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3
六年前……
“昭昭，”林湘雅推开寝室门，“你还没织完吗？”
叶子昭头疼地捋着浅灰色的毛线，展示了一下织了一大半的围巾：“快了快了。”
林湘雅拎起另一条已经织好的围巾，笑道：“没想到你会有耐心学这个，四叔收到一定会很喜欢的。”
叶子昭解放双手，用异能控制着围巾飞起，开始全自动织围巾，烦躁地抓抓头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抱怨：“没办法啊，四叔能看上的东西我又送不起……充电器，身份证……”
林湘雅的东西早就收拾好放在一旁，看叶子昭手忙脚乱的样子便上前帮忙，接过她的书包：“带上证件和礼物就是了，对了，你作业写完没？”
叶子昭翻翻抽屉，拎出串钥匙：“早写完了，就为了不背回去……啊，司机到了，走吧，走吧！”
姐妹两个拎上书包，相挟离开，叶子昭坐上车就继续自己的织围巾大业，林湘雅帮她拿着线团。
很快，她们就坐上叶家安排的私人飞机，和一起赴宴的同学们汇合。
沈昀接手理线团的重任，坐在一旁，好奇地问：“昭昭，你不是织好一条了吗？”
顾择时躺在一旁，打着游戏，随口道：“可能是织两条换着洗？”
叶子昭织好一排，终于敢分心回话：“不是哦，另一条是送给牧叔的啦。”
沈昀讶然，挑挑眉：“你叔叔生日，送他围巾也就罢了，怎么还送一条一样的围巾给他朋友？”
叶子昭眨眨眼：“唔，是我叔要求的，说是牧叔生日我没来得及送礼物，这次顺带补上。”
说完，她又低头继续织起来，随口抱怨道：“真是的，我看他就是想折腾我，牧叔都说了不用补的。”
江谦回完消息，抬起头，扫了一眼两条围巾，意味深长道：“那他可能是口是心非。”
叶子昭奇怪地看他眼，又低头继续织：“无所谓啦，反正牧叔也没少投喂我，就当给衣食父母的感恩大回馈啦。”
林湘雅怜爱地摸摸迟钝的小妹，心道：他两确实算你“父母”呢~可没少借着带你出去玩的理由，偷偷约会，我亲爱的小灯泡。
沈昀敏锐地感觉到发小话里有话，递过去个疑惑的眼神。
江谦拎起一旁顾择时的外套，抻了抻衣袖，沈昀品味了片刻，猛然瞪大了眼，很显然也明白了什么。
叶子昭还在和毛线作斗争，而顾择时则是一把扯回自己的外套，盖回身上，眼睛紧盯着自己的手机：“别动我外套！”
沈昀神情复杂地看看毫无反应的两个人，终于明白这两为什么总是最晚知道八卦的了。
等叶子昭终于大功告成，收好两条围巾之后，飞机已经平稳降落，载着他们来到了之江省。
“牧叔！”叶子昭高兴地挥挥手，和来接人的牧长明打招呼。
牧长明笑着回应她，顺手接过她背上的包，摸摸她的头：“嗯，就两个星期没见，怎么还胖了点？”
叶子昭撇撇嘴，很是不满：“哪里胖了，牧叔你个大直男，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牧长明爽朗地笑笑，揽着叶子昭往车上走：“好了，快上车吧，外面冷……啊，择时，你带江少他们去后面的车吧。”
沈昀透过车窗，看着相处得像对父女的二人，忍不住蹙蹙眉：“昭昭一点都不知道吗？”
江谦耸肩：“旁观者清吧，她一直处于这种模式里，自然很难察觉。”
沈昀有些担忧：“那叶爷爷呢？”
江谦垂下眼，扯扯唇角：“许是难得糊涂。”
顾择时疑惑地看着打哑谜的二人，一脸迷茫：“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糊涂？叶爷爷哪里糊涂了？”
沈昀笑笑，糊弄他：“我们在说昭昭父母那样对她，叶爷爷还不阻止，简直是糊涂了。”
顾择时不以为意：“嗐，无所谓了，反正昭昭她四叔把她当闺女养，这样不更好，怎么看他也比那渣爹强。”
江谦不置可否，淡淡移开视线，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行人很快到达叶家老宅，叶逸柏亲自等在门口，领着他们进门。
“呦，别不是在飞机上织完的吧？”叶逸柏目光落在叶子昭提着的袋子上，嘴角抽了抽。
臭丫头，连包装都懒得。
叶子昭晃晃手上的袋子，吐吐舌头：“你就别挑了，给你织就不错了，期末复习很忙的，好嘛？”
叶逸柏戳戳她脑门，接过纸袋：“行了，赶紧换身衣服去正厅，晚宴也就开始了。”
叶子昭拦住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条围巾，递给一旁的牧长明：“都差点忘了，这条是给牧叔的。”
牧长明讶然，眉梢微微挑起：“还有我的？”
叶子昭招招手，示意他低头，三两下给他围上：“对呀，一人一条嘛。”
牧长明下意识看向叶逸柏，眨了眨眼，有些迟疑。
叶逸柏保持微笑，看着他，威胁着叶子昭：“他是寿星我是寿星？你就给他围，零花钱还要不要了？”
