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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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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姜家二姑娘爱而不得,又听说裴家即将与姜家定亲,于是三日前你故意搅局,后又担心夜长梦多,索性派人斩草除根对不对!”

这波脏水泼得毫无根据,且把姜与乐牵扯进来,徐祈年内心有些愠怒, “董侍郎这么会讲故事,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可惜了。”

“徐寺正不必讥讽我,我也是照太后懿旨办事,你肯老实交代最好,不肯,我也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你!”他颤抖发白的指节握着茶盏,似是生生要捏碎它。

他尚且还能在此坐着与董殊说话,但隔壁牢房的阿布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今天阿布和徐祈年一早还没入大理寺就被刑部不由分说地押走,对方说阿布带人袭击裴恒,导致裴恒死亡,二人皆是一头雾水,紧接着就被投入牢房之中。

阿布双手双脚被铁链拴在架上,动弹不得, “我没有杀裴恒!”

龚慎把玩着手中鞭子,眼里尽是不屑, “你可能不懂刑部的规矩,进来得先脱一层皮,然后我问,你再说。”

龚慎玩味地在他眼前晃悠,耐心抚起铁鞭上根根铁刺, “这叫铁刺鞭,怎么样,没见过吧,这普通鞭子咱刑部早就玩腻了,皮开肉绽有什么好看的,这铁刺勾在你的肉里,那勾出星星点点的肉沫才叫有意思呢。”

阿布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他不怕受刑,但他怕他家公子也要受这样的刑罚。

铁鞭划破牢房内密闭沉滞的空气,一下接一下,阿布咬紧牙关不吭声,龚慎很不满意,没有呐喊声助兴,光是自己唱独角戏,并不好玩。

他倏地停下来,将沾满鲜血的鞭子放入一旁盛有盐水的铜盆中翻滚洗尽,确保根根铁刺都被盐水包裹。

破损皮肤,流淌血液与盐水相混合,百般痛楚刺激着阿布的神经,终是身体无法承受此种苦楚,叫喊声直可以刺破胸腔。

“徐寺正,听到了嘛,这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来自你仆人,叫什么来着,阿布是吧。”

徐祈年压抑住呼吸,颤抖着声音, “你们没有证据,动用私刑,妄想屈打成招。”

“嘘!”董殊绕到他身边,重重拍下他的肩,言语挑衅, “你当这是大理寺呢?老实告诉你,你认不认不重要,只要拿到隔壁那位的口供就行了。”

徐祈年心中一惊,这场景似曾相识,上一世自己被栽赃杀害姜与乐时也是如此,真相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想扳倒兴国公,只要自己身上出现任何一条细微裂缝,就会有人闻着味而来。

董殊看到他轻微抽搐却又奈何不了自己的神情,很是唏嘘,这种他见过太多了。

隔壁痛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直到龚慎竭力, “你小子还有些能耐嘛,看起来是像能把人揍死的主儿。”

阿布束发全散,浑身鲜血淋漓,头颅微垂,嘴角血沫似乎永远也吐不尽,声音因疼痛而嘶哑, “我,没杀人。”

龚慎将鞭子随意扔到盐水中,甩甩手道: “今晨子时你在哪里?”

“在府里…睡觉。”

“有谁看见了?”

“我一人一间下房,谁能看得见。”

“那就是无人为你作证,哪怕你得到主子命令,偷偷溜出府去,带人杀了裴恒,也没人知道。”

“我再说一遍,我家公子从没下过这样的命令,我也没有杀裴恒。”

龚慎眉毛高挑,拍拍手道: “将人带进来。”

随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长福跟着进了牢房,看了一眼不成人样的阿布,急忙挪开视线, “是他,大人,就是他,拦截我和我家公子的就是他。”

“呸!你撒谎!”阿布胸口剧烈起伏着,恶狠狠地看向他, “是谁指使你这么说的!”

“自然是…我亲眼看见的,你休想抵赖。”长福一边挥动手脚,一边抽泣, “你们就这样一拳一脚地活活把我家公子给打死了呀。”

龚慎挥挥手,长福就被带了下去,他拿起一张纸抖了抖, “按了手印,你就不必受刑了。”

阿布扬起头蔑视的望着对方, “刑部就是这么破获一桩桩案件的嘛。”

猩红血液顺着紧腻的发丝流淌下来,滴答滴答,混杂着牢笼外紧促的脚步声…

整个上午,姜与乐都心不在焉的,掌中毛笔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纸上,她时不时跑去东厢房瞅瞅,但转念一想,即使徐祈年被放出来,也应该回府,而不是再来大理寺。

不过,她还是放不下心中祈盼的念头,好像多跑这一趟,他就能早一刻被放出来似的。

直到用过午膳,萧煦急匆匆赶来,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玉卿他出来了,安平郡主带着官家口谕亲自去刑部大牢要的人。”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坠了地,她长吁一口气,又想到岌岌可危的阿布, “那阿布呢?也一起出来了吗?”

