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说
沐星辰的眼里浮现出恨意,“哦,当时我还不是青岳山弟子呢,所以你们就可以联合欺负我,而无罪,是吧?”
符玉娇道:“不过是一些言论,怎算得上欺负?况且,你比谁都振振有词,将师兄弟们堵得哑口无言,哪里受欺负了?”
“我反击,是理所应当,但反击,就证明你们是对的吗?你杀人我报仇,你就是天经地义,我就是罪有应得?”沐星辰道,“我若不反击呢?低头掩耳,任打任骂?任你们的骂声处处环绕,一辈子都忘不掉你们高高在上的指指点点,忘不掉你们不屑的语气,张牙舞爪的动作,恐怖的嘴脸?”
符玉娇觉得荒唐,他们不过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哪有这般严重,将他们形容似恶鬼,当即又气又怒,“胡说八道,我们何曾这般欺辱你?”
“不是欺辱?那我在你耳边骂你废物,道你丑陋,揣测你勾结宗门长老,我日日骂,时时骂,只要你出现,我便骂,希望你不要生气不要委屈啊,因为这不是欺辱。”
自上了谦云峰,沐星辰的处境便是如此。不过,她本不在意,眼下为了卖卖惨,拎几句出来说也无妨。
符玉娇心说,她会生气,但她更会牢牢记住这些话,不断往上爬。可沐星辰周身慑人,寒意扼住她的喉咙,冻得她说不出话来。
沐星辰侧头看着孟修,轻声道:“孟长老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流言猛于虎,言语也可杀人致命,对吗?”
孟修被她眼中浓烈的恨意震了下,沐星辰竟然恨青岳山到这个地步了吗?
聪明者亦敏感。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是他。
谨华道:“功是功,过是过,一码是一码,再怎么说,他也没有害你性命,你不该见死不救。”
沐星辰歪头看向谨华,道:“掌门不思过错,不问缘由,倒是好笑。若我性子软弱,抑郁而死呢?按照掌门的意思,只要不伤及性命,便可随意施为?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如何将我受过的伤害一一报复回去了,掌门放心,他们留我一命,我也会留他们一命的。”
“强词夺理。”谨华被她一噎,当即也兴起怒火,甩袖而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质问他,“悲惨经历从来不是作恶的原因,错就是错,别人骂你一句,你便见死不救,这样小肚鸡肠冷酷无情,与邪魔歪道何异?”
“那青岳山上下联合欺负新弟子,又是什么?”沐星辰似笑非笑,“他们不顾新弟子初来陌生环境忐忑拘谨,修为全无,哦,那时,我还是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哪,他们群起攻之,冷漠寡情,尖酸刻薄,与掌门口中的邪魔歪道有何两样?青岳山无人阻止,是默认弟子修成邪魔歪道……”
“住口!”沐星辰只觉得脖颈发紧,谨华抬手扼住她的喉咙,道,“竖子敢尔!”
青岳山是谨华的一生的骄傲和目标,沐星辰的挑衅无异于虎口拔毛。
谨华当即就要废掉她的修为,“你简直无药可救。”
沐星辰的手腕,青摇正化成勃勃生机的青蛇,通华月华和孟修齐齐出手打断谨华。
孟修护在她身前,“师伯恕罪,此事因弟子所起,便让弟子解决吧。”
谨华道:“说来听听。”
若是让他不满意……
孟修道:“沐星辰见危不救为人不齿,违背宗门条例,罚思过两年。但此前遭遇皆因弟子,弟子又监管师弟师妹不力,便罚弟子与她一同入崖,此事昭告宗门,令他们反省自身上交万字自省书,不得有误。”
“两年?”沐星辰反驳,“我不同意。”
无人在意沐星辰的态度,孟修道:“自省书还请几位大长老督促。”
说完,便拉着沐星辰御剑飞向思过崖。
“我不去。”沐星辰使劲扒拉住一块凸出的岩石,生怕孟修将她带下去。
孟修看了她半晌,没有劝说的意思。
沐星辰不知他是何意,见他好似没有注意,一步一步绕过岩石,准备开溜。
刚走一步,一柄银剑迎面飞来,尖锐的剑尖刺在她的面前,与眼睛不过半指距离,威胁之意甚是明显。
沐星辰吓了一跳,往左踏出一步,照清剑倏地窜到左面。沐星辰又往右走,照清剑依然速度飞快地停在右面。她往下,照清剑便往下,往上,照清剑便往上。
沐星辰开始骂骂咧咧,“孟修@?#%&*!#?%……”
来来回回十几遍,沐星辰累得气喘吁吁,照清剑毫无压力停在半空。
“可恶,有灵器了不起啊。”沐星辰气道。
事实证明,有灵器真的了不起。
若对面是孟修,青摇还有用武之地,但自己修为亏损,青摇也派不上用场,反累她头晕眼花。
孟修最怕沐星辰絮絮叨叨的嘴巴,提前用照清剑耗掉她的精力,效果显而易见,然后一把拎过沐星辰后颈,将她从悬崖上扔下去。
沐星辰猝不及防悬空,不由叫喊出来,悬落约一盏茶时间,身体便触到了硬邦邦的托举,将她慢慢送到地上。
身体倒是没怎么受罪,就是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沐星辰一个激灵打了个寒战。
这里只是思过崖的入口已经这么寒冷,要是到灵玉柱旁边,她调不了修为,岂不是要冻成人干?
