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翌日天明,姜以宁悠悠转醒,诧异地看着身下的温软被褥,惊得以为是在梦里还没醒。
‘吱呀’一声,侍画探了个头脑袋进来,看到姜以宁以及起身呆坐在床上,笑着推开了门。
“姑娘可算醒了,时辰不早了,我去将姑娘的饭菜端来,您稍等会儿。”
不等姜以宁回话,侍画就满脸笑意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姜以宁掐了一把脸上的肉,是有些疼的,那就不是在做梦。
今日沈知安良心大作了,竟然没把她扔到地上。
等姜以宁穿好了衣服,侍画领着侍书端来了洗脸水和早膳。
侍画今日似乎心情格外的好,脸上一直扬着笑容,这回说什么也不同意姜以宁自己动手了,细致地伺候了姜以宁梳洗,还给姜以宁做了个新的发型,簪上了一套姜以宁未见过的首饰。
“这是哪儿来的?”姜以宁看着被打开的金漆牡丹纹的妆奁,里头除了刚才侍画伺候她戴上的一套红宝石头面,竟然还有两三套新的宝石头面。
“将军赐下的。”侍画一脸歆羡,也是真心在替姜以宁开心,“早上将军起身时,还嘱咐奴婢不要吵着姑娘,让姑娘多睡会儿呢。”
侍书也在一旁捧哏:“将军对姑娘可真好啊。”
姜以宁一阵鸡皮疙瘩,他们说的那是沈知安吗,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姜以宁对着镜子,把刚才侍画簪到头上的红宝石海棠花簪拔了下来,拿在手里细看。
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机关,上头也没被下毒。
姜以宁还是不放心,事出反常那必有妖。
侍画不明所以,猜测道:“姑娘可是不喜欢这套,要不咱们戴这套绿色宝石的。”说着拿起另一套绿宝石里的耳坠给姜以宁比划。
“这套绿色的也很衬姑娘,只是今日是姑娘的好日子,奴婢觉得还是红色的喜庆些,有个好意头。”
姜以宁诧异:“好日子?什么好日子?”
侍画笑着拿过姜以宁手里的红宝石海棠钗,又给簪回了姜以宁头上:“姑娘莫不是忘了,今日试婚可就结束了,您可就要有身份了。”
姜以宁当然记得今日结束试婚,她可是数着指头过的,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了今日,怎么会忘记。
只是她奇怪的是为什么侍画觉得她一定有身份,姜以宁也这么问出了口。
侍画笑着回道:“将军一大早就吩咐人去帮姑娘解决您故友家里的难事了,这事府里如今都传遍了,将军如此重视您,侍妾位置总是没跑了。”
侍书笑着恭喜姜以宁:“就是,将军如此重视姑娘,姑娘必是个有大福的,能伺候姑娘也是咱们的荣幸。”
姜以宁闻言,蹙紧了一双秀眉,脸色沉重。
宝绘堂,房嬷嬷的眉头皱的比姜以宁还紧,细细说着早上听到的府里的流言。
“那姜以宁竟如此得将军宠爱。”房嬷嬷说完这句,安静地侍立在一旁,等着蒲团上的人做完早课。
见木鱼声停了,赶紧上前扶起蒲团上的人。
“无需担心,我儿心里有分寸。”苍老的声音想起,“上回安儿已都同我说了,这小郡主从前在西北对安儿有过些照顾,如今他知恩图报,回报一二分。”
房嬷嬷闻言,似乎觉得有些不那么简单。
“安儿对那姑娘有感情,这我也看得出来,原本让你出手,只是担心安儿一时间心软弄出庶长子,这对安儿名声有损,上回安儿特意来陪着我用膳,说的也是这事,他都有安排。”
“既如此,咱们就别插手了,咱们侯府的继承人,必定得有这番计较,既然他已有,咱们就该放手。”
“再说了,安儿就算喜欢那小郡主,又有何妨,我儿如今的地位想宠着一个人,也并无不可,跟咱们也无干系,该着急的是宫里头的人。”
房嬷嬷点头称是,顺着老夫人的话说道:“而且我瞧着那小郡主,也是个没头脑的,当初那鸡汤,不管不顾就跟张扬出来,这般美艳但不聪慧的人,放将军身边倒也稳妥。”
老夫人念了句‘阿弥陀佛’,缓缓说道:“她若是个安分的,我也可保她性命,也不好叫那人的女儿在我府里一人独大。”
房嬷嬷心下了然,刚要附和几句,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见到咏梅神色有些紧张跨步进来,房嬷嬷沉了脸:“慌张什么,素日里的规矩呢!”
咏梅赶紧跪地告罪,一脑门子的汗也顾不得擦。
房嬷嬷也只是做给老夫人看的,并不是真的怪罪,见老夫人并无不悦,这才继续问道:“何事惊慌?”