叶子昭疑惑地看看眉来眼去的二人，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依言给叶逸柏围上：“动不动就拿零花钱威胁我，烦死了。”
叶逸柏微微弯下腰，笑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不拿零花钱威胁叫得动你？”
叶子昭理好围巾，给她莫名其妙吃醋的叔叔围上：“污蔑，纯属污蔑好吧！”
叶逸柏笑笑，揉乱她的头发：“换衣服去吧你，小炮仗……兰姨，带这几位客人一起。”
一旁候着的兰姨笑着点点头，带着他们离开。
沈昀目光划过那两条颜色款式一样的浅灰色围巾，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江谦看着无知无觉的叶子昭，勉强绷直嘴角，好悬没笑出来。
沈昀凑到他耳边，悄声问：“他们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江谦挑起眉梢，眼神颇有深意地扫过层层树影后，隐约可见的正厅，叶老爷子应该就在那里宴客。
“估计是试探。”
沈昀了然，耸了耸肩：“好吧，但愿叶爷爷够开明。”
……
“四弟，要开宴了。”叶青松对站在院门不远处发呆的叶逸柏道，“快些回正厅吧。”
叶逸柏回神，下意识想要去理肩上的围巾，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那条围巾，已经在三年前的某次任务中，被随手丢弃了。
这五年，他丢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大哥，”他恍然抬眼，看向面前两鬓霜白的兄长，“你是什么时候……”
“和‘众神’联系上的呢？”
晚风忽起，卷着地上的落叶飘起，一点点飞向一旁的池子里，落叶在风中挣扎着打转，最后无力地坠下，砸在水面。
庭院里安静极了，不远处宾客的交谈声隐约传来，泯灭在声若擂鼓的心跳声中。
叶青松瞳孔皱缩，面部肌肉甚至因为过分紧绷而抽搐了一瞬，他深深地望向幼弟那双平静的眼，忽而释然一笑：“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抓我，你也是有够狠的，顺道公之于众，夺回自己的继承人位置吗？”
叶逸柏摇摇头：“看来父亲忘了和你说，我不可能继承叶家了。”
叶青松有些恍然，喃喃道：“都到这个地步了，就别开这种玩笑了吧……”
叶逸柏扯扯唇角，把之前做的交换说了出来。
叶青松怔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他颤抖着被冻到通红的手，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
叶逸柏没有催促他，只是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电子烟，叼在嘴里。
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安静地等了一支烟的时间。
“想不到啊……”叶青松已经平静了下来，“你还是个痴情种。”
他扯扯唇角，笑得无奈：“倒是我白费功夫了。”
叶逸柏动动腿，换了个重心：“还有，倒也不是我想选今天，而是查到了点东西，怕咱们亲爱的大侄女从西北杀回来，大义灭亲。”
叶青松哑然：“确实，对兰姨动手那天，我就天天做噩梦，梦到昭昭杀了我……毕竟那孩子最是重情义。”
叶逸柏关掉电子烟，垂着眼碾碾石缝里长出的杂草：“你既然知道，那便配合一点，早点结束吧……”
烟头落入草地，锃亮的皮鞋碾过烟头，星点的火星熄灭。
“不然我可来不及去西北，拦住昭昭呢。”
正厅里，晚宴还在继续，气氛却有些沉闷，不仅因为宴会的主人公迟迟未到，也因为本该款待客人的叶家人，都坐在主桌上，气氛沉肃。
林湘雅不安地看向一脸淡定的母亲，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吃着菜，有些着急：“妈……”
叶知蕴轻飘飘递过去一个眼神，林湘雅立刻安静下来，拿起了筷子。
叶知蕴满意了，端起饮料喝了口。
叶忠国扫了眼一桌子神态各异的小辈们，叹了口气：“都吃两口，接下来可有得忙。”
叶知蕴唇角翘翘：“是啊，我们这还能吃两口，四弟他们可惨喽，尤其是昭昭，说不定我还得去捞一把。”
叶老爷子没好气地瞪她：“吃你的。”
叶知蕴耸肩，神态轻松。
林湘雅无奈地摇头，看着没有回信的手机，默默祈祷。
但愿被盯上的，真是江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