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有道
“哎呀,”沐星辰不解道,“在我眼中这就是事实啊,我信服即可,又没想说服你们,关你们何事呀?”
甲弟子:“你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敢大放厥词?岂不知在我们这里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平白惹笑话。”
沐星辰顿时换上一副看笑话的眼神,微笑回应:“既是笑话,那你们逮着我不放作甚?不过也没关系,你们在我眼里同样是跳梁小丑,给我提供解闷笑话。”
乙弟子:“笑话也要有个限度,这里是青岳山才让你平安无事,出了青岳山,这世道会教你重新投胎好好做人。”
沐星辰咧开一嘴白牙,语气轻快道:“十八年我都这样过去了,事实证明,离了青岳山,我能活得更好,还活得比你开心。”
丙弟子:“靠家里有什么好炫耀的?小心他们离去之时,就是你高楼崩塌之际。”
沐星辰捂嘴夸张道:“投胎也是个技术活,公主皇子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能怎么办呢?你该不会嫉妒吧?”
丁弟子:“我们只是想提醒你,小心哪日阴沟里翻船。”
沐星辰:“这你就不懂了吧?人要活在当下,操心这么多,也不怕未老先衰?”
“哼,这叫防患于未然。”
“想得多了,你那叫杞人忧天,家住海边,管得挺宽。”
“你、你……你简直厚颜无耻……”
“对对对,你们各个修为在身、以多欺少,不无耻——”沐星辰拖长了声音。
一干弟子:“……”
一番舌战下来,众弟子又惊又怒,显然沐星辰刷新了他们这么多年为人处世的认知,不管说些什么,她仿佛全不在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但为何明明他们句句属实,却还气得心口发疼?
沐星辰爽快了,其实她的言行总结下来无非是“无赖”二字。她在凡间临江城下九流浸淫许久,偷鸡摸狗,柳宿花眠,欺压百姓,什么话最能戳人心,她最在其行。
这些人将孟修奉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祗,完美无缺。而风向一旦形成,盲目者众,他们所想皆是自己心中完美的神,纵使其人并非如此。但造神造的是自己的信念,信念这种东西本就是一个人的重要支撑,一旦坍塌,那将会是毁天灭地。
沐星辰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自然知道她在胡搅蛮缠。但纵使是胡搅蛮缠,他们也无法接受,不明白为什么孟修这样好的人都有人攻击,更别提身处自己的归属地,哪能忍受其他意见?
更何况,孟修这些年一心向道,确实担得起他们心中的神。如果他们没有借此攻讦她,那她疯了才会出言挑衅。
而他们的话没有戳到沐星辰的脊梁骨,但凡他们去过临江城,都知道,类似的话,多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一开始她确实会生气,但经历多了,她就明白有句话说得好,我不生气,生气的自然就是别人。久而久之,她的脸皮厚如城墙。对于一个没皮没脸的人来说,言语伤害值几乎等于零,反而是对那些自诩君子之道的人杀伤力极大。因为他们凡事都要讲个面子里子。
不过,她只是在以牙还牙罢了。
孟修是他们心中的神,就可以不分青红在白前来诘难她了吗?她在谦云峰地位本就尴尬,孟修高高在上,而她无权无势,甚至还是一个不曾引气入体的普通凡人,能拿孟修如何呢?
凭什么都来为难她?
她何错之有?
他们明知是孟修决策有误,却仍忽略事实选择攻击她,这难道不是胡搅蛮缠吗?
跟风者众,难道就不是师出无名的无赖了吗?
若她的心态脆弱,早就不堪其辱,羞得无地自容了。再脆弱一点,怕要弃山逃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可她是沐星辰啊,临江城的小公主,无法无天的临江城一害,想要贬低她,门都没有。她就是最棒的!
对付无赖的最好方法就是武力压制,其他人已是手掌发痒,很想痛揍沐星辰一顿,奈何青岳山禁止私斗,天一阁是文史重地,规矩更是森严,若在这里动手,少不了被罚几月禁闭。倘若出了天一阁,要悄无声息教训一个人还麻烦吗?
沐星辰老神在在,她又不傻,等拿到功法,出了天一阁,她直接窝在谦云峰修炼不好吗?青岳山又没有她熟识的人,双拳难敌百手,这些人一人一只暗箭,足够她喝好几百壶了。
可她忘了,围观弟子中,有一人同样无法无天。
符玉娇一鞭子抽来时,沐星辰差点躲不过去。好在临江城一害怎么能没有一点真功夫在身上?打架的拳脚功夫伴随着她十几年,在实践中练习出来的危险预感淬炼她的身体,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躲开。
鞭子抽在了她的脚边,利落地切断一片衣角。
沐星辰看着地上的碎布,眼神倏地变得危险,火气窜了上来,“怎么?说不过便要动手?我可记得,青岳山可是禁止私斗的?符玉娇,你就不怕被罚吗?”
这里人多,符玉娇顾忌其他人,并没有使出全力,见她躲开抬手又朝着沐星辰的方向甩去,“就算被罚,我也认了。”
突然李阔一掌将她们推出天一阁,朗声告诫道:“天一阁禁止私斗!”
