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
姜以宁不躲不闪,在外人看来就像是被范嬷嬷给吓得呆住了。
侍画捂着肚子从地上挣扎着要起身,嘴里还大声喊着:“范嬷嬷,不可伤人,将军知道了必是要重罚的!”
范嬷嬷听了这话轻蔑地撇了撇嘴,顺手抄起了打菜的长柄铁勺,绕过饭桌二话不说就朝着姜以宁抡过来,上头还有些汤汤水水,洋洋洒洒都被抡飞了出去。
姜以宁还是那副定住了的样子,一动不动木的很,要不是眼皮子还在眨,那就和石像没什么两样了。
眼见着那铁勺都快贴着姜以宁的脸了,姜以宁这才像是回过了神。
一脸慌张的‘啊——’了一声,往边上一个躲闪。
反应过来的姜以宁速度倒是不慢。
范嬷嬷一下子抡空了,收不住力,往着旁边歪斜了身子,踉跄了两步,正好是姜以宁躲闪的方向。
姜以宁似乎是避开后要转身求饶,结果一个没站稳,踢到了一旁的长条凳,凳子歪斜倒地,恰好就绊倒了范嬷嬷。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磕的青砖‘咚’的一声巨响。
姜以宁吓了一跳,赶紧退开几步,还不忘关心地上的人:“怎么了,范嬷嬷你没事吧?”
地上的人半天没有回应,姜以宁不可思议地摊开手瞧了瞧,对着在场的人震惊地说道:“是我吗,我把范嬷嬷打趴下了?”
四周的人看她跟看个傻子一样,刚才那俏丽姑娘直接嘲讽:“就你?你掂量下你身上的骨头几斤重吧。”
一旁的人哄笑出声,都在笑姜以宁真敢想,这要不是范嬷嬷自己个儿没站稳,倒在地上的就是姜以宁了。
厨房里头的婆子慌慌张张地去扶起地上的范嬷嬷。
姜以宁也去一边把侍画扶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没事吧?”
侍画摇摇头,想到刚刚的事,一脸担忧:“我没事,就是范嬷嬷——”
说着两人一起往好不容易被扶起来的范嬷嬷看去,就看见人一脸怒火地瞪了过来 ,还有一道鲜红的鼻血顺着人中就往那肥硕的双唇上流淌。
“小贱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范嬷嬷大呼一声,甩开了扶着她的人,恨恨地抹了一把鼻血,抡着铁勺就又朝着姜以宁他们冲了过来。
侍画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姜以宁面前,害怕地伸开双臂,紧紧地闭上了眼。
姜以宁看了眼发抖的侍画,眼眸颤动,这回是真的有些愣住了,她有些不明白,侍画为何这么护着她。
不过很快,姜以宁就回过了神,尖叫着一声,迅速拉扯开了侍画要往厨房外头跑。
一边跑一边喊:“杀人啦,救命啊。”
才刚跑到厨房院子门口呢,就瞧见了一道藏蓝色的身影,如意纹的衣料上绣着几朵杭菊。
姜以宁立马装着一个踉跄,把侍画拉扯的一歪,两人齐齐往一边倒去。
身后抡过来的铁勺,直直地就朝着刚进院子的房嬷嬷的面门飞了过去。
“啊——”
这回是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集体尖叫出声。
‘咚’的一声,铁勺砸到了房嬷嬷的脑门上,又‘噹’的一声坠落在地,力量之大,又反弹了几下,才彻底没了声。
“嬷嬷,嬷嬷,你没事吧?”房嬷嬷身边的丫鬟接住了往后倒的房嬷嬷,看人闭上了眼,头上还有血,吓得立马哭了起来。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围了过来,关心房嬷嬷的情况。
好一会儿,房嬷嬷才龇着牙睁开了眼,只感觉疼的眼前又一黑,她抹了把额头,见手上都是血,差点又晕了过去。
范嬷嬷已经吓得跪地不起,一个劲的求饶:“房嬷嬷,恕罪恕罪,老奴不是故意的,我没看见您呐。”
范嬷嬷边求饶边四处找姜以宁的身影。
看到被众人给拦在外头的姜以宁,范嬷嬷恨恨地指着她,对房嬷嬷解释:“都是这小贱人骂我先,我就是想教训下她,才不小心伤着嬷嬷的,真不是故意的。”
房嬷嬷身边的丫鬟赶紧把人扶到了最近的凳子上,随意点了一个小丫鬟:“快,去善安堂找陈大夫。”
又随意指了另一个,正好就是那个俏丽丫鬟:“秀禾,你跑一趟老夫人院子,去告诉咏梅姐姐,房嬷嬷受伤了。”
说完这些,低头凑到房嬷嬷身边,观察了下房嬷嬷的神态,看她对于她的这些安排没有意见,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叫红玉,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三等丫鬟,日常也就跑动跑动递个消息,今日老夫人身子不大舒服,院子里丫头都在忙着伺候老太太,房嬷嬷这才带上了她。
