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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心自有光明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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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殷上再次回到了周垣的院子,里面一片寂静无声。

后院原本半掩的门被她拉开了一些,还和昨日一模一样,丝毫未变。

她从后院进入,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屋内,众人依旧东倒西歪,睡做一团。

周垣也还在。

那昨日到底是谁。

她回到周相寻身边,悄无声息地再次倒在了她身旁,闭上眼睛。

直到快到午时,众人才悠悠转醒,殷上在周相寻的推搡下顺势醒过来,一脸茫然。

周相寻揉着眼睛嘟囔道:“怎么能喝这么多。”大家已经逐渐清醒过来了,和周垣打了声招呼,一个个离去。

待殷上和周相寻等人走出院门,索千钰才道:“竟然都喝多了么,我昨夜感觉还好啊。”

周相寻也点点头,说:“我也觉得,竟直接就这么醉过去了。”

几人疑惑地说了几句,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林泊玉也在院中,见殷上回来,道:“殿下,你回来了。”

殷上问:“昨日有人来过吗?”

林泊玉点点头,说:“汀悉王姬的侍从来过,说你们还在玩,怕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可能得待到明日。”

殷上问:“什么时候来的?”

林泊玉道:“亥时左右。”

那时候正是江遗雪被带出去的时候。

她没再往下问,回到了自己房中,此事太过蹊跷,她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明了。

若说周垣觊觎江遗雪,她倒是相信,但周垣明显和周相寻他们一样,晕了一夜,那昨夜在水阁的人到底是谁?

昨夜没来的,只有湛卢博他们。

难道是湛卢博知道周垣作生辰,想要借周垣的手欺负江遗雪?

但是周垣也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不可能任由别人把迷香下在她的房中,否则她早死几百回了。

无论怎么想,此事都找不出一个圆满的解释,处处都能挑出漏洞来。

殷上皱着眉,思绪深沉。

……

到了夜间,她依言去陪伴江遗雪。

他换了身衣服,坐在床边,痴痴地盯着窗户的方向,直到轻响传来,他便立刻起身跑到窗边打开窗户。

殷上刚一进来,还未锁好门窗,就被江遗雪抱了个满怀,那饱满的红唇立刻献上来,生涩地在她唇上轻碾。

殷上任由他亲,一只手搂住他的细腰,一只手锁好窗户,带着他退了两步,倒在躺椅上。

他柔顺地启开牙关,深切地与她濡吻。

良久,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江遗雪红唇潋滟,看着她的眼睛里都是雾气。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不安地问:“你会嫌弃我吗?”

殷上皱着眉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为什么要嫌弃你?”

江遗雪长睫微敛,盖住漂亮的眸子,轻声道:“我被他们碰了,还、还看了。”喉间涌起干涩,有些不敢听到她的答案。

殷上无奈,道:“且不说你们都是男子,还隔着衣物,并未看去什么,便是真的怎么样了,那也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怨。”

他衣物虽被撕扯,但也并未到衣不蔽体的程度。

江遗雪却并未安慰道,抬眸看向她,问:“我不在乎别人,我只问你,你会不会嫌弃我。”

他这满心惶恐和依恋的样子让殷上心中一动,眼里流露出几丝柔情,低头轻轻吻住他,抱着他的双手也逐渐收紧,在他唇齿间用气声反问:“你说呢?”

