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翠山行宫，抱月阁书房。
孟山双手把衣服呈给崔韧道：“大人，衣服拿过来了。”
崔韧坐在书桌后，手中拿着一份呈报南方洪水的文书，一目三行看完后眉头皱了起来，在听到孟山的回话后，分出几分心神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衣物，淡淡道：“让夏嬷嬷收起来。”
这就是不再穿的意思了。
孟山垂头道：“是！”
崔韧拿起笔架上一支毛笔，在砚台上研磨好的朱砂墨上沾了色，在文书上写了几行字。
此文书明日便会呈报至元康帝的书案上。
等批改过几本文书后，崔韧见孟山还没走，看了他一眼，手中不停道：“还有事？”
孟山恭敬道：“大人吩咐属下的事情已有结果了。”
“哦！”崔韧放下手中毛笔，眼睛闪过一丝兴味，“怎么说？”
孟山道：“永昌侯李怀林近段日子确实在翠山庄子上居住，但据探子所报，李怀林近段时间与三皇子并无往来。”
三皇子身侧一直都有大人安放的探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
孟山不懂为何大人突然让他探听三皇子和永昌侯的关系来了，据他所知，李怀林既胸无大志，又无真才实学，他若投靠三皇子，三皇子也不一定能看得上。
崔韧听完后手指点点桌子，重复道：“并无往来。”
那便是有意为之了。
可看那李大姑娘的表现似乎又不像。
崔韧摇了摇头，视线移到桌案上放着的一块通体翠绿的如意玉佩上了。
那是他特意从李疏萤的衣物中拾起来的，也不知李大姑娘知道玉佩掉了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到这，崔韧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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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疏萤手心开始冒汗，她跟在队伍后面，心里已经想了好几处地方了。
是在密林中还是在水池里，又或者在回来的路上……
若是在密林，那时的她昏昏沉沉的，走的是哪条道都已经不记得了，也无法再去寻找。
若是在行宫的霄云阁，那玉佩怕是早就被里面的宫人拾去了。
总之，这块玉佩是找不着了。
李疏萤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那块玉佩是外祖父在西北跟随崔沅将军打仗途中特意寻的一块玉石做的，虽没有那么珍贵，可是意义重大。
她和妹妹，以及表弟每人都有一块。
如今它却被她弄丢了。
想到这，李疏萤又咬了咬嘴唇。
顾氏带着人进了沈姨娘的偏院中，沈姨娘的几个侍女走了出来，拦在了前面。
其中沈姨娘的贴身侍女新翠笑道：“不知大夫人过来有何指教？”
顾氏也不做声，她身后的乳娘杨嬷嬷走出来，一手“啪”的一声打在了新翠的脸上。
杨嬷嬷叉腰骂道：“老婆子竟不知咱们侯府一个区区姨娘的丫鬟竟然敢质问大夫人了，真是没规矩的东西。”
新翠连忙跪在地上捂着脸哭道：“请杨嬷嬷赎罪，奴婢也是按照姨娘的命令行事。”
杨嬷嬷“呸”了一声：“我们大夫人脾气好，纵得你们姨娘一日日的没了规矩，你们这些小丫头也有样学样，真是不知好歹！再说你那姨娘原本是个破落户的女儿，要不是我们大夫人心善，早就不知被卖到何处去了，还能像今日似的在这对着大夫人狐假虎威？”
新翠和其他丫鬟被骂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屋里的那人终是坐不住了，摇曳着清瘦的身子，缓缓走了出来。
沈芳君一双翦水秋瞳看向顾氏，即使顾兰再生气，也不得不承认沈芳君生得一副好面皮。
顾兰年幼时和她交好，后来她嫁人后得知，沈芳君的父亲因得罪了上级被关入大牢，沈府也被抄了家，沈芳君的继母为了自谋生路，要把沈芳君卖到烟花柳巷之地，于是顾兰找人救出了沈芳君，把她安置在了侯府的偏院。
谁知住着住着，到后来她便成了永昌候府的沈姨娘。
李浣也从屋子内走了出来，给顾氏行礼，她看了一眼姨娘又转头看向顾氏，脸上带着笑意道：“母亲此刻来访，是有何要事？”
顾氏看了看眼前长相清秀的女子，与沈芳君有几成相似，但却没有沈芳君的妩媚风情，顾氏转头对着杨嬷嬷道：“嬷嬷，你来说。”
这是连话都不想和她们说了，李浣脸色变了变，看了一眼姨娘，沈姨娘暗暗对她摇了摇头。
杨嬷嬷叉腰对着偏院一众婆子丫鬟道：“往日主子们纵着你们是给你们脸面，如今你们连这点脸皮子也不要了，竟然敢偷拿大夫人的东西，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赶紧把大夫人的紫玉手镯交出来，不然被我们查出来了就要交给人牙子打发出去了。”
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齐刷刷跪了一地，声音起此彼伏喊冤道：“我们没有拿大夫人的东西。”
“大夫人冤枉啊！”
“我们没有见到紫玉手镯。”
……