房嬷嬷听人禀告了厨房的事,见老夫人身子不爽利,就想着先来瞧瞧,要没什么大事,她就给处理了。
没想到,刚进院子就遭了这无妄之灾。
房嬷嬷敛着怒气看向跪在地上求饶的范嬷嬷,视线又扫过不远处狼狈倒在地上的姜以宁和侍画,那两人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房嬷嬷暗啐一口,真够没用的。
咏梅很快带着软轿来接了房嬷嬷,顺路带走了范嬷嬷还有姜以宁和侍画。
宝绘堂内,陈大夫检查过后开了方子,老夫人着人给了赏钱,让小丫鬟好生把人送出府。
床上的房嬷嬷欲要起身谢过老夫人,被老夫人阻止了。
老夫人看向屋子中央站着的姜以宁,确实是身量纤纤,美的不可方物,就这般站着都比一旁挂着的画上那凹着身姿的仕女来的婀娜。
姜以宁也是头一回见到传闻中的老夫人,倒是和她想的有些差距。
虽然面前坐着的老太太,衣着简朴,似是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但是这面料看起来可不简单,隐隐地透着贵气。
就像老夫人虽然念着佛,但佛讲究个众生平等,老太太瞧着地上的范嬷嬷,那眼神可没有半点佛爱世人的慈悲。
姜以宁敛了心神,恭敬地垂手站着。
“府里甚少发生这等纷争,不论事出有因还是一时气愤,都不该动了手,如今竟还见了血。”
老夫人说着瞧了眼房嬷嬷的额头,上头已经包扎好了,只纱布上还隐隐透着血渍,脸上的神色更是不愉。
最后还是房嬷嬷求了情,范嬷嬷被免了职,只做后厨打扫的活计。
至于姜以宁,老夫人并未多话,只让房嬷嬷好生休息,像是把人交给房嬷嬷处理了。
等老夫人一走,房嬷嬷就是一阵夸张老夫人心善,姜以宁诚心诚意地附和。
房嬷嬷满意地瞧了眼姜以宁,让侍画也退下了,似乎有些话要单独和姜以宁说。
“姜姑娘——”
房嬷嬷刚开了口,就被姜以宁打断了:“嬷嬷可唤我以宁。”
房嬷嬷眼里闪过满意,顺着喊了声。
“将军给了你这个身份,导致你如今被瞧不起,你可有怨恨。”
姜以宁当然是说没有,还夸了一通沈知安,说是只求活命,其余的不敢想。
房嬷嬷点点头,果然和老夫人想的一般,美丽又蠢笨。
“老夫人瞧着你如今孤身一人,甚为可怜,就叮嘱我多看顾些,不然今日我也不能这么快得着消息就赶过去。”
姜以宁闻言,目光闪烁,立刻感激地道了谢。
“你也知,府里就老夫人和将军两位主子,日常里的活计倒也不累着人,老夫人对于将军一片慈母之心,将军事务繁忙,平日里身边没个知心人。”
“你以后在褚玉苑当差,可愿意帮着老夫人些,多关心些将军。”
姜以宁听明白了,老夫人这是要拉拢她,以后给她传递沈知安的消息。
姜以宁心里厌烦这些高门显贵,母子间都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面上一副喜色,开心地应下了。
房嬷嬷见人这么上道,说话也客气了些,还问了姜以宁生活上可有短缺的。
姜以宁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掩下眼里的兴奋,蹙了秀眉,面上一派哀伤,期期艾艾地说道:“倒也没有,只一件事,有些想要拜托嬷嬷。”
“你说。”
姜以宁似乎很纠结,像是担心提的问题惹房嬷嬷不悦,但又确实是很想说那般拧着一张脸。
要不怎么说美人的脸,做什么表情都美的慌。
房嬷嬷只觉得这忧愁的美人,更是让人心软,不自觉就开口道:“你说说看,要能答应的,我也不为难你。”
姜以宁感激地涌动着泪水:“谢谢嬷嬷,您也知道,我自西北来就进了宫,从来都听说上京的繁华,如今倒是一次都未见识过——”
原来是这事,房嬷嬷松了一口气,又被姜以宁这话戳中了些内心的柔软,她曾经也是,被卖到侯府来,初始好多年都不曾出过侯府大门。
后来到了老夫人身边,才算是有了出入自由。
如今姜以宁的身份只是个三等丫头,除非跟着管事嬷嬷或者有了主子的吩咐,不然也是不得出府的。
想了想,她说道:“将军下月初八大婚,府里如今都忙着这事,老夫人大善想着府里都热闹些。”
“这样吧,午后你去珍宝阁瞧瞧,给府里的丫鬟们挑些绒花头饰,到时候大家都打扮的鲜亮些。”
姜以宁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般的顺利,满目感激地行了一礼:“谢过嬷嬷。”
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忐忑问道:“嬷嬷,我可否带着侍画一同去?”
房嬷嬷心想那可再好不过了,侍画是她的人,有她看着,还放心些。
等沈知安收到消息时,姜以宁已经出了府,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