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与水苏说完她昏睡期间大致发生了什么事，本来还担心她会无法接受，但瞧着她的神色，却似乎没有多痛心疾首的样子，反而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平静，滟华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如何，感觉还好吗？”
水苏点头，虽然睡了这么久，但她的身体似乎并无大碍，遂点头：“放心，我没事了。”
滟华不禁皱起眉头，许是还在担忧她，“觉得难过、伤心吗？”
水苏单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心脏正和缓地跳动着，并没有什么大碍，如果有难过的情绪的话，应该是会心律不齐，觉得胸口疼的吧，“不会。”
眼见水苏确实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更没有生气、恼怒、或者是想要找谁算账的冲动，却如此平静，这让滟华颇为吃惊，毕竟是从小便相识的朋友，知晓她跟纪恒之间的感情，想要放下或者释然这么一段过往，并非易事。
“没事就好。”来回盯了她数遍，确认水苏确实不是在她眼前假装没事，滟华也算稍稍放下心来，跟她聊了会前两日的日常，很快，有仙娥通讯灵蝶飞来，说是需要她去处理些事务。
滟华是个不得闲的神仙，每日要务在身，暂时搁置下手头的工作抽空过来已是不易，离去前，她这才想起还有余昭的存在，他一直在旁安静地听她们二人说话，倒是有耐心。
“你照顾好她，日后得空了我会再来的。”说完，滟华的身影便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很快，偌大的院子只剩他们二人还在，水苏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几口，看向余昭，道：“在这段时间，谢谢你经常来看我。”
余昭浅浅笑了，眉眼低垂，看起来顺毛又温柔，水苏盯着他看了会，不由吸了吸鼻子，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纪恒现如今她不着急去找，天帝的刑罚非一般神仙能破解，水苏有自知之明，等刑期已过，他自然也能回来了。
水苏摸着茶杯壁，感受着周身和煦的阳光，她睡了太久，想来父母也甚少将她挪出室外，如今晒晒太阳，感觉身子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冷不丁的，突然听见余昭问她：“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所以来晚了。”
水苏睁开眼，摆摆手：“本就不是你的事，何必把你牵扯进来。”
“嗯。”余昭停了会，继续问：“那时，你在想什么？”
这个倒是把她问住了，现在她已经有些不大记得当时的细节了，当时她在想什么？呃……似乎也没在想什么特别复杂的事情，就是觉得万念俱灰，耳边异常清净，她的眼前只剩两个关键的人影在动，就跟溺了水一般，她的喉咙很难发出声音来，随后，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崩断了一样，她的眼泪止不住，但是，随着哭出来后，她的心里淤堵着的东西竟然很神奇地逐渐消散掉，特别奇妙。
仔细回味了一般，现在她已经不会再出现那般的感觉了，只好回：“不知道，很难讲。”
看她为难，余昭或许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合时宜，也再继续追问了，“不记得就算了，都是过去的事。”
水苏看向他，问：“我现在已经醒了，那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余昭想了想，本来前阵子他预备抽空去探查魔界，谁知被耽搁了，既然水苏已经醒了，那接下来，他自是要继续下一步的计划，“我过阵子预备去魔界看看。”
魔界？水苏知晓他一直疑心自己的母亲离开多年，就是躲入魔界避世，想去找找看，哪怕找不到，起码也会心安些。
看他说自己的计划，水苏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那……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余昭的眼睫颤了颤，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你……”
水苏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你之前帮了我许多，又对我这么好这么照顾我，反正暂时天界我也去不了，折好如今也帮帮你。”
余昭：“魔界之行风险未知，且如今魔界对于神仙的禁锢颇多，若是……”
水苏抬手打断他：“你瞧你说的，虽然我是比较弱，灵力也没有那么高，但是保护自己这一点上，还是能够做到的，不要这么小看我好不好。”
对视片刻后，受不了水苏如此认真的目光，余昭率先败下阵来，便答应了她，“好，都依你。”
水苏点了点头，觉得心情舒畅，并很快开始畅想要做些什么准备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腹部一痛，肚子里的孩子不知为何踢了她一脚。
差点忘了，她还怀着孕，算算时间，还有一个多月，才到生产的时候。
“太皮了，你能不能不要捣乱，我谈正事呢！”水苏轻轻拍了拍隆起的肚子，不知是不是母亲的话起了作用，肚子里的小东西还真的安静了下来。
“警告”完肚子里的小东西，抬眼见余昭担忧地看着她，忙摆手道：“没事，他不听话。”
余昭：“嗯。”
