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这年头,怪人比皇帝老儿后宫那堆怨妇的数量还多。
遇到第一个,还可以叫奇遇。遇到第二个,就只能叫霉运透顶了。
“姑娘,你内伤这么严重,自己慢慢修养肯定浪费不少时间!万一途中又遇到刚才那想抓你的恶人,多危险啊!你相信我吧,我只是去取疗伤丹药给你,助你早日恢复,绝对不是要害你!”
花素颜感觉头上冒出来的青筋之多,已经快要将她的小脑袋覆盖彻底了。拜托,这世上只要有一个唐三藏就足够了!不需要再送来一个唐三藏的姐妹了!
“姑娘!你不要不理睬我啊?你若不理睬,那……我只好用武力拉你去取丹药了!”
神呀,有你这种帮人疗伤需要动用武力的吗?!
花素颜深吸口气,终于停下脚步(其后果是导致某少妇直接撞到了她背上),尽量心平气和地回过头,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对不起,我赶时间。”
那少妇见她终于愿意回头和自己说话,顿时笑颜逐开,忙道:“没关系,你赶时间,我让他马上拿了给你,你可以带着丹药上路,绝不妨碍你的时间。”不管花素颜目光中几欲揍人的冲动,拉起她就朝镇上一处客栈奔。
这女子虽然挽着少妇发髻,年纪却甚小,恐怕比花素颜还年轻。可花素颜看着她的美丽容貌,心里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厌恶。
你是不是认识玲珑?
好几次话到嘴边,还是硬咽了下去。
不……她说什么也不承认,是因为三个月前玲珑的那一句戏言而耿耿于怀!更不会承认,她是在……在……莫非她是在……吃醋?!
天大的笑话。
她虽然很喜欢玲珑,可只是想帮玲珑找到解药,希望那个漂亮美艳的男子再也不会露出毒发时那般绝望孤独的表情,又怎可能会为他的一句话吃醋?
天下间的女人,要她承认自己为一个男人吃醋,永远比要她承认喜欢一个男人难千万倍。
哪怕是一个不轻易动摇心神的玄冰寒女。
芷萱全然漠视花素颜的拒绝,其态度之强硬丝毫不输给要拐骗姑娘进青楼的老鸨,天打雷劈不肯放手,最后硬是热情洋溢也千辛万苦地将花素颜拖到一所华丽贵气的客栈门外。这处明明是客栈,门口却站了两个弟子模样的守门人,见两人过来忙拦住。
芷萱走上前,坦然道:“我与你们主子有约,今日午时来见。”
那弟子初时态度傲慢,显然将狗眼看人低这一门武功修炼得十分到家。可待他仔细端详过少妇,忙恭敬道:“原来是幽渊府宋夫人,得罪了。”
芷萱对花素颜笑道:“你别介意,我这亲戚身份特殊,是以走到哪都要包下整间客栈。”
芷萱硬拽着她穿过一个个庭院,越走越深,每一院的两侧都伫立着整整齐齐的两排弟子,可见守卫森严,而弟子数量更是多得超乎寻常。花素颜一看即知,这些人全部武功不弱,绝不是普通小门派或江湖豪客所能做到!便是枫红阁和虎魄,要和这阵势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是什么门派,拥有这样的势力?出入都包下最豪贵的客栈,随行弟子众多,阵势严谨,把关仔细,绝对不是普通小门派!
花素颜越往里走越是惊疑,心中渐渐冒出一个猜测的气泡,且随着每一步的迈进,气泡越酿越大,几乎重重压住心头。
望着身边全无疑心的芷萱,花素颜停下脚步,面色冰寒如霜,冷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芷萱似乎被花素颜这个表情吓到,眨眨眼道:“我就是带你去见那个有钱到能被钱砸死的亲戚啊!其实呢,他平时不会轻易出行,但近日有祭祖仪式,才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你别担心,他很好人,肯定会送你丹药!”说完又笑着去拉花素颜。
冷嗖嗖的目光盯着面前的芷萱,花素颜不发一言,心里各种念头百转千回。
芷萱努力地拿出讨好笑容,道:“你就是不相信我!等见到他就知道我说得全是真话,绝不是骗你!”
花素颜也看得出这少妇确实没骗她,可这种莫名的不安是什么?
这里明明是豪华客栈,此时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大白天,她却有种一步步踏入黑暗洞穴的感觉,仿佛前面是天大的危险,自己却还要步步深入。
恐惧与猜测,像一头阴黯魔物,笼罩心头。
芷萱所说的那个亲戚,以及如此戒备森严、阵势庞大的门派,莫非就是——
“啊!看到了,他就在那里!”