咏梅本是匆匆小跑过来的,这时候还有些气喘,倒也顾不得喘匀了气,急忙说道:“宫里,宫里来传皇后手谕,将军被召进宫去了。”
房嬷嬷蹙眉,脸上也有几分惊诧,回头看向老夫人,只见老夫人和善的面容上含无波澜,心就定下了几分。
等咏梅告退后,房嬷嬷才问道:“老夫人,您瞧,这一大早上宫里宣见可是有大事?”
老夫人念了声佛,语气比刚才还松快了些。
“宫里头那位,沉不住气了。”
房嬷嬷听了这话,又想到了刚才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了些门道。
“那人总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实际蠢得很,静兰,咱们就等着瞧吧,往后你只管护着那小郡主,既然是我儿喜欢的人,多给一份面子也不是不行。”
房嬷嬷笑着低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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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皇后看着也好些日子没见的沈知安,只觉得这人身上的气势比从前更盛了些。
带上这种高位的气势,沈知安的五官就更为英挺冷峻,脸颊有棱有角,线条流畅漂亮,是一等一的好骨相。
皇后心想要是日后姝嫣和知安生下一男半女,那该长得多好看啊,不得和观音座下的童子般让人欢喜。
“快坐,在姑母这儿不用拘谨,可用了早膳?”说着就要让景秋上吃食。
“在家用过。”沈知安温和地答道,拒了皇后的好意。
皇后有些失望,很快恢复仪态,让景秋上了些茶点。
“不知姑母一早召见,所为何事?”沈知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皇后笑着看了眼景秋,景秋会意,带着殿内伺候的人都下去了,还带上了门。
沈知安安静地等着,并不言语。
“本宫听说了一些事,下头的人回禀到本宫这儿来,怕中间有些什么误会,就干脆找你来问问。”
沈知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沈通判那事是你处理的?”
沈知安倒是没想到这事会这么快传到皇后耳朵里,他对他这位姑母的判断倒是有了些参差。
“是。”沈知安如实答道。
皇后神色未变:“为何?就是为了个姜以宁?”
沈知安眼里浮过一丝疑虑,很快消失不见,他身边怕是有皇后的人。
对于这个问题,沈知安也知道隐瞒没有意义:“是,但也不是。”
“这是何意?”
沈知安解释道:“事情确实是一个宫人找上了姜以宁,姜以宁告知了我,但是处理那通判,却并不是为的她。”
“皇后娘娘既然知道了这事,应该也打听到了沈氏那族人,只一个小小通判就为非作歹造了多少桩惨案,这事如果上达天听,或是让有心之人抓住,用来攻击我沈氏一族,只怕到时候,这事难以妥善收场。”
皇后倒也听说了里头的事情,只是处理了几个妾室,虽然手段有些让人不耻,倒也不至于成为能撼动沈氏的把柄吧。
“娘娘可知为什么淹死的大多数是会水的?”沈知安看皇后神色就知道了皇后并不把这事当回事,“因为他们自大,自认为没事,失了警惕之心,这也是为什么不少船只能扛过大风大浪,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皇后神色微凛,看着沈知安若有所思。
最后在沈知安认真的神色中,卸下气势,又恢复了好姑母的神态。
“你办事,我总是放心的,说起来,今日也是你试婚一月结束的日子。”皇后说着话语一顿,微微一笑,“怎么样,那姜以宁你可要留下。”
沈知安看着金丝案几上种类繁多的茶点,有一碟子造型特别的别致,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外表有些净透,里头一抹桃花粉。
看沈知安不回话,皇后也并未不高兴,只把自己的打算先说了。
“要是留下,本宫想着姜以宁的侍妾身份,不如等着姝嫣过门后再由她开口提,这样也能让姝嫣卖姜以宁一个好,你也知道他们从前多有口角,以后既然都入了你的后院,自是要和睦些。。。。。。”
沈知安静静听着。
与此同时,姜以宁也静静听着两位嬷嬷在恭维她。
“提前恭喜姑娘了,等将军从宫里回来,姑娘怕就是侯府的半个正经主子了。”
毕竟沈知安又没有其他的通房侍妾,公主也没有过门,姜以宁成了沈知安头一个女人,这以后的福气怕是远不止于此。
赵嬷嬷的态度没有李嬷嬷那么殷勤,但也客气了不少,倒不是因着姜以宁可能有的一个侍妾的位置,是因着姜以宁背后的沈知安。
她们可也听说了,沈知安竟然为着姜以宁,处理了沈氏族亲里一个有官身的亲戚。
她们不需要日后姜以宁对他们多有回报,只要姜以宁别让将军为难他们即可。
姜以宁托腮看着院子里假山间的瀑布,水流潺潺,明明就这么一小块地方,倒也有了奔流不止的样势。
这就是借了假山的高度吧。
就像现在的她,借着沈知安的势,这些人捧着她,也都是为着沈知安。
姜以宁不求沈知安能给她个什么地位,只要能借着这个势保全性命即可,希望沈知安不要因着昨晚的事把她退回去。
试婚宫人,如果不被留下,被退回去的话,为了保住皇族秘辛,一般都会被秘密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