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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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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在夜风里没有止歇的意味,反倒是随着风一阵阵袭来,打在沈知安的心上。

沈知安大步行至高低炕边,借着窗柩里透进来的月光,拿眼神小心地检查了一番炕上颤抖的身影。

并未看出有何不妥,但是挨得近了,哭声更是直击沈知安内心深处,像一声声战鼓,擂的人心惊肉跳。

沈知安一撩衣袍,挨着姜以宁坐到了高低炕边,伸手扶着姜以宁的双臂,想将伏膝的人半扶起身子。

手中的手串无声落入锦被中。

“怎么了?”

沈知安手上微微用力,将人硬拽了些起来,看清了姜以宁的面庞。

瞧着并未有伤痕,沈知安轻轻抬起手,贴在姜以宁湿漉漉的面庞上,轻轻抚了抚,确信这脸上并未有任何事。

“发生了何事?”

沈知安的语气比刚才更急促了一分,没有外在的伤口,姜以宁又哭的这般惨烈,他怀疑是受了内伤,且这伤怕是不轻。

沈知安等不到姜以宁的回答,他轻轻用手一寸寸捏了捏姜以宁的胳膊,一点点的细细检查,没有发现姜以宁的胳膊有错位或者断裂。

房里除了有些日常用的熏香,也并未闻到有血腥味。

“姜以宁,你看着我,发生了何事?”

确认姜以宁手上并未有伤,沈知安的手使了些劲儿收紧了一分,试图唤起姜以宁的反应。

姜以宁的状态很不对劲,沈知安瞧着她的一双眼,在夜色里只有水珠泛着光,眼神呆滞的没有一丝活气,她像是失了魂一般,对于沈知安的所言所行,似都感受不到。

沈知安一手滑落,去握姜以宁的手,她的手很凉,凉的像是没有了正常的体温,沈知安眉心一跳,紧紧握住了姜以宁纤细的仿若用力就会折断的手指。

他的手掌很大,将姜以宁的手掌完全包裹在了手心里,指尖摩挲着姜以宁的手背,想给姜以宁的手添些温度。

沈知安另一只手抚上了姜以宁湿润的脸庞。

姜以宁的脸也和手一样,凉的很,泪水涟涟,不多会儿,沈知安的手也都被泪水打湿了。

沈知安眼眸中的心疼越聚越多,他的整只手贴上了姜以宁的面颊,手很大,姜以宁脸很小,完全被包裹住了半张脸。

沈知安轻轻揉了揉,似是在哄,似是在劝:“怎么了,不哭了,我回来了。”

姜以宁似乎终于有了反应,脸上的温度和力度,唤回了她沉浸在伤痛里的心思,她抬头,看到了一双满含担忧的眸子。

这狭长宽阔的眼睛,有些熟悉,姜以宁的眸光渐渐聚起,眸子里映照出沈知安轮廓分明的脸庞。

姜以宁感受到手心里的温度,垂眸一瞧,她的手正被一只大手紧紧包裹着,原来刚刚唤回她的温度,是从手心传来的。

姜以宁看清了,是沈知安,来的是沈知安。

“姜以宁?”

姜以宁第一回听到沈知安如此有温度的声音。

姜以宁冷的很,她很想让自己暖一些,循着本能,姜以宁像那朝着火光飞扑过去的蛾子,朝着温暖的源泉扑了过去。

一手穿过沈知安的披风和外袍间隙,伸手环住了沈知安劲瘦的腰身,额头抵在沈知安的颈侧,任由眼泪掉落在沈知安的颈窝处。

隔着衣服,沈知安都觉得他的颈窝湿漉漉的。

沈知安在姜以宁环抱住他的时候,身子就僵直住了,低头瞧着姜以宁乌黑的发顶,随着哭泣一抖一抖的身子,心里发涩,喉头堵得慌。

沈知安一时间没了话语,他放开了握着姜以宁的手,改由拉起,拉着姜以宁的手,穿过披风和外袍的间隙,将姜以宁这手也送至身后,与另一手相叠。

心中微动,沈知安拉拽着披风,伸手环过姜以宁,将人牢牢拥进了怀里。

天地间仿佛就此静了下来,什么风声,哭声全都消散不见了,只剩下了沈知安如擂鼓一般的剧烈心跳声。

沈知安眉眼颤动,紧绷的下颌抵着姜以宁的头顶,不敢用力,努力克制着微微蹭了蹭,压住声音的弧度:“没事了,我在。”

微微发颤的语气温柔地如同今夜的月光,夜色里,两个孤独的身影紧紧相拥。

那高大的那身影,手掌轻轻拍着怀里瘦小身影的孤直背脊,一下一下,带着安抚。

月夜里的风声,混着这一声声的安慰,呜呜咽咽的。

“乖,不哭。”

“可是哪儿伤着了?”

“姜......阿羽,遇着何事了?”

沈知安记得曾经在西北偶然听见过定北王这般呼唤姜以宁,想是姜以宁的小名。

“阿羽,可是哪儿疼?”

第一声唤出口后,沈知安再呼唤时就觉得喉头堵着的发涩的东西消失了,他喊得极为顺畅,像是在心里已经喊过千百遍。

“阿羽?”