说是阻止,其实给两人创造了更大的斗殴空间。
两人脱离了天一阁的值守范围,稳稳落在地上,继续在空地打。
其他弟子根本没有出手阻止的想法,反而退避三舍,手中随意拿着一本书,在屏风后冷眼旁观。
他们早就想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沐星辰了,苦于规矩束缚才没有动作。既然有人出手,乐得看个快意。
沐星辰身上并无灵力,很显然不是符玉娇的对手,躲得狼狈。符玉娇到底是筑基期修为,在她面前,她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不是身姿灵巧,对方又没有全力施展,她绝无逃过的机会。
又躲过一次长鞭,沐星辰无语道:“我真的没有污蔑你的孟师兄,你若不信,大可去向他求证。再说,照你们这么护犊子的行为,我纵使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污蔑他呀。”
周围人已经半信半疑,沐星辰再蠢,也不可能散布这种一戳即破的谣言,一旦发现,仙途必毁。
只是他们不敢相信罢了。沐星辰上了谦云峰已经足够离谱,怎么能成为孟修的未婚妻?
若说青岳山有十分之一的弟子抗议沐星辰成为孟修的弟子,那么就有百分百的弟子反对她成为孟修的未婚妻。
沐星辰不配。不管从哪里看,都找不出沐星辰身上的优点与孟修相配,更何况她还对孟修出言不逊。
现在他们只想要有一个出气口,真相只会令人更加愤懑。
符玉娇的鞭子更加凌厉了,沐星辰才发觉自己戳人心窝子戳过火了,若还是唇枪舌战,这话完全没有问题,还能一来一回反击回去,甚至碾压全场,然而真刀真枪实干,在没有实力胜出之前,她还是闭嘴吧,刺激过头,受伤的还是她。
她一边躲一边在心中计算着执法堂弟子出现的时间。执法堂驻守在谦云峰,自她上去,那些弟子总是远远跟着她,瞧那架势,应当是要寻她的短处,伺机赶她离开。沐星辰还有些自豪,若是寻常弟子必定没有这种排面,只能说明她威名在外,连他们都忌惮。
执法堂归孟修管理,孟修执法严谨,一堂弟子应当不会有差。正是因为有他们在,沐星辰才敢大胆挑衅。
符玉娇惊讶沐星辰竟然躲得过她的偃月鞭,这可是上品灵器,再加上她的修为、不断变换的招式,纵然没有实力全开,也不该让沐星辰耗这么久。
她有种被侮辱的感觉,逐渐加大力度,调整招式,角度刁钻,可以看见沐星辰闪躲的速度越来越慢,有好几次都差点被鞭子击伤。
也只有这点能耐了,符玉娇勾起唇角,使出最后一鞭,仿佛预判到沐星辰逃跑方向一般,像条灵活的黑蛇紧随其后。
沐星辰躲过去,往旁边滚开,不料翻身立定,尾尖犹如毒蛇一样迎面扑来,眼见着再也躲不过去,沐星辰下意识闭眼,却半天没有感受到疼痛的落下。
察觉到四周安静下来,她心中悄悄呼了一口气,睁开眼时,一道白色背影立在她的面前,地上躺着符玉娇的偃月鞭。
沐星辰愣住,来的竟是孟修。
“孟师兄~”符玉娇羞涩起来,声音都带着娇弱,刚才嚣张跋扈拿着鞭子追打的人仿佛不存在。
其他弟子早在察觉到孟修气息的时候,转头翻书,若无其事地手执书阅览,似是沉浸其中不闻窗外事一般专心致志。
可孟修却丝毫不近人情,冷冷地环绕四周,点出认识的弟子,“今日值守弟子何在?”
声音凉薄得沐星辰都打了一颤。
孟修很生气。
李阔走出来亦恭敬地打招呼:“大师兄!”
“天一阁私斗,该如何处罚?”
李阔道:“根据情节轻重,去思过崖面壁思过一到三月。”
孟修背着手看向符玉娇道:“符玉娇,你自去思过崖面壁三月。”
三个月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是生命中的一瞥,但思过崖威名在外,环境恶劣让人度日如年,三个月就显得格外漫长。
符玉娇初来乍到,没有体验过思过崖的生活,不觉得难以接受,反而是其他知晓内情的弟子为她求情道:“大师兄,符师妹并未在阁内动武,也未伤到阁内一景一物,这个处罚是否太……”重了。
那弟子的声音在孟修凉凉的视线下逐渐减弱,头越来越低。
孟修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处理完符玉娇,他又冷冷地扫向偷偷围观的其他人,三两眼便明了一切,宣判道:“还有你们,身为师兄师姐,本该为师妹做好典范,却放任私斗,冷眼旁观,一同去思过,禁足半月。”
“大师兄,我们不服!”围观弟子面面相觑后,还是站出来辩解道,“我们在阁内一心看书,并不知此事,两位师妹发生冲突,缘何与我们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