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
那天沐星辰还没起床,雅雅就吵着要展示她这些年的所学,沐星辰便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折腾。
雅雅对藤蔓的控制已经十分娴熟,给她在院中立了一架秋千,又为她打理头发,编了一根发辫垂在胸前,将彩色发带一起编了进去,看着花里胡哨的,雅雅却十分满意。
感受到修士的气息,沐星辰不紧不慢收敛雅雅的妖气,牵着雅雅走了出去。得知缘由一头雾水,这几日她一直蜗居在清乐坊,逗小孩,和大伙儿吃喝玩乐,哪里都不曾去,哪来的时间杀乌焰?再说,她连沐北月和沐如风都没有动,杀他做什么?
“谁亲眼看到的?”
“是我。”
沐星辰才注意到旁边的蓝衣男子。只一眼,她便蹙紧眉头,这人长得太好看了,比女人还要漂亮三分,桃花眼勾魂夺魄,棱角分明又不显女气,浑身散发着一股风流洒脱的气质,身上饰品繁多,金冠玉簪,鲛人丝织成的腰带,上系环佩叮当,贵气十足,不像修士,更像被娇惯长大的王公贵族。
沐星辰的记忆力一向是极好的,这人她见过,正是帮助乌黛前往雪山之巅的修士,青岳山长老般华。
听闻般华和其兄长庭华在外游历多年,归期不定,不想这个时候竟然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乌煦和,此时她一身素白,面容憔悴,磨去了眉宇间的张扬英气,添了股哀伤愁绪,衬得她温柔清丽。沐星辰知道她长得像乌黛,但两人还有许多显见的区别,这副模样,瞧着竟像了个六七分。
“师叔。”孟修从房顶跳了下来,上前一步,恰好护在沐星辰身前。“人绝不可能是星辰杀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星辰身边,寸步不离。”
“修儿都长这么大了?”般华一眼认了出来。他看了眼孟修,又看了眼沐星辰,明白了什么,道:“放心,煦和也说,沐星辰不是这样的人。只是除我之外,还有一些家仆也见到了沐星辰杀人,所以我们此番过来,是想请她暂时跟我们回去。”
“不可能。”孟修道,“临江城上上下下都能证明,星辰绝无作案时机和动机,星辰一旦跟你们去了,就要背上杀人的嫌疑。这世道,三人成虎,还不知又要给她泼些什么脏水,所以她不能跟你们走。”
若非场合不对,般华真想笑出声来,他这师侄还挺霸道护人,“乌焰只留有煦和一脉,却还有兄弟姐妹,他死了,乌唤城就要易主,按道理应由煦和继承,可她的叔叔伯伯在一旁虎视眈眈。煦和本无意这个位置,只是她的那些个叔伯都是混不吝的,拿了位置还不知道要怎么糟践百姓,煦和便只能参与抢夺。但她并未拜入正经山头修习,修为弱势,镇不住那些人。沐姑娘杀人一事在乌家闹得沸沸扬扬,若是煦和再拿不住凶手……”
孟修打断他,“星辰不是凶手。”
般华无奈,“是是是,所以我们过来,是想请沐姑娘帮忙。”
孟修不解道:“师叔修为高强,何需星辰过去?”
般华道:“这事总要给一个说法,但我们查了许多天,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瞧见。师侄也知道,我不擅长查案,都说相聚不如偶遇,正好师侄在,不若带着沐姑娘走上一遭,帮帮师叔!”
连般华都查不出源头,那凶手若非狡猾至极,便是修为不下于他。
孟修道:“不用星辰出手,我去。”
沐星辰几乎是同时出口:“我跟你们去。”
孟修将她编织的那个梦境当成了她的经历,下意识怕她受到二次伤害,替她拒绝,一片好意,沐星辰还是哭笑不得,这么多年,她早就练得一副铜皮铁骨,区区流言,哪还伤得了她?再说,她给足了临江城百姓教训,他们也不敢再嚼是非。
不到穷途末路之际,一派大能绝不会找上门来,这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她倒是想看看,是谁,竟然打着她的旗号杀人作恶。
乌焰的尸体还停在房中,连灵堂也未来得及设置。
沐星辰心道:难怪乌煦和和般华会找上门,乌唤城城主之位的斗争,竟严峻到这个地步。
她和孟修检查了乌焰的尸体,他是被人捏断脖子而亡,除此之外,尸体上干干净净。
但既然有许多人看到凶手的容貌,沐星辰多少有些眉目。
孟修抢先她一步说道:“不知师叔可听过千机魔?”
