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7
无论是听靳海城的声音，还是看靳海城的表情，都能感觉到，他这会儿多少有些怀疑，这“美救英雄”的桥段突然上演，是不是压根就是她的预谋？
步寻皱起眉头无奈地笑了出来：“实不相瞒，这次的意外，可以说就是因为大小姐的一番好意。并不是她不靠谱、不在乎我，而恰恰是因为她对我太好了，才会发生这种事。”
“嗯？”这“矛盾文学”般的说法可真把靳海城给搞得有些懵。
好在步寻也没卖关子，很快就解释道：“这整辆车上的所有有损耗的配件，包括窗户、轮胎、排气扇……这些，大小姐全部都帮我给换成了崭新的，而且她还特别考虑了我的毒蚀体质，使用了一种新型的高抗腐蚀性、抗毒的玻璃胶，但这种玻璃胶耐热性较差，而那扇小窗的稳固性又最差，玻璃胶的使用量最少，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
“不过好在大小姐也将我车上的所有常用配件和备用配件仓里的存货给清理出去，又换上了一批新的，还都给装满了，所以，车上也有高耐热的玻璃胶，足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这听起来……倒还挺合理，也很合逻辑，也的确像是罗薇可能会做出来的事。毕竟谁也没法预料到出趟远门可能会遇上几场什么样的天灾，但在她的考量中，既然是为步寻着想，那么自然首要防备的便是最步寻最有威胁性的毒霾天气。
但这个问题翻篇了，两个人又不得不面对原来还没有解决的那个问题——那便是，有关靳海城身世和身份的问题。
两人大约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处，车厢里陷入一阵稍显漫长还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靳海城的目光无意识地在房间里缓慢地游走着，过了一好一会儿，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个房间……分明就是之前步寻囚禁他数日的那个房间！只是如今改变了内部陈设，看起来跟当时不太一样而已！
当时的画面迅速闪过脑海，让靳海城思绪一阵混乱，一股火气也直接窜了上来，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步寻，正好对上了步寻的视线，他开口更是直接带上了情绪：“所以你一开始就是知道了那些后故意冲着我来的？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该不会真的抱着什么想利用我的仇恨、什么狗屁‘复国’的念头来达成你的什么目的吧？”
步寻却只是脸色如常的解释道：“没有，对你的调查也只是正常的重点目标重点调查而已，对于所有重点目标，我都会尽我所能将那个人的信息调查的尽量透彻，除了你之外，也包括隋旌仝，但我一开始还真没想到后面会隐藏着这么庞大的故事。”
“所以你故意接近我究竟是有什么目的？”靳海城还是紧绷着一张脸。
步寻却忽然提起嘴角笑了笑，一边说话，一边靠近靳海城：“我有什么目的？难道我对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话音落下，她人竟也落在了他的身上——她坐在了他的腿上，捧起了他的脸，“我说了，是因为我喜欢你，要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呢？”
“你——”靳海城瞬间又被她给弄得慌乱了，他想要立马将她推开，可偏偏脑中闪烁的画面竟像是对他造成了强力的精神攻击，让他都已经抬起来的手竟使不出力气来！
但好在步寻也并没有得寸进尺，她就只是双手捧起他的脸，双眸中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光芒，就那么仔细端详着靳海城，两人的唇之间保持着大约一厘米的距离，只要她不动，他不乱动，应该就不会发生什么情况。
可偏偏这时候行军车给了一波“助攻”——车忽然自动启动了，而车启动时自然的蠕动那两下造成的惯性让靳海城的身体动了动，他便眼看着自己主动将唇送上，贴合在步寻的唇上。
回过神来时，行军车已经转弯拐出了谷底，开始自动寻路朝着正常的目的地行驶，而靳海城望着还坐在自己身上的步寻、看着她那明显噙着笑意的眸子，他凌乱不已。
靳海城急忙解释：“不是我，是因为车……”
步寻挑起眉毛打断道：“哦？因为车让你那么做了你才敢行动？如果车不推你一把的话，你甚至都不敢主动一下？”
“不是，我才没有！我没那意思！你别胡说……”他这解释简直苍白至极。
步寻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从他身上站了起来，走向了驾驶舱。
步寻去校准路线，靳海城实在是不知道该拿自己这凌乱无比的心绪怎么办，索性看向了窗外。虽然每辆车都配备了一套还算完备的自动驾驶程序，但每辆车要如何行驶、走什么路线、如何应对天灾，都是由车主或者控制师来自行设定的。想来车并没有等到天灾结束就启动，自然也是步寻的设置。
他热蚀天气还没结束，外面依旧热浪翻腾。步寻回来时，他便立马问道：“天灾还没结束，车怎么就自动启动了？”
“不必非得等到天灾结束，只要烈度降低，不影响正常行驶就行了，不然，万一这天灾持续好几天，我们这好几天都不用动了，耽误的时间不是更多？”
靳海城倒是能理解，这大约是步寻多年雇佣军的习惯，尽可能抓紧时间赶路，才能以更高的效率完成更多的委托，效率优先，倒也不算什么错。
