萧聊天才知道的。
她当时插了句嘴，沈闻萧一脸无辜：“谁知道你学习这么差，连这都不了解。”
好像他跟黎礼安骗了人是因为顾舒愉没好好学习。
沈闻萧说：“就算是骗了你你也没损失，你看着也不信。”
顾舒愉不是不信，只是不在意，她依然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毕竟她也不是真正的Omega，只是带着香味的人，她那个世界又没有信息素的设定。
短短几个月也很难纠正她过去十八年构造的世界观，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一时半会儿其实很难改正。
但就是当时那样，黎礼安依然很好控制住了。
除了强大的定力之外，沈闻萧后面单独对她说，黎礼安确实挺喜欢你的。
从顾舒愉说了不考虑之后，沈闻萧又开始热衷于把她和黎礼安凑一起。
好像就喜欢和别人的决定作对一样。
顾舒愉叹了声气，开始挑阻隔贴，发现这阻隔贴同样带着味道之后，她挑了一块画着雪松的阻隔贴。
黎礼安也拿了一块，顾舒愉看了眼，是奶油味的。
没看出来，黎礼安的爱好其实还挺可爱的。
顾舒愉研究了一下阻隔贴就揣进了兜里，眯着眼睛开始找人。
顾舒愉觉得黎礼安的视野肯定比自己开阔，于是想跟他求助。
环境太暗，音乐太吵，顾舒愉不得不拉着黎礼安的胳膊往下拽了拽，示意他靠近自己。
黎礼安也十分迁就她，直接俯下身：“什么？”
黎礼安确实挺高的，顾舒愉突然发现这件事情。
顾舒愉下意识躲了一下，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但还是认真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平时说话都离别人这么近吗？”
“声音太吵我听不到，你在不好意思吗？”黎礼安没回答问题，反而问了顾舒愉一个问题，“为什么耳朵这么红。”
顾舒愉被诈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又看黎礼安在各色灯光下看得不太分明的脸。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头发遮着耳朵呢，黎礼安怎么可能会看见。
“你还记得温若琪长什么样吗？”顾舒愉强行转移话题，“帮我找找。”
这下是真的有些脸红了，顾舒愉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于是默不作声地退了一步，转过头继续找人。
不愧是情侣酒吧，全是一对一对的。
顾舒愉仔仔细细找人——只能看脸，发色作为参考实在没什么用途，这环境好像刻意营造一种幽暗暧昧的氛围，距离不够近的时候真的很难看清什么。
酒精和热情一起挥发，顾舒愉一转身看到抱着拥吻的情侣。
顾舒愉：“......”
大概是顾舒愉的视线有些明显，距离又靠得太近，正在亲吻Omega的Alpha暂时停下了亲吻的动作，神色是明显的不快。
顾舒愉正想道歉，眼睛被一只手盖住，她拉了下没拉开，就听到黎礼安在她身后说了声抱歉。
顾舒愉一只手扒拉了几下黎礼安的手没扒拉开，另一只手还拄着拐，没办法腾出来辅助。
“你还想看什么？”黎礼安的声音在顾舒愉耳边响起，一口气吹拂过来，“也许之前我跟你说的是假的，但是这么盯着对方，对方会以为你想抢走他的Omega。”
顾舒愉掰不开黎礼安的手，只能抱住黎礼安的胳膊用力往下拉，黎礼安这次倒是卸掉了力气，胳膊被顾舒愉抱在怀里。
“我俩不是看就是一起的，而且我也是Omega，怎么会抢走别人的Omega。”
“你不是不在乎吗？”黎礼安的目光朝着一个方向去，“找到了。”
顾舒愉还没懂黎礼安前半句话什么意思，后半句让她抬起头看了眼黎礼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几米远的卡座里正在玩游戏的人。
手机在旁边叠在一起，顾舒愉也大概知道了温若琪不回自己消息的原因。
真心话大冒险，这个顾舒愉也玩过，所以她拍温若琪肩膀的时候十分温柔。