般华在外游历多年,自然听过她的大名,“听说此魔经常在凡间流窜,形化多变,手段凶残。加之沐姑娘与魔族结下梁子,确实有这个可能。”
孟修摇头,显然并不赞同。
般华诧异,难道还有未知的恩怨?
孟修道:“正魔两道对立已久,千机魔作祟多时,岂能归结于结仇?这些年,正道杀魔还少么?千机魔此举,怕是要再次兴风作浪,乌唤城只是个开始,各门各派,都要早做打算了。”
般华怔住,琢磨了一会儿这话,才咂出几分滋味,他刚才的话有些歧义。魔族作祟,与旁人无关,但从乌唤城下手,与沐星辰无关,却是因她而起。
乌唤城并非正统修仙门派,只是凡间的小城邦,千机魔要攻击正道也不该朝它下手,但有沐星辰存在就不一样了。沐星辰如今的修为已是顶尖,却游离于修仙门派之外,甚至与青岳山有些龃龉,倘若她杀了人,修仙界各门各派势必不会放过她。且她功法由青岳山所授,青岳山更不会置之不理。千机魔便是想利用这点,激起沐星辰和其他门派械斗,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孟修话里话外都将沐星辰撇得干干净净,般华不由得啧啧称奇,都说他这位师侄为人温润而泽,指点弟子耐心柔和,但作为他的师叔,陪伴过他一段日子,哪能不晓得,这小子分明面柔心硬,不然如何担得起执法堂长老一职?他惩罚犯错的弟子,下手叫一个干净利落心狠手辣。偏偏那些个弟子,被他不吝赐教、带着笑脸的面具迷惑,竟都听他的话,被罚也笑眯眯地接受。
真该让那些弟子好好瞧一瞧,这短短几个时辰的表现,才叫真诚细心柔情。
不过这件事若真是千机魔所为,确实不能怪罪沐星辰,魔族杀人,哪有道理可言?不是乌唤城,也会是其他门派。
般华道:“风雨欲来风满楼,修儿所言不错,这只是一个信号。但千机魔行事诡异多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孟修沉吟半晌,有些犯难道:“此举多半是挑拨离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我们不接招,她必定还会再次出手,但要怎么出手,我却是猜不透。”
千机魔修为不高,倚仗的无非是一手阴谋诡计,以及猝不及防。对乌焰下手,便是始料不及。凡间有神明守护,魔族一般不敢在人间闹出阵仗,是以所有人都没想到,千机魔会在人间地界杀掉乌焰。不过介于乌焰乃修士,这一点动静便是无足轻重。他们修士自己修仙,自然不会像手无寸铁的百姓去求神问佛,上达天听。
如今乌唤城已被乌家派人守卫,又有附近的濯仙派保护,还有青岳山两位大长老,以及沐星辰在,乌唤城便是铁桶一般的存在,千机魔再想杀人,难如登天。
沐星辰道:“我有一计。若是凶手得知乌焰未死,或可故技重施。届时只需一人扮做乌焰,便可当场擒拿。”
般华道:“千机魔狡诈,不上当怎么办?”
沐星辰道:“那就让乌焰多存在一段日子,待乌唤城尘埃落定,再悄然离去。有你青岳山二位长老坐镇,还怕拿不下一个小小的乌唤城?”
“对了,今日你们来时,可还有人知晓?”