知晓了她的回答,江遗雪微微笑起来,反手搂紧她,忘情地与她拥吻。

只有你、只要你。

————————————————

又过了几天,懿安即将打仗的流言蜚语愈发甚嚣尘上,一时间百姓们都人人自危,几乎都闭门不出,原本热闹繁华的懿安城也变得风声鹤唳,街道上一片空寂。

果不其然,小雪刚过,传闻不知所踪的长王姬周黎于汀悉拥兵自重,由汀悉王永宁公主周瞩扶持,举兵而反。

老将徐雍领兵出征,定周储位之战再次爆发。

周黎谋反的当晚,宫中就派出了无数禁军来璞兰台抓周垣,然她早就不知所踪,问了璞兰台众人,也都不知其去向。

永载帝不信她能在守卫如此严格的懿安凭空消失,命人在城内大肆搜捕,一时间人心惶惶。

然而还未等他们找到周垣,边疆便已然战败,周黎一马当先,率领十万大军连下定周数城,兵临懿安城下,要求永载帝更改储位,传位于她。

说来好笑,永载帝曾把各国王室召入懿安城为质,谁曾想到最后一个人举兵而反的自己女儿,而多年质子,却没有一个派上用场。

永载帝得知消息,又思及曾经死在自己手上的父亲,一时气急攻心,骤然崩猝,太子周泰临危受命,领兵抗敌,然就在定周皇室内战之时,溪狄王后周畹以永载帝得位不正为由,同令十万大军攻入定周,剑指永载帝一脉。

一时间,整个懿安城彻底陷入战乱之中。

……

周畹率军冲破懿安城防军的时候正是冬至那日的黄昏,天边残阳如血,呵气成雾。

周相寻早在周畹举兵之时就被人护着逃走了,走前还不忘提醒殷上和索千钰等人,殷上承情,表明自己会多加小心。

周畹进入懿安后,整个定周的势力三分,名正言顺的自然是储君周泰,举兵谋反的是长帝姬周黎并永宁公主周瞩,最后便是以讨伐为由的先废帝之妹周畹,当下,又以周畹举兵时机最好,一路势如破竹,长王姬周黎腹背受敌,初露颓势。

……

殷上还在璞兰台。

永载帝崩殂,宫内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禁宫就乱了,趁此机会,索千钰在殷上的帮助下带了一小队人马潜入进宫,带出了月支长王姬索千镜。

甫一入夜,璞兰台外便杀声震天,周泰手握兵权,定周附近州县的援军已经陆续赶到了懿安,几方人马杀做一团。

璞兰台内冷寂一片,唯有几盏灯火亮着,殷上依旧平静地坐在屋内看着书,林泊玉与晋呈颐俱都持械,守在门口。

她脸色未变,未见慌乱,时不时还啜饮手中的一杯热茶,江遗雪靠在她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她的衣角。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轻轻地敲门声,殷上才放下书,摸了摸江遗雪的脸,说:“该走了。”

他嗯了一声,恋恋不舍地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门。

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垂花门外很快响起索千钰的声音:“殷姐,我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脸上略有血迹,后面跟着十数人,走在最中间的女子身披斗篷,怀身大肚,见到殷上,忙上前两步给她行了个大礼,道:“听阿钰说多亏了王姬相助,镜才得以逃出生天,镜在此多谢王姬,定然粉身相报。”

殷上扶了她一把,道:“不必多礼,快回家吧。”

索千镜闻言,登时红了眼眶,流着泪点了点头。

众人在等待期间早已整装待发,因着索千镜怀孕,还专门备了马车,让索千钰与她待在一起随身看顾。

今夜援军已到,城门被破,俱在禁宫周围厮杀,想来今夜一过,便知未来定周是谁做主了。

顺着凌乱的街道走向城门,能看到的便只有尸体,有百姓的,也有兵卒的,甚至还有残肢断臂,零星的火团,破败的商铺,茫然的幼童……一片炼狱之象。

殷上与江遗雪共骑一乘,见到此景也是眉头紧蹙,紧咬牙关,双目直视前方,不敢再看。

江遗雪感觉到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收紧,立刻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以示安抚。

城门口已经没人守卫了,一行人很顺利的离开了这座困了他们八年的懿安城。

无人留恋此地,俱是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一直到第二天日出,几人才寻了一处山间密林休憩。

众人分了吃食,殷上走到马车前把手中的面饼递给索千镜,她脸色有点发白,然见到殷上还是勉力地笑了笑,伸手接过后轻声道谢。

殷上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轻声问:“几个月了?”

索千镜低头看了一眼,说:“四个多个月。”

殷上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想说:不若把它打了,毕竟这是永载帝的孩子,不论是周氏的哪位宗室登基,它都可能会成为一个隐患而受到各方势力关注。

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适合说这句话,只问:“要把他生下来吗?”