可面对自己的弱点天灾，再加上刚发生过那样的事，靳海城想做到毫不在意也不可能。而他也非常了解热蚀天灾的恐怖之处，一片区域在被烈度较高的热蚀天灾炙烤一段时间后，大地都会变成软的，原本的路也不再是路，而可能会变成流沙地或者如同沼泽一般模样，行军车行驶在这样的路面上当然是非常危险的，一旦陷落其中，想出来可就难了。即便路面还能行驶，也有可能会因为温度过高而将轮胎烤化。
靳海城也忍不住担心，一直盯着外面，但好在行军车快速驶出了热蚀天灾影响区，一路还算安全平稳，眼看着窗外的热浪消失，靳海城的心也才终于落回到肚子里。
步寻打开了车载音响，放起了音乐，好在这一次听起来是比较正常的旋律，还挺适合赶路的氛围，靳海城也享受其中。
中午，两人的午餐是拌面。这还是靳海城第一次尝到步寻的手艺，虽说烹饪的过程比较简单，短短几分钟就搞定了，两人吃的很简单，但看着步寻亲自下厨的样子，靳海城心中还是泛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嗯，好吃。”靳海城的回答倒很诚实。
步寻笑着说：“嗯，那就好。如果你敢说不好吃的话……”
“怎样？”靳海城故意问道。
步寻眯着眼笑着说：“那下顿就饿着你。”
饭后，步寻还将自己常喝的那种汽水也给靳海城一瓶，靳海城有些好奇地打开瓶子尝了一口，却不禁皱起眉头，这真的就是那种最廉价的汽水而已，感觉就是糖水里加了些二氧化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他原本就想不通步寻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现在自己尝过之后，更想不通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步寻耸耸肩：“就是单纯喜欢而已，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喜欢原本就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就算是自己也未必能说清楚个123来。”
靳海城马上想到了她对自己说出的“喜欢”，心跳又悄然加速，他决定赶紧终结这个话题。
几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后，靳海城还是问道：“所以，你在接近罗薇之前，也已经将她调查得一清二楚了，是吧？”
步寻又是瞬间看透了靳海城的想法，她撇嘴笑笑：“海城哥哥，别老是把人想的那么险恶行不行？我和大小姐是在路上偶遇的，原本我不想多管闲事，但看那么多人追杀一个女孩子，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就顺手帮个忙，谁能想到她是哪里的千金大小姐。”
“真的？”
步寻翻了个白眼：“你爱信不信。”
靳海城却还是继续说道：“可从结果来看，无论你为了这次‘偶遇’提前进行了多少调查和计划，都是值得的。”
步寻却不屑一笑，反过来问靳海城：“那么你觉得我是如何算到大小姐就会那么相信我的？即便你真的能算得准时机和路线，你算得准天灾和人心吗？”
这年代最有名的一句谚语便是：这世上最难以琢磨的两样东西，便是天灾和人心。
这一点，靳海城倒是也没法反驳，在两个人没有接触之前，谁也拿不准对方会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即便同样是面对救命恩人，这个时代不也遍地“白眼狼”？前一秒刚救过人，下一秒就被救下的人给反过来打劫，这种事不要太常见。
太多人为了活命不择手段，太多人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人心，更是不能揣测的东西。
靳海城也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下去，要是再揪着不放，可就显得好像她妒忌步寻似的。但相比之下，靳海城似乎也的确应该“妒忌”步寻，她明明和罗薇才相识没多久，也没有为罗薇和总区付出太多，可她却已经得到了那么好的待遇，最重要的是罗薇近乎无限的信任；而他自己呢？他为隋安城付出了那么多，这么多年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劳，可却依然无法被隋旌仝信任，只要有用的时候，就会立即被当成棋子……
而更加可悲的事，他还得时时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他的真实身份被隋旌仝发现的话，那么等待着他的可不仅仅是猜疑和提防而已，说不定会直接被当做仇敌……想到这些，靳海城不禁满心自嘲和悲凉。
而眼下这状况，看起来他好像正在面临一个新的选择，但靳海城却觉得自己并没有选择权。尽管他人在总区，可依旧是隋安城的人，他的身份无比尴尬，一旦轻易加入总区，就会被认为是个毫无忠诚度的叛徒，这样的人到哪儿都不会被信任；而如果他表现得对隋安城忠诚，那么总区的人必定认为他很愚蠢，而隋旌仝对他的猜忌和提防并不会消失，而且对他本人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他根本没有选择，即便有，也只是尴尬和更加尴尬的处境而已。想到自己的尴尬处境，他不禁有些羡慕步寻，明明是一个看起来毫无忠诚度的雇佣兵，却能得到那样的信任和重用，任谁能不去羡慕她呢？可运气这种东西，谁又说得清呢？
靳海城看向步寻时，发现她又捧起了书，看起来依然是那本《上古简史》。几乎没有犹豫，靳海城凑了过去，步寻也没有拒绝，欣然接受他的加入，两个人又一次一起读起了这本书。两人之前的气氛，终于变得柔软和谐，简直不像是在赶赴委托地点的路上，而是一对恋人在咖啡厅里享受一个惬意的午后，仿佛刚才的那些意外、冲突和争吵全部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