温若琪抬起头，竟然也十分淡定，指了一下顾舒愉，对自己对面的人说：“喏，你叫的人来了。”
对面的女Alpha打量了一番顾舒愉，又看了眼顾舒愉旁边的黎礼安，似乎是想起什么了，突然乐了：“原来是这么一个麻烦精。”
顾舒愉看着她红色的头发，总觉得她这一眼包含了很多东西。
“什么麻烦精？”顾舒愉闻到了淡淡的冷杉味，女Alpha的阻隔剂很清冷，和外表上表现得完全不一样。
顾舒愉注意到自己这句话说完，女Alpha旁边正在整理扑克牌的女生也抬起了头。
顾舒愉看回去，却发现对方似乎对自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小琪给你的备注。”
顾舒愉抽了抽嘴角，原来温若琪给自己的备注是麻烦精啊。
很麻烦吗？顾舒愉想了想自己，其实也没有吧，她也就线上麻烦她几句，何况她跟温若琪的聊天都是轮回制的，她发十几条，温若琪都不能回一条。
辛玫把麻烦精捅出来的时候，温若琪其实紧绷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本来顾舒愉就是麻烦精，都这样了还来找她。
“你们要一起玩吗？”辛玫指了指空余的位置，“加你和你朋友没问题。”
辛玫站起来让开了两个位置：“不喝酒坐坐也行。”
顾舒愉看了眼桌子上的酒杯和酒瓶：“你们还喝酒？”
“来酒吧不喝酒干什么。”辛玫笑笑，“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点果汁——你男朋友需要什么？”
“也果汁吧。”顾舒愉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也笑了笑。
聊了几句，顾舒愉才知道眼前的辛玫跟温若琪关系不错，在一家网吧当网管——是温若琪节假日时候经常去的那家。
顾舒愉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果汁，打量剩下几个人。
剩下几个人看着都很年轻，不过身上已经有在社会上混过的气质。
温若琪的社会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丰富，顾舒愉心里想着。
而且还挺幸运，这些人看着都挺好的，还都把温若琪当妹妹照顾。
顾舒愉一想事情就容易入神，等回过神发现手里被塞了扑克，她举起扑克问：“这是要干什么？”
“玩游戏啊，干坐着干什么。国王游戏的规则懂吗？”辛玫说。
顾舒愉看了眼时间，念叨：“快十点了。”
温若琪抬眼看了她一下，顾舒愉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
辛玫看了眼顾舒愉的手机说：“这不是才九点十分吗？没事，温若琪十点半关寝。”
“我突然发现你们两个好像有点像。”发完牌的辛玫突然说，“亲戚吗？”
顾舒愉：“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算亲戚吗？”
“小孩还挺幽默的。”辛玫打量了一下顾舒愉，忽然笑了，“算，我们都算。异父异母的亲人。”
顾舒愉被小孩这个称呼闹了个脸红，不过环境太黑，看不出来什么。
辛玫的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
顾舒愉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截露出来的玫瑰花纹，看不分明，但是带着从骨肉里生出来的热烈。
玩过几把，顾舒愉和黎礼安都没怎么中招，甚至有人都从隔壁桌端来了一杯酒，大冒险结束，刚坐下的男生摇头叹息：“刚才那两个人看着挺纯爱的，怎么是开放式婚姻爱好者啊，问我今晚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回去。”
顾舒愉差点一口果汁呛出来，狠狠咳嗽了几声，终于确认这个地方还是很乱了。
“什么是开放式婚姻。”温若琪冷不丁问道。
顾舒愉抬头看温若琪。