花素颜顺着她的指尖方向,缓缓转过头,只见庭院中立着一个翠色衣衫的少年,肤色透明,如水似玉,明明立在满满一院花丛之中,穿着华贵,却像一个无主的孤魂,说不尽的凄哀隐约,叫人心里骤然莫名地想掉下一滴泪。
花素颜的脑子“轰”地一下,回忆骤然涌上来。
——玲珑,数月不见,你还是没变。
那日,他也是这么空灵的气质,在说书人盘中掷下银两,然后走到她身边,淡薄微笑地敲了睡梦中的玲珑一脑袋瓜子。
此时再见却没了那种虚无缥缈的微笑,单薄的身子散发出一股幽幽哀哀的味道,无论扶花、赏花,皆全无表情,深幽色的眼眸中透着一种几乎透明的、与他的年龄截然不合的淡薄愁思。
翠生?他就是——芷萱说的那个有钱亲戚?
上次离开时,玲珑也说翠生是去见名唤芷萱的女子,那他们是亲戚也很正常!可难道他其实是……
翠生身侧三步远处还站了一名中年男子,约四十好几的年纪,唇上带须,面色红润。花素颜一看便知此人内力修为极高,虽及不上南宫卓熙这等绝世高手,像周子赎这等人物却都要靠边站了。
那红脸男子嚣张傲气,与孤魂般的翠生形成鲜明对比。他朗声道:“尊主,结盟大会那帮杂碎尚未处理完,你却把阶前霜唤了回来……”他冷“哼”一声,嘴里虽然叫的是“尊主”,却全无半分尊意,反而下巴抬得几乎折了脖子,倨傲道:“是有心与老夫做对吗?”
花素颜心头一惊,转目望去,果然庭院一角还垂首站着一人,正是阶前霜!若单论武功修为,他该是比红脸男子厉害许多,此刻却只能怒瞪着中年人,似极为压抑,却还是要隐忍不发。
百花丛中的翠生一直冷寂寂地望着花丛,仿佛既看不到中年人的嚣张,也不知道阶前霜的隐忍,只是幽怜怜地赏着满院花色,面无表情地望了一圈,才抬手摘起一朵粉茶花,送到面前细闻芬芳,好像这里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也没其他话语。
场面沉默了许久,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又忽然开口,声音幽脆清灵,如风吹动铃铛发出的轻响,一个字一个字的缓声道:“灵照宫能成今日之势,乃各位列祖列宗共同努力的成果。祭祖是灵照宫每年最重要的大事之一,我唤他回来,以祭祖优先,有何不对?”
他说得淡淡柔柔,望着手中那朵粉茶花,好象仅仅是自言自语,平淡如风。
“哼!”红脸男子低吼:“那帮小余孽结盟成党,想反我们灵照宫!将他们绞杀干净,杀鸡敬猴,免得以后再有这种不掂自己斤量的笨蛋三不五时干这种无聊结盟,这才是最重要的!要守住你们玉家列祖创下的灵照宫,可不是靠赏赏花草、搞两下祭祖就行!”
翠生听到最后两句,原本抚花的手猛然收紧,几乎掐断了那株柔弱的花蕊。可一切十分短暂,刹那便又松了力道,他心痛得抚摸着那株娇艳,声音细若蚊蝇:“你意思是,祭祖仪式反而不重要了?”
眼中一闪即逝的屈辱,叫人心头一震。
红脸男子“哼”了声,眼光抬得极高,说:“老夫的意思是,与其干这种表面功夫,还不如请尊主好好练练自己的言谈,少摆那高贵架子,将来就凭你这唇舌怎能与少林武当那些秃驴老道争当武林盟主!”他斜睥着空灵通透的少年,嘴里蹦出两个字:“废物!”
翠生淡无反应,似早已对这些话语麻木,却又條地哽了一下呼吸,抚着茶花的手微弱一颤。
便像一波淡薄春水中,无端被一石头激起涟漪。一圈一圈,都荡漾着血色。
花素颜冷眼观察,旁边的芷萱却按捺不住,冲上前指着红脸男子披头就骂:“闭嘴!浮大,你太也嚣张,现在谁才是尊主!谁主谁仆,你是不是搞错了!”
红脸男子压根没把芷萱放在眼中,讥笑道:“原来是宋夫人,许久不见。不过你已嫁入宋家,便不再是我们灵照宫的人。”他冷嗤道:“我们灵照宫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