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年幼的水苏在某本古籍上看到的句子，小时候闲来无事时她还喜欢看各种话本，里头记载了上古大神、小人物的各种事迹，而其中她看过不少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让她很是向往，且希望自己以后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
水苏想象中的爱情，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你爱我，我爱他，两情相悦，携手到老，就跟她的父亲与母亲一样。
后来在南山学院遇到了纪恒，同窗伴读，一起修炼，两情相悦，相知相许，再到定下婚约，水苏常想，自己是个幸运的小仙子，有爱护她的父母，有聊得来的好友，有可以倾诉的恋人。
时至深秋，秋风萧瑟，树叶由绿变黄，很容易被吹落，植物大多进入了萧条状态，反而那菊花开得倒是正好。
水苏在天界当值，坐在屋内看文书，顺便给个批注，但这里头写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某门派后山栽种的橘子树结了不少的果子，因为忘记摘采导致烂掉，竟意外引来了刺猬精。她用笔蘸墨水，在这些文书上末尾写上批注，看完后将文书放着，再送到指定地方封存就可以了。
刚写到一半，她听到门外有动静，抬眼看到是滟华，但她的神情有些怪怪的，像是有什么沉重的心事。滟华从天边飞落后，她缓步走到了门前，一语不发地看着水苏。
水苏赶忙放下笔，让她进来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喝。
最近修炼她找滟华找得少了，悟出门道后，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练。
但滟华坐下后，没有去喝那杯水，反而依旧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眼光望着他，瞥了眼她桌上的文书，说：“你现在，还有心情批东西？”
水苏心中不解，不批注文书要干什么呢？这是她的工作。“那不然我要干什么？”
滟华盯着她，发觉她仍旧是一头雾水的状态，心想难不成是自己弄错了，于是试探着问：“你跟纪恒还好吗？”
水苏：“好啊。”
滟华诧异：“你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以后就算他要再娶别的女人都可以？你们不是还没成亲吗？”
水苏一听这话，愣了下，一拍桌子，“那当然不成了。”
滟华看她是真的生气，登时明白过来，果然如她料想的一般，不免摇头，接着说：“在咱们天界施行一夫一妻制之前，实际上还有别的律法，从前呐，一个男仙君若是个比较花心的人，到了婚育的年纪取了妻，又想要再娶几位仙子，就需得经过家中夫人的同意，娶进门的正妻先点头了，后来的才能进门。不过有的就不大遵守这个规矩，嫌麻烦又花心又怕妻子生气，怕闹得家中不宁，就偷偷将人养在外头。于是呢，明媒正娶订婚结缘养在家里的的这位，叫正室，偷偷养在外头的呢，就叫做外室了。对，就是这样。”
滟华自然不是无缘无故说起这些，意思很明显了，“如果以后纪恒要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你会同意让他再娶吗？”
水苏没想到今日滟华突然同她说这些，很疑惑她是不是想暗示自己什么，但在她心中，纪恒并非是这样的人，她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可能呢？滟华，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好友的样子，果真还不知情，滟华觉得还是得挑明了比较好，“今日，我办事的时候飞过北斗星君的府上，正好看见纪恒同一个女仙娥举止亲密，我觉得不大对，就停下看了会。但实际情况……也不一定就是我想的那样，可能那人是他的亲戚，或者是新交的朋友，所以才有这些举动，指不定这人你认识呢？至于就是他是不是移情别恋了，那还真不好随意猜测，所以还是得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水苏一下子愣住了，好友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的心觉得很是憋闷，但第一时间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明明前几日她与纪恒还相谈甚欢，也没有发生争吵亦或是矛盾，怎么突然就……
见水苏难以置信的神情，滟华神色没多大变化，混乱的事她处理多了，现在不管再多毁三观，滟华的情绪多数时候都很稳定。纪恒给她的印象是谦谦公子、光风霁月，本以为好友寻得良人，没想到他私底下玩得也乱。
滟华抬起左手，施法后有个半透明的圆珠漂浮于掌心之上，圆珠上有影像慢慢显现出来，视角看着像是在半空中，前方有树叶的遮挡，但大致能看清。画面中，下方有两个人在往前走着，前方那个衣着淡蓝色衣衫的身影看着很眼熟，是纪恒没错，水苏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背后那发饰华丽的女子，她还没认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着，接着纪恒就停下来同身后那人说话，但因离得远，听不到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可说着说着，女子就往前扑在纪恒的身上，手搂在他的脖子上，女子就这么挂在纪恒身上继续说话，过了会，还踮起脚亲了下纪恒的面颊。随后二人松开，一起并肩逐渐走远。