乌煦和道:“不曾,我不敢教人知晓我离开。”
其间变数太大,她不敢赌,只能让般华悄悄带她去寻沐星辰。
沐星辰原先见他只二人前往清乐坊,心中有了大概,确定之后道:“你们只当没有找过我,将此事按下,择人化作乌焰现身,稳住乌唤城,再慢待时机。我就先回临江城,擒住人,再来瞧一眼。”
如此,凶手定会以为,自己下手失利,只当乌焰对沐星辰愧疚难当,替她隐瞒杀人一事,偿还于她。乌焰既存,乌唤城之危自解。至于剩下的事,不需要沐星辰多说。
安排妥当,沐星辰便打算便离开。
般华拦住她,“虽说眼见不一定为实,但现下证据确凿,恕我不能放你走。”
孟修挑开般华的手,“星辰若想报仇,临江城寸草不生,乌唤城早就无人生还,师叔可有听说,星辰伤了谁?况且,这几日我与星辰寸步不离,她不会有作案时间。”
般华道:“冼夷一战,沐姑娘事迹传遍大江南北,我也略知一二,她修为后来居上,想瞒过你的眼睛,有难度,却非不成。况且我听闻,沐星辰为提升修为,杀妖取丹,手段狠辣,心性诡谲不下千机魔,让我怎能信她?按道理,使用这等禁术,我也是不能放过她的。”
孟修惊疑道:“谁告诉你她杀妖取丹?”
般华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在善水镇之时,诸多弟子皆为见证。当时魔族异动,事态紧急,掌门才未抓她问罪。如今正好,一并清理。”
孟修反驳道:“那妖丹分明是狐狸为了护住叶行之,自愿予她。再者,若她真的杀妖取丹,早在回来后就被惩处,现在旧事重提,师叔,是谁这样同你说?你们又想干什么?”
般华一惊,孟修竟然如此敏锐,道:“你师父和月华师叔早就交待,真实情况你们根本不知,你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选择相信她,但我可不是你,在抓住真凶之前,她走不得。”
“我信她,是敬重她的人品,并非师叔说的色令智昏。”孟修偏头朝沐星辰道,“时间不早了,清乐坊都在等你回去一起放星辰灯,你快去吧,这里有我。”
沐星辰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看向般华,挑了挑眉:“你想拦我?可要想好后果。”
两个修仙界大能在乌唤城相斗,正好落入真凶的陷阱,不但抓不着真凶,反而会令波澜兴起。
般华不蠢,自是想得到,气鼓鼓地瞪着沐星辰。他年纪大沐星辰一轮,容貌却驻于三十左右,生气无可奈何的表情显得有些孩子气。若教他的几位师兄见了,定是天上的星星都给他抓来,但沐星辰面无表情地回敬,眼里心里都写满了对这人的嫌弃。
沐星辰转向孟修道:“那日我确实有杀妖取丹的想法。”
般华当即跳起来,“孟修你听见她说什么了吗?她承认了!”
孟修静静地等着她回答,他能理解沐星辰,一个报仇心切,却无路可走的人,最终走向会是什么样,在人间历练多年的他,怎么可能想不到?大多人不自毁,便毁人,她能保持如今的善良,已是属于心性品性高尚了。
沐星辰接着道:“其实那九尾狐我早就认识,上青岳山之前,我便四处寻找快速修炼的法子,无意中救下了落难的他。他伤了根基,活不长了,那时我就想夺了他的妖丹,但他想临死前再陪他的恩人叶行之一段时间,我便允了下来。去善水镇,不是什么误打误撞,一开始就是我的目的地。”
“但后面发生的事,只能说是阴差阳错。那魔修不在我预料之内,我也确实打不过他,小狐狸强弩之末,无法保叶行之平安,加上应允过我,就将妖丹给了我。否则,以我那时的功力,早被妖丹妖化了。”
妖丹之中藏着主人大量的妖力,其中留存了一丝念力,识别主人的身体,与主人相融,旁人若想走邪道强抢,只会遭受反噬。沐星辰得到小狐狸的认可,才能成功炼化妖丹。
孟修愣住,他没听错吧?沐星辰竟然会同他解释?还是如此长篇大论心平气和地解释。
待回过神,沐星辰已经出去,孟修跨出一步挡住蠢蠢欲动的般华,“师叔,我们还是先稳住乌唤城吧。”
沐星辰先去了城外指定放天灯的地方,却空无一人,沐星辰猜想,过了子时,他们也许都已回了清乐坊,于是她便直接回城。
往年上巳节,临江城张罗得热热闹闹,彻夜通明,今年受到沐星辰打击,过得冷冷清清,唯有花巷这边还有些人气,丝竹之声缠绕不绝。
远远望着清乐坊,一片静寂漆黑,沐星辰还以为他们都睡了,不料走到门口,就见到商如君身边的丫头绮罗和阿木坐在台阶上依偎着聊天,看见沐星辰,话音戛然而止,一脸惊喜地叫道:“沐姑娘!”