一个女声突然出声打断，手里的王牌翻出来，“谁买的芥末味道的pocky棒，辣死我了。现在刚好四十三分，那就四和三一起吃根饼干吧。”
“咱们这里还有未成年呢。”辛玫拍了一下自己女朋友。
国王当即不满意了：“你自己哄着小朋友带人出来玩，总不能让我一点娱乐都没吧。”
“而且就一个未成年，大不了你等会儿你跟她一起吃，我又不吃醋。”国王嘟嘟囔囔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顾舒愉多看了国王两眼，又被国王瞪了一下。
她移开视线，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哪句话说得不对或者哪件事没做好得罪人了。
可是她刚才什么也没说也没做啊。
难道只是单纯自己不讨喜？
但这个她就没办法了。
“醋王。”辛玫也知道女朋友是认出了顾舒愉，笑着说了一句，又低声道，“你跟一个小朋友闹什么，她都不记得我们。”
“谁知道呢。”国王不大高兴。
辛玫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人家带着朋友来的。”
那天虽然否认了，辛玫还是觉得两个人是一对。
Alpha的占有姿态不要太明显，辛玫看了黎礼安一眼，发现对方同样在看自己。
于是对他笑了笑，心想你的Omega喜欢木质香，也不能限制所有人都不用木质香的阻隔剂。
辛玫也发现了，顾舒愉对味道很敏感，刚才问了好几个关于阻隔剂的问题，偏好明显。
占主导地位的原来是可爱的小姑娘吗？
辛玫若有所思，这样的搭配可不常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乌鸦嘴，温若琪的牌面果然是三。
顾舒愉把牌面翻出来是六。
“四是谁？”国王的目光巡视。
“我。”黎礼安把牌放在桌子上，红心四正正躺在桌子上。
辛玫当即道：“温若琪和顾舒愉换牌。男女朋友吃个饼干没问题吧。”
顾舒愉：“......”
国王摸着下巴，十分意味深长地笑：“可是我看他们不像一对啊，不过这样我更想让他俩吃了。”
顾舒愉终于确认，自己好像惹到辛玫的女朋友了，不过为什么？
她完全忘了自己醉酒拉着人家女朋友不让走的事情，只觉得辛玫和她女朋友的态度都有些怪怪的。
“你眼神有问题。”辛玫又给了国王一肘击，示意她少说点。
顾舒愉看着pocky的眼神像是看着炸|弹。
却看到黎礼安已经拿起了那盒芥末味道的Pocky棒，修长的手指抽出了一根纤细的饼干。
顾舒愉感觉自己好像嗅闻到了辛辣的味道。
一晚上跟个隐形人一样的黎礼安抬起手腕把饼干塞进了正巧偏头的顾舒愉的嘴里。
辛辣的味道成了实质，从舌尖蔓延到喉咙里，轻轻的，像是在软肉上点一阵火。
顾舒愉咬着饼干，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荒唐情绪，说不清是什么，仔细分辩，也可能是紧张。
为什么紧张？顾舒愉忍不住想。
齿间的饼干晃了晃要掉下去，顾舒愉又一下子往里咬了一下，这下又短了一点。
其实亲了也亲了，顾舒愉面无表情地想，自己害羞实在是没道理。
顾舒愉不知道，她怕的不是即将到来的行为，而是暧昧的氛围。
从心理上抵抗一切暧昧，毕竟氛围比行为更容易挑逗情绪。
顾舒愉大气都不敢出，旁边几道视线灼灼，温若琪被非常上道的成年人捂住了眼睛。
黎礼安扫视了一下顾舒愉的表情，忽然轻笑了一声。
顾舒愉几乎可以看清楚他精致眉眼间藏着的戏谑，心里咯噔一下。
黎礼安伸手在饼干的中间轻轻一捏。
咔嚓一声响后，饼干一分为二。
一截顾舒愉咬着，另一截断在黎礼安的手指间。
黎礼安把后半截咬进嘴里，估计也是觉得过于辛辣，微微皱起了眉。
饼干完全没入黎礼安的嘴里，顾舒愉还傻愣着没有动作，直到黎礼安喝了口果汁，又拿起另一根芥末棒，抵在顾舒愉叼着的饼干断截面上推了一下。
舌面的辛辣感扩大，顾舒愉看着黎礼安吃下第二根饼干，他的唇和舌尖都是鲜艳的红。
黎礼安像是认真游戏的玩家，提醒顾舒愉：“该完成国王的任务了，红桃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