整个过程，虽多是女子主动，但这些亲密的动作纪恒也没有躲开，让搂让亲，不见他抗拒。
画面中看不见他们后，滟华收回手，手上的圆珠也随之消失，她也不再说话，就等看水苏会有何反应。
“你是在哪里看到他们的？”沉默了许久，水苏淡淡地问了句话。
滟华：“纪恒家外边，我碰巧看到了，觉得不对，就过来跟你说了。所以这女的，你认不认识她？”
“纪恒家……”水苏念着这个地点，默默点了点头，“好，很好。滟华，现在我就先不陪你了，房里的东西你随意，我先出去会。”说罢，起身快步离开，走到门外后身形如烟般消散了。
滟华看着水苏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她没有陪着一起去，就是不知水苏预备怎么处理这桩突如其来的麻烦。
水苏很快到了纪恒的住处，四下搜寻，却没看到纪恒跟那个女子，她辗转数遍无果后，停在了门前，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宅邸里干活的仙使正好出门，看到水苏，因为时常见她同自家少主来往，已经眼熟，看她独自站在门外，便过去问候她。
然而看她脸色不大好，这仙使小心翼翼地问她：“仙上，你这是怎么了？是来找纪恒少爷的吗？”
听到声音，水苏闭着眼调节了会情绪，待到心中平静些了，她这才开口：“纪恒他去哪了？你知道吗？”
因纪恒有意瞒着他跟柳织的事，所以这事除了他的母亲之外，府里暂无其他人知晓。这位仙使回忆了下，说：“纪恒少爷外出有一会了，没说去哪儿，就记得他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水苏点了点头，只应了声“好”，她念动法咒，身形消散往后山方向而去，看得小仙使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她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忙得很呐。
在滟华给她看的影像里，能清楚地看到纪恒跟另一个女人就走往府邸的周围，但是她腾云过来费了些时间，现在他们具体在哪里暂时就不知道了。找不到人，水苏停下背靠着大树，缓缓抬头看上方漂浮而过的云，只觉得心像浸在了冰水里。
她从衣袖中拿出空镜，催动灵力点通它，本以为此时纪恒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估摸着没空离她，但没想到，空镜却很快被连通。
镜子的另一端浮现出纪恒的面容，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然而水苏却只是看着他，眼神冰冷。
纪恒敏锐察觉到她今日神色怪怪的，开口询问：“水苏，怎么不说话？”
本来带着满身的怒气过来，想着来现场抓奸，结果这会子真的见到人了，她却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什么好。
水苏的掌心沁出了些手汗，本来她应该愤怒的，然而可能气过头了，现下却意外镇定了下来。
“你现在在哪？”水苏问他。
纪恒愣了下，这柳织还在自己不远处站着，自然是不能让水苏知道的，然而他还以为水苏在天界当值，只好谎称：“我在家里。”
“是吗？”听到这个答案，水苏的声线依旧冰冷。
依纪恒的聪明程度，他早已经瞒水苏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连自己府里的人都几乎瞒得滴水不漏，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他神色自若地点头，“你还在当值吗？等晚些时候不忙了，我过去接你？”
水苏看着镜子里纪恒的面容，摇了摇头：“不用了。”
纪恒这时察觉到水苏不同于往常，一连问了她好几句话，可却得不到回应。水苏稍稍将镜子拿远些，仔细看着他身后的景物，观察关键方位后，她将镜子的连通切断。
空镜突然被切断，纪恒一头雾水，把镜子收回袖中。柳织从不远处走过来，拉着他的衣袖，表情看起来很不满：“你那个未婚妻又来找你了？”
纪恒还在思索水苏怎么突然这般异常，却被柳织打断了注意力，心下有些不耐烦，也不正眼看她，“她找我不是常事吗？”
这些天，柳织一直缠着他，其实自那晚他以为自己酒醉乱性后，私下他再没有跟柳织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了，但就因为那一次，过后纪恒没下狠心赶她走，时间越拖越久，反而更不好处理。
更别说这段时间里，柳织还用道具留下了些她主动暧昧交谈的证据。自然，都是柳织主动，但因为没有深入的进一步接触了，所以纪恒也没有特意防着她。
柳织不是什么可以随便处理的小角色，但是纪恒这个人比较善良，下不去狠手处理，暂时只好不冷不热地放着她不管。
水苏从镜子里观察到纪恒身后细致的景色，大致猜到了他在哪个位置后，切断空镜就往他这边飞来了。她仔细往下看着，等到了目的地发现纪恒身影后，她却并未急着落地，而是悄悄地落在了一旁大树粗壮的树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