沐星辰顿时明了,他们不是已经睡了,而是一在等她。
“沐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在微寒风中,穿着大氅,身体也不免被冻僵硬,绮罗跳将起来,不断搓着手,道,“我们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沐星辰指尖灵力聚起,两人瞬间全身回暖。
“多谢沐姑娘。”绮罗拉着沐星辰往外走道,“商姑娘他们还在野外等你呢,我们快去吧。”
绮罗引的路并非出城,沐星辰道:“你们怎么不在城外放?”
往年燃放星辰灯时,引起过火灾,城主府救援太慢,导致屋毁人亡,沐如风索性在城外开辟一块草场,下令每逢节日,所有人都迁往草场燃放星辰灯。除了沐北月下山回来,沐如风大喜过望,为她举办庆功会那年,沐如风特地允许所有人在城中燃放烟花和放星辰灯,其余时间皆是如此。
绮罗道:“沐姑娘忘记了吗?月城主继任后第二年,便在城中设置了宽敞的广场供大家节日玩乐。”
沐星辰确实忘了,那几年她一心只有修炼复仇,关于周边的变化接收迟钝。
不过她也猜到了几分,沐北月比沐如风有才有能,保护一城水火绰绰有余,她做得最合她心意的便是取缔花楼,安排那些姑娘改换营生。临江城在她的治理下,井然有序得多,那日她大闹城主府,多数百姓都未曾参与,只是碍于性命冷眼旁观。但仅仅旁观,已经足够击溃沐北月的心房,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都换不来一句求情庇护的话,努力的付出喂了狗,其间心酸,足够她品尝。
绮罗见沐星辰不答,以为她不喜欢听见沐北月,便换了话题,“今天等来沐姑娘一起放灯,终于完美了。”
沐星辰笑道:“以前我又不是没有陪你们放过。”
绮罗道:“那哪一样?从沐姑娘被那魔头打伤开始,我们放的每一盏灯,都是祈求沐姑娘平安顺遂。沐姑娘缺席了八年,今年主人翁登场,您说完美不完美?”
“八年?”沐星辰轻声呢喃,愣了愣,她以为绮罗记错,但不可能连续说错两个节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摇摇欲坠,真相呼之欲出,她猛地攥住绮罗的手,“我被打伤那年,你们在城中放的星辰灯,是为我祈福的?”
绮罗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明所以道:“当然是为了沐姑娘祈福。那年姑娘重伤在床,连大夫都断定你醒不过来了。商大哥想了一个法子,利用聚灵燃香,将祈福的念力注入到你的体内,助你修复。于是我们便趁着风城主为月城主举办庆功宴放烟花庆贺的时候,买空了城中现有的灯笼,又赶制了上百盏。烟花无主,星辰灯却有名,只要我们将星辰灯与烟花同时升空,所有的祝福便都可以为聚灵燃香吸收,再注给你。而且不只我们,花巷所有姐妹都帮忙了。姐妹们要么受过姑娘的恩情,要么听姐妹流传姑娘的仁义,听说我们要为你祈福,纷纷加入,只希望你能挺过生死关。”
“姑娘不知,那天我们差点就白忙活一场了。我们买的灯笼太多,引起了城主府的注意。风城主虽然特赦不禁火,但必须是为月城主祝贺才行。在放灯之际,城主府的人突然过来检查,幸好商姐姐和商大哥有先见之明,事先准备好的月城主的名字,待他们离开,又换成了你的。”
“竟然是这样……”沐星辰喃喃道。她没告诉过任何人,当日她被第一场震耳欲聋的烟花吵醒了,正好听见坊中的姐妹欢欣鼓舞地对着城主府的人连声道贺,为沐北月点燃星辰灯,诵祝福词。那些声音,穿墙破石,余音绕梁。她想堵住不听,却仍如魔咒一般,运转不歇。
她如坠冰窖,感到了背叛一样的茫然痛苦和愤怒。她豁出性命救过的人,竟然在她最难的时候,虔诚地为陷害她的虚伪小人祈福。
她能理解他们在强权之下稍微做出妥协,却不能理解上赶着献媚讨好的举动,仿佛把她当一个安稳生活的踏板,仿佛她的付出都是一个笑话,一个用完就扔的笑话。
她本想撑着去要一个答案,无奈身体痛苦疲倦,只好睡了过去。这一睡就是三个月。
醒来后,她的双腿废了,整个人颓丧不堪,不想同外界交流,但想着报仇,又坚持起来,在大夫的指导下锻炼。这期间,他们一直未曾放弃她,为她四处奔波寻药,精心照养她,她都看在眼里。