沐星辰叫苦不迭。
燚雪池没摸到,就要葬送在思过崖了么?这波真是亏啊。
她躺在地上装死,然而孟修又将她拎起来,往里面走。
“咳,咳咳!”脖颈被勒住,呼吸不畅,沐星辰挣了挣,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孟修极其听话,手一松,将她俯身砸在地上。
靠!沐星辰暗骂,自己爬了起来。已经进了思过崖,拖延时间并没有用处。
她跟在孟修身后,想起刚才粗略地扫了一眼一路环境,好像看见了燚雪池?
燚雪池就在附近。
沐星辰不是路痴,相反,她的方向感极为敏锐,当即便联想到燚雪池和灵玉柱的共同点。
燚雪池外面是雪,可那里有结界守护,又非终年下雪,冷热相冲之下,怎么可能一直积雪不化?所以那里和灵玉柱必定是相通的。
想到这里,她迫不及待去验证,不用孟修威胁,便乖顺地跟着他走了。
走了一会儿,脚下分出岔道,通向不同环境的处罚地。
很快走到一块断崖,断崖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子,像瀑布一样倒垂下来,美极了。沐星辰往前走了几步,看个仔细,却被孟修一把抓住,他捏了个手势,冰凌子瞬间消融,面前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平原。孟修扯她进去,又嫌弃地甩开,像是摸到了什么垃圾。
沐星辰看了眼身后,原来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她被关进了雪地。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才有空反击孟修。她不气反笑,随手抓了一把雪,将手洗个干净,往地上一扔,又伸手接住一片纷扬的雪花道:“这雪看着虽白,但空中含有微小的砂砾,它们落在地上,亦沾染了凡尘。但纵使如此,也比某些高岭之花干净。”
孟修看懂了她的动作,也听懂了她的话,神色一沉,板着脸朝着一块四方石碑走去。
沐星辰转头一看,那石碑距她百步远,巍峨高耸,直插云霄,不见尽头,像是承接此方天地的基石,通体洁白无瑕,散发着莹莹光晕,与皑皑白雪相比毫不逊色,柱身雕刻着朵朵近乎白色的青莲花,攀岩而上,脉络清晰透彻,好似血管一般四通八达。
这里除了灵玉柱并无他物。
沐星辰踟蹰不前。她只在典籍中窥见过灵玉柱净化灵气的厉害,不知道落在人体上会是怎样的痛苦。
但容不得她多想,四周太冷,身体的温度急剧流失,她急忙调动灵力护身,丹田一痛,沐星辰闷哼一声,还算能忍。
她刚呼出一口气,安静的世界忽然平地起风,夹着白雪,凌厉地朝她袭来。
沐星辰闪身躲开,又一道罡风准确盯住她的位置,她再次躲开。然而许久不曾命中,似是耗尽罡风的面子,七八道齐齐射来,沐星辰左闪右躲,终究快不过罡风的速度。
“唔!”罡风穿过身体,拉扯着经脉一阵生疼,但在她调动灵力时,能感受到丹田处的抵抗减弱了一些。
沐星辰心中道声不好,她费尽心思拿来的妖丹,怎能被灵玉柱削掉?
她急急后退,身上却被一股无形的灵力捆住拉上前,脸贴墙壁,挂在灵玉柱上面。
“嘶!”好冷,灵玉柱不知伫立在此多少年,已与千年寒冰无异,寒意顷刻间就透过衣裳传达内里,沁人心脾。
沐星辰呼出一口冷气,毛发瞬间花白。
痛感持续传来,她调息抵抗,与灵玉柱的净化灵力激烈相撞,猛地吐出一口血,她不敢再动,只能静静等待灵玉柱消停。好一会儿,痛意止歇。
灵玉柱并不会伤人根本,知道化解妖丹适可而止,不会超过常人承受的范围。
沐星辰趁机试着挣扎,却并无用处。
她只好闭眼尽快炼化妖丹。运转一个周天后,复又睁开,仔细端详玉柱。虽然灵玉柱削掉妖丹的速度快,但她炼化的速度也随之提高。按常理来说,这里是净化之地,净化灵力并不会像天地散游灵气被人吸收。
她盯着透明的青莲,顺着脉络往上看,这脉络无一处断裂。
她动了动身体,发现只要不用灵力抵抗,便不会像粽子一样,被捆得严严实实。灵玉柱很宽,她紧贴着柱子,尽量张开双手,都没有触到边缘。
手指已经冻得麻木,她没有放弃的打算,一边忍痛调动灵力维持体温,一边用脚蹬在莲花上,脚趾尽量抓住凸起,像只壁虎往右边挪动。
孟修冷眼看她折腾,好心提醒,“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越是挣扎,净化间隔时间越短。”
沐星辰顿了一下没理他,她的活动空间小,已经不能再挪,便伸手往边缘摸,终于触到拐角。她看到一重一浅的两块阴影。
灵玉柱通彻,外壁犹如琉璃,沐星辰顿时想到她时常把玩琉璃杯子,将手指放在琉璃杯子对面,透过装水的和空空如也的杯子,看到的阴影深浅不一,装水的琉璃留下的阴影比空杯琉璃要为浓重。
经她试验,拐角边缘阴影明显浅于更里面。
灵玉柱里面应当是通向燚雪池的池水。
沐星辰恍然,灵玉柱下面估计是一片暗池。丹田又传来疼痛,灵玉柱开始下一轮净化,沐星辰脱力掉下,被固定到原位。她没有抵抗灵玉柱的灵力,而是顺着灵力化解妖丹,趁机炼化。这无异于虎口夺食,使得她承受了炼化加净化双倍的痛苦。
沐星辰疼得面色扭曲,冷汗直流,在寒冷如刀的罡风中,汗水流出就被冻住。
孟修劝解无用,见她一声不吭,想来并无性命之忧,便寻了块石头盘膝坐下修炼。眼一闭,便不知岁月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