索千镜摇摇头,说:“不生,等回到月支便把它打了。”

她入定周时才十四,而那时候永载帝已然年近四十,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索千镜看见殷上有些复杂的眼神,笑了笑,说:“我有为母之心,亦有为母之爱,却不会为那个人生孩子,在宫中时候他看我看得紧,我无从下手,如若不然,我定不会让它在我肚中长这么大。”

闻言,殷上没再说什么,只为她倒了杯热茶。

……

月支在东沛下方,又西临定周,殷上计划走到三国边境之时再与索千镜等人分道,然后直接顺着东沛、序戎的边境返回亓徽。

一行十来个人,挑着山林、旷野走,避免进入城池,一路疾行,终于在第十一日到达了三国边境。

月支的人马已经在城外等候,见到索千钰几人颇为激动,立刻上前来接洽,对着殷上也是万分感激。

她脸色平静,坐于马上,微微笑了笑,说:“不必多礼,凡事多加小心,我们先走了。”言罢又看向人群后的索千镜,与她轻轻点了点头。

索千镜也立刻点头致意,眉头轻蹙,张口道:“小心。”

索千钰有些不舍,站在她马下拉着她的袖口,道:“殷姐,保重。”

殷上点头,说:“去吧,护好你姐姐。”

见他抿唇退开两步,殷上便迅速拉扯缰绳,调转方向,率着一群人绝尘而去。

离开月支,便进入东沛和序戎的接壤之地了,一行人更是小心,多是夜晚行路,白日休息。

然而就在殷上以为此番能顺利回到亓徽的时候,却遇上了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眼前拦路的人马,殷上依旧神色镇定,轻声问:“汝等欲何为?”

面前一共三四百人,俱是甲胄、兵器一应俱全的兵卒,领头的正是璞兰台的沈越西、湛卢博二人。

湛卢博朝殷上笑了笑,阴郁的眼神扫过她怀中的江遗雪,道:“把江遗雪留下,我们不动你一根毫毛。”

殷上感觉到江遗雪握住自己手臂的力道紧了紧,立刻伸手摩挲他的腰侧,以示安抚,继续平静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湛卢博咧出一个笑,眼神凝在殷上身上,道:“你想干什么,我们便想干什么。”

闻言,她眼神也变得阴冷起来,定定地和湛卢博对视。

这厢沈越西已然有些不耐烦,扬声道:“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动手!”

言罢,他身后众人立刻冲了上来,与殷上几人缠斗在一起。

殷上这边只有十余人,就算都是好手,也难以真的以一挡百,必然只能逃跑,晋呈颐、林泊玉二人一直护持在她身侧,朝着来路返回去。

然后殷上几人行路多日,已然力有不逮,那几百兵卒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追上了他们,迅速将他们围在中间。

湛卢博制止了沈越西想要强行动手的命令,继续对着殷上重复:“留下江遗雪,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立刻让你顺顺当当地回到亓徽去。”

殷上毕竟不是江遗雪,背后无人,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愿得罪任何一国。

谁料殷上依旧面色淡淡,不见惊慌,也不见要把江遗雪交出来的意思,只道:“做梦。”

他被这话气得笑了一声,舌头迅速划过锋利的牙列,声言满含杀意,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言罢,他举起手中的冷剑,对着殷上等人,扬声道:“上!”

随着一声令下,兵卒们便立刻冲了上来,他们对其他人俱都下了死手,然而对着殷上和江遗雪都颇为忌惮,殷上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对着手下扬声道:“走!”

正待厮杀的众人看向殷上,勉力道:“殿下,我们怎么能丢下你?”

殷上迅速挥开朝自己砍来的刀剑,道:“都给我走,这是命令!”

闻言,那几人咬牙对视了一眼,且战且退。

那些兵卒本就听从湛卢博的命令,不欲得罪殷上,只要活捉江遗雪,见他们有了退意,一时间松懈了几分,松开包围圈,想要放他们离开。

然而就在这一迟疑间,就叫几人寻到了机会,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迅速杀开了一条血路,殷上也看准时机,策马冲出了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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