她曾想质问,却还是失去了出口的勇气。那时她年少道行浅,还拿捏不准人心的变化,被那一出打击,更是害怕一出口,他们都会陷入尴尬之中。
更何况她已经想清楚,这件事怪不了谁,花巷是临江城最受鄙夷的地方,人人都能来踩一脚,他们想活得体面一点是人之常情。她做不到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也不会责怪他们追求更好的出路。
只是再也无法交出自己的真心。所以,她才犹豫是否要带上舒尔与小雅一同上路。
可原来,他们从一开始都是为了她,都是她误会了。若那时她能再坚持清醒一下,兴许就能看见他们为她点燃聚灵燃香,为她放飞星辰灯,念祈祷词。
沐星辰胸腔满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们当时为何不同我说?”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商应和商如君就不是会揽功之人,为了保护花巷姐妹,也不会有人大肆讨论,那时她又自我封闭,自然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绮罗讶异道:“沐姑娘,你不知道吗?”
恰好走到广场,清乐坊一行人燃起篝火,坐在一起取暖,身后摆满了做好的星辰灯笼。
商如君静静地靠在商应身边,火光映出她的面容,温婉美好。
千言万语堆积在胸口,喷薄欲发,平时能言善辩的沐星辰,此刻张了张嘴,却找不出一缕话头。
商如君最先发现她,站起来朝她招了招手道:“星辰,你来了。”
沐星辰匆匆走过去,露出一个笑容,“嗯。”
商如君却脸色突变,柔软温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沐星辰才发觉刚才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她吸吸鼻子,只吸到一口凉风,心中却暖暖胀胀,熨帖得紧,语气却是轻快道:“没什么,天气寒凉,我们赶紧放完星辰灯回家吧。”
商如君也没追问,转身拿起写着她名字的星辰灯递给她,道:“来,这是我亲手所做。”
沐星辰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不敢让她看见,她低低嗯了声,“谢谢姐姐。”
所有人一起点上火,看着星辰灯冉冉升空,又在灯下许下祈愿。
大家互相道完祝福语,便静静地看着星辰灯飞去。
沐星辰仿佛置身于八年前的上巳节,烟火在一半天空绽成五彩缤纷的鲜花,璀璨耀眼。另一边则漂浮着昏黄的星辰灯,如繁星升空,照亮了整片黑暗的夜,商如君领着一群姐妹,虔诚地为她唱词祈福,祝她如银河永恒,岁岁星辰。
“真美啊。”她喟叹道。
商如君感觉到沐星辰有些不同,但也没有祥问,沐星辰若想说,自然会说,若不想,谁也撬不开她的嘴。
“是啊,可惜以后,星辰再也见不到这等美景了。”商如君强装轻松地打趣。
沐星辰道:“姐姐这般舍不得我,那我每年都回来陪你们过上巳节吧。”
“你说什么?”这句话叱若惊雷,炸得商如君怔愣住。
不待沐星辰回答,大家便涌过来朝她们道祝贺语,“星辰,如君,上巳节喜乐!”
“星辰姑娘,老板上巳节喜乐!”
沐星辰一一点头回贺。
商如君回贺时,眼睛也不忘盯着沐星辰,像要挖出她的心,找出那句答案不可。
道完祝贺语,沐星辰看向商如君,扬起一抹笑容道:“怎么?姐姐不欢迎我么?”
商如君欣喜若狂,沐星辰身上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回来了就好。
商应也听出了苗头,走过来,顺手揽住商如君道:“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沐星辰道:“当然是修炼,精进修为,争取早日突破。不过,乌焰身死,我总有风雨欲来之感。乌焰事了之前,我都会留在临江城。”
她不确定,会否有人朝清乐坊下手,她得留下保护他们待危机过去。
不过沐星辰的预感不错,很快,就有人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