入夜后，水苏从家中库房翻出了些仙露，百年人参，深海鱼，冰蟾蜍等滋补的食材，预备做桌大餐来款待余昭，正好半途父母去找药王拿药回来，眼见女儿醒来后活蹦乱跳还能下厨，精神看起来不错，水苏的父母这才放心了不少。
往后数日，水苏出入身边都有余昭在侧，不过有的时候余昭在房中还在看卷轴，晚些去找她的时候，水苏便会主动走到余昭房门前，确认他人还留在自己家中，这才放下心来。
这些天也不知怎么了，她有时长时间见不到余昭在自己眼前，竟有些不习惯，而当看见余昭的脸后，便会觉得心情变得舒畅不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于是她便遵从内心的欲望，在想见他的时候，便过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昭在水苏的家中住得久了，出入像在自己家一般，但水苏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毕竟她挺开心。余昭倒是不曾提出想回家看看，只有一次，撞见有个穿着绿色衣衫的男子来找他，但并未有多加停留，不过这个绿衫男子在离开前，到她身边绕着她走了好几圈，期间也不说话，水苏只觉得这人……这妖怎么如此看她，后又到纪恒身边轻声说了声：“行，你开心就好。”便离去了，让水苏一头雾水。
待绿衫男子走后，水苏好奇：“你朋友？”
余昭点头：“嗯。”
感觉他们二性格都不是同种类型，但能看出来余昭跟他关系不错，起码对着他的时候，比对着自己的家人和颜悦色多了，看来确实是关系不错，或许，这就是互补吧。
在余昭这种细水长流的陪伴下，虽然她现在也是没有职务的散仙一个，但多数时候不会感觉到生活无趣，在家中，他们有时还会讨论下如何修炼增进灵力，虽然只需注意些细节问题，但余昭会手把手将自己知晓的告知她，事无巨细，很是用心。
每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增进时，水苏都会迫不及待地跟余昭分享，就是偶尔聊得正开心的时候，她独自里的小东西会冷不丁踢她一脚，很是扫兴，从前都不会这样，感觉自从她醒来以后，肚子里的小东西变烦躁了不少。
很快，到了水苏生产的日子。
这期间纪恒还被关着，未到刑满释放的那天，她也未见过纪恒的父母，北斗星君或许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丢不起人，所以也不好来见她，倒是收到过不少星君府寄来的物件，里头都放着一张精美的纸条，上头写着：儿媳今日安否，甚念之，请速速归家。
不过每次这张纸条很快就被她娘亲给扔掉了，礼物照收不误，堆她家仓库里去，也是许久后才知道，自从她晕倒在镇南殿后，她的父母亲暴怒，跟星君府闹得很僵，还把自家宅邸的防御结界改了，只要跟星君府有关的大小人物，都进不来她家。
但这些种种都是很久以后才被他人告知，在此之前水苏一直以为纪恒的父母不待见她，所以不愿来见面，对此，她想，今后她提和离了，纪恒的家人应该会同意的。
生产那天的天气并不太好，天边灰蒙蒙一片，空气闷闷的，像是要下大雨的征兆。
那天水苏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一直静不下心来，但她娘有经验，早就算准了她今日就是生产的日子，早早就把一切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且当天一直在她身边陪着。
差不多时候，水苏被扶进房中待产，本来余昭还想跟着一起进去，结果被她娘瞪了眼后，便乖乖留在了外边。
水苏一直在给自己做心里准备，不管多痛都要忍受，但实际真到诞下仙胎的时候，她的身体并没有她想象当中那么痛苦。
当时她躺在软绵的床榻上，只感觉房间内的灵力流动开始变得紊乱且不受控制，似乎是在往她周身聚集，最后汇聚在她的身体上方，随后，灵力的旋涡中心出现了有一团灰蒙蒙带着光芒的不规则物，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变大。
但此时她的身体逐渐脱力，脑海里的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她不太清楚这是不是就是生产的感觉，虽然疼，但她心中有些不安，母亲在旁边握着她的手给她输送灵力，告诉她再坚持会就好了。
由于身体的力气被抽离，她觉得很难受，额头不停地冒出汗珠，她的衣衫都湿透了，这时，她听到外头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寂静的夜里雨声尤为明显。
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在这个时候见一见纪恒，心里突然爆发出来的一瞬感觉，她扭头往身侧看去，不过很可惜，纪恒并未能如她愿，真的突然出现在眼前。
水苏的心里空荡荡的，耳边听着淅沥的雨声，她笑了笑，但很快她便释怀了，找不到就算了，就算只有她自己也能挺过去。想明白的那刻，水苏觉得自己的心中放下了某处很重的负担，变得轻松通透，舒畅了许多。
刚好，她的孩子也在此时完全从她的体内分离出来，彻底出世，在眼前方凝聚的光芒中可以看见他小小的身影。
水苏很虚弱，手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母亲在她身旁陪着她，紧紧握住她的手，不停讲“好，太好了，没事了，别怕”。给她擦干额上的汗后，短暂起身离开喊丈夫进门。
水苏眨了眨有些发晕的眼，她想往自己身子上方的光芒处伸手去碰一碰孩子，不过手却抬不起来，还是等孩子在空中动了几下手脚后，才缓缓下落到她身边的，孩子软绵的小手轻碰到她的脸颊，是种很神奇的感觉。
在睡去之前，水苏的耳边只能听见雨落下的“滴答”声，念叨着：“既如此，你就唤作‘夜雨’吧。”，很快，她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