“阿布,阿布自然是出不来的,说破天他也只是兴国公府的一个下人,又有人证指控他,无论是徐府还是官家都不会为了他…”

萧煦没有说下去,但彼此心知肚明,阿布的处境不容乐观。

“母亲,既然不能把阿布一起带出来,干脆把我和阿布关押在一起,我可能还可以阻止他们滥用私刑。”

安平郡主担忧地看着自家儿子,不由得叹气, “你还看不清这其中局势嘛,刑部抓你们审你们哪里有什么确凿证据,全都凭那随从一张嘴,天杀的裴侯竟信了他,谁知道是不是这小子杀了人栽赃陷害给我们。”

他紧锁眉头,听着母亲的一通抱怨,从随从讲到侯府,从姜家讲到刑部,甚至从官家讲到太后。

“母亲,慎言。”

安平郡主是先皇胞弟嘉亲王的长女,自是不容许他们陈家的江山被那个老太婆窃取,可怜新帝自幼被其把持,如今再想一步步夺回政权是难上加难。

“母亲知道。”安平郡主将手搭在他膝上,抚慰道, “母亲就是气不过,不过你放心,我和你爹一定会把凶手给揪出来。”

安平郡主看到他依旧愁眉不展,也知晓他心中所想,阿布这孩子忠心耿耿,又是从小陪着祈年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

“阿布那你也别担心,我已经打点过了,药也悄悄送进去了,谁都知道这刑部尚书是太后提拔上去的,不过官家已经派御史台介入了,刑部不会一手遮天的。”

“如此便好。”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兴国公府门口,安平郡主先行下车,徐祈年则按兵不动,掀起布帘说道: “母亲,您好好休息,我去一趟大理寺。”

还没等安平郡主阻止,他就催促马夫启程,如今大理寺上上下下怎么看他,怎么看姜与乐,他不必动脑都能想到。

之前的教训告诉他,紧接着会有一大批脏水泼到姜与乐身上,上次便是如此,她死后,就有一书生跳出来说自己是姜家二姑娘的情郎,还有来往书信为证,舆论方向自然而然往他为情杀人而转,民间小报、瓦子书肆口口相传,越传越离谱,不知这次是否会上演一样的局面。

这次他早已遣阿布紧盯那个名叫荣竹的白面书生,他独自一人在尚京城内备考,连续两次落榜,最爱厮混于文人堆里,与无数失意举子一样,高谈阔论,说古谈今,一醉解千愁,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本来他打算让阿布放弃跟踪蹲守,可就在昨日,那书生慌里慌张跑回家,打包行囊,一副遇上事要跑的模样,一个普通书生能在京师内得罪什么人,以至于当天就打算离开。

阿布昨夜确实不在府上,他跟着对方一路出了郊外,都快到临近的昉州了,一路风平浪静,他见确无事发生,就又连夜赶了回来,今晨来大理寺的路上还在跟徐祈年禀报此事。

徐祈年现在想来,对方好像一直在牵着自己走,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一清二楚,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姜与乐今日越是无心处理事务,事情反比以往越多,许多她不曾接触过的大人好像纷纷注意到她,将事情布置给她,一会儿要她给找个卷宗,一会儿要她去送个文书,大理寺内一下子多了好多杂活需要她干。

以至于她抱着一堆卷宗与徐祈年擦身而过时,都没功夫抬眼看,嘴里还在说着, “这位大人,让一下。”

徐祈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一把握住她的小臂,稳了稳,使她停下, “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几日未曾听到,竟恍若隔世般,姜与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顿了顿,弯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刑部没对你用刑吧?怎么出来了不在家中歇息,还回来了?”

徐祈年紧紧盯着她赤诚的双眼,目光又落到那堆泛着尘的卷宗上,垂下眼睫,自己不过走了半日,那群人何至于如此见风使舵。

“这,他们让我搬到院中晒晒,说放久了怕潮,我寻思着也是…”

姜与乐越讲声音越低落,不过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比起绝大多数终身困囿于内院的,她已经好上太多了,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但不能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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