杨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后面的春雨、春雪两个大丫头带着一干婆子丫头进各个厢房去搜。
李浣拦在主屋门口不让进，她质问杨嬷嬷道：“什么紫玉手镯，我们都没有看见。”
杨嬷嬷走过去，把她手臂一翻，李浣尖叫了一声，汗顿时从额头流了下来，沈姨娘连忙上前拉了她过去，对着顾氏笑道：“大夫人只管搜就是了。”
说完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一边安抚李浣，一边让出了主屋的门笑着看着诸位。
李疏萤在后面把沈姨娘的神色看在眼里，她想了想低声问旁边的李玉烟道：“那碗消暑汤是哪个丫鬟递给你的？”
李玉烟在院子中找了一圈，给姐姐指了一下旁边一个丫头低声道：“就是她，柳儿。”
李疏萤点头，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到春雨和春雪出来的时候，二人走到杨嬷嬷身侧摇了摇头，杨嬷嬷皱眉看向沈姨娘。
沈姨娘脸上带着笑容。
李疏萤吩咐杨嬷嬷道：“去院落后面粗使丫头的房中查，尤其是柳儿的床垫夹层，柜子暗格等更要细细的查。”
这话落音后，李疏萤观察到沈姨娘的脸色变了一下，杨嬷嬷得令后亲自带人走了过去。
地上的柳儿脸色苍白的看了一眼沈姨娘。
沈姨娘看着李疏萤精致明艳的脸庞，脸上闪过愤怒的神色，就是因为她，她今日下午才会在老爷那里落了个没脸。
而且她猜不透，明明已经中了迷药的李疏萤，那会子去了哪里？
她也怀疑过张子明把李疏萤藏了起来，可是问李浣，李浣只差举手起誓了，说张子明爱慕长姐，想娶长姐过门，有这样的机会他不可能不把握住的。
那就是李疏萤自己做戏，她其实没有喝那消暑汤，而是利用此事来打压她？
想到此，沈姨娘内心惊了一下，这大小姐看着纯真无邪，原来心机如此深沉。
不到一会儿，杨嬷嬷带人走了出来，她脸色兴奋，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走到顾氏近前，把它递给顾氏。
顾氏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有个小盒子。
李疏萤和李玉烟走上前。
顾氏看了一眼李疏萤，然后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放了一些粉末状的药物。
她吩咐春雪去把庄子上的大夫请过来。
沈姨娘看了一眼顾氏手中的盒子，咳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大夫人不是要找紫玉手镯吗，怎么找出这东西？”
顾氏冷笑一声：“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不久大夫就到了，大夫小心翼翼的接过盒子，沾了一点在手心看了看，又闻了闻，尝了一点，脸色突然变了，他不可置信道：“夫人，这是长安城有名的春日香，这是如何得来的？”
春日香流行于长安的妓院、窑子，那些姑娘们最喜欢这样的药物，可是它不该出现在侯府。
顾氏也隐隐听说过它的名字，她厉声问沈姨娘：“你可还有说的？”
沈姨娘一脸无辜：“我不明白大夫人的意思？这是从我房中丫鬟那搜到的，最多我治下不严，和我又有何关系？”
顾氏伸出手，气的指了她好几下：“好你个沈芳君，等老爷回来后我看你还有何话要说。”
沈姨娘呵呵笑道：“老爷来了也不能像大夫人似的冤枉人，到时候我亲自和老爷说说此事。”
顾氏气的胸口上下起伏说不出话来，旁边李疏萤见状连忙给顾氏抚背顺了顺气，她笑道：“是非黑白姨娘心里清楚，抬头三尺有神明，姨娘只需记得，这报应若不在你身上必然会在你子孙身上。”
沈姨娘听完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李疏萤说完后不欲和沈姨娘打嘴仗，带着母亲妹妹和丫鬟奴仆们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后顾氏吩咐杨嬷嬷带人把门口守住，里面的人等一律不准出来。
李疏萤在旁边沉默不语，心道沈姨娘一向诡计多端，母亲又莽撞冲动，这一回合胜负还未可知。
等父亲回来后，以父亲偏听偏信的性子，怕是和母亲又要吵起来。
这件事最后又会不了了之，如此，等沈姨娘缓过劲来后又不知会对她做出什么事了。
李疏萤暗下决心，必须要速战速决。
等到回到顾氏的主屋后，顾氏安慰她道：“等你父亲回来知道这件事，必定会给你做主的。”
李疏萤摇头，一双潭水般明净清澈的眼睛看向顾氏：“父亲真的会吗？”
顾氏愣了，她犹豫了一下道：“肯定会的。”
李疏萤点头：“我信母亲的。”
从母亲房中出来后，李疏萤的两个侍女芳意和轻云也回来了，二人看到小姐完好无损后，纷纷拍了拍胸口，道了几声阿弥陀佛。
李疏萤失笑，让芳意二人随她进了偏房，手写了一份信，封好后递给芳意道：“你连夜进长安城，亲手把这封信送给我外祖父手上，务必要快。”
芳意双手接过信道：“小姐放心。”说完便急匆匆向外走去。
身侧轻云已听了小丫头的回话，过来问李疏萤道：“小姐是不放心？”
李疏萤托腮看着芳意的背影：“希望是我的想法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