这一声呼唤,唤停了姜以宁的泪水。

姜以宁错愕地从沈知安的怀里退了出来,仰头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乌黑的眼里全是茫然,似是不解,沈知安如何知道这称呼。

沈知安被这孩子般的迷糊清亮眼神,直击到了内心深处,眼眸中都多了丝笑意。

他出口解释道,语气更是柔软:“曾偶然听到王爷如此唤你。”

姜以宁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垂了眼眸,缓缓低下了头,掩盖住眼底的失落和......恨意。

发觉自己正环抱着沈知安,姜以宁默默撤回了手,双手捂上脸颊,用力撇去了脸上残留的泪水。

眼神里逐渐恢复了清明,记起了刚刚自己的失态,姜以宁心里疼的慌,也失落的很,刚才感受到的让她一时间迷失的温度,竟然来自于沈知安。

姜以宁心情很复杂,想要拉开与沈知安的距离,发现身后有桎梏,她往后退不开。

姜以宁纤细的手臂轻轻拨了拨沈知安的手臂,示意他松开手。

沈知安只低头瞧着怀里的人,不言不语也不动。

姜以宁加了一些力气,拍了拍沈知安的手臂。

等了会儿,还着他的手臂依然环绕着她,隐隐的,她似乎还感受到这手臂多加了一寸力。

姜以宁有些恼了,改用推的,只是沈知安像是存心和她叫着真,竟是丝毫推不动。

“你放开。”

姜以宁无法,抬起头看向沈知安,捕捉到了沈知安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今夜是为何?”

沈知安因着手上使了劲,下颌也绷得很紧,只是语气,还一如刚刚的温柔。

姜以宁仰着头,感受到了心弦一动,瞧着沈知安的眼角眉梢都是关心,姜以宁那句‘关你何事’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看得出来,沈知安确实是在担心她。

还有刚才那句‘阿羽,可是哪儿疼?’

从前只有父王母妃,还有阿翀,会这般问。

姜以宁瞧着近在迟尺的沈知安,他的呼吸有些重,热气直愣愣扑在了她的脸上,痒痒的,还有些热,姜以宁缩回了脑袋,低下了头,瞧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只有一线缝隙。

她只要稍稍往前一点点,两颗心就能隔着胸腔互相贴着了。

赵淼一眼瞧见的,就是这般场景:月光铺洒的床上,他家将军环抱着一纤弱身影,低头温柔地瞧着怀里的人,怀里的女子,乌发垂肩,看不清神色,只月光笼罩的身影,美的似乎能直接羽化成仙。

赵淼刚要迈进门槛的脚,哆嗦中收了回来,赶紧低下头,轻手轻脚后退了两步,这般场景,似乎多一丝杂音,都是在惊扰画中人。

他就像是个不识好歹没有眼力见的路人,非要破坏这幅美景。

可是没法子啊,老夫人的人就在外面等着呢。

赵淼轻轻试探地咳嗽了几声,听着屋里头,似乎没有动静,他也不敢再往里瞧。

侧对着门内,低着头,轻声呼唤:“将军,老夫人使人来唤。”

屋内,姜以宁神色一松,轻轻呼了半口气,救兵来的太及时,她复又开始挣扎起来,想要逃离这个越来越热的怀抱。

沈知安瞧着怀里的人,又恢复了白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就像被利刃划了几刀,不致命,但疼的很有存在感。

透过柚木隔扇,沈知安瞧了眼立于外头的赵淼,恢复了往日里的一贯肃容。

一松开手,怀里的人就跟条得了空隙的鱼,嗖一下逃离的渔网。

沈知安心里一声叹息,感受了下空空的环抱,只剩下些微香气,证明方才不是一场梦。

沈知安深看了一眼面向里侧装鹌鹑的姜以宁,敛了眉目,迈出出了门,行至门口合上了门。

听到关门声,姜以宁提着的半口气,终于是呼了出去,闭了闭哭疼了的眼,听着外头的动静,沈知安像是往外走了。

姜以宁掀开被子,打算去燃灯,摸索着下床时,手心膈着了一东西。

姜以宁拣起,对着月光一瞧,蓦然沉了眸子,眼里闪着惊诧......

赵淼慢两步跟在沈知安身后,二人沿着鹅卵石道,行至月洞门前,那儿立着一竖着偏髻的丫鬟,瞧见沈知安亲自出来了,立马收敛了打量院内的眼神,低下了头躬身行礼问安。

沈知安:“回禀老太太,我换了衣裳就过去请安,让老太太无需担心。”

丫鬟领命而去,沈知安转身回了院子,瞧见姜以宁屋里燃起了灯。

沈知安顿住了脚步,难掩眼里的失望,赵淼瞧着一愣,见沈知安不悦地望了过来,立马低头退至一边,给沈知安让开了路。

心里大喊冤枉,老夫人这会儿使人来问,要没见着沈知安,怕是要亲自过来,到时候再瞧见将军在姜姑娘房里,那岂不是更糟。

见人走远了些,才提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也不跟着往前了,立在月洞门边,守着院子不让人打扰。

沈知安也知道这个理,所以才会亲自露个面,好叫母亲放心。

刚那些话,也只是以退为进,他说着要去请安,母亲必是过会儿就会遣人来说不必如此。

回到姜以宁房门前,沈知安步子踌躇,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屋里,西边窗下翘头条桌上,燃着一盏灯,未罩灯罩,火光随着窗柩细缝里透进来的风,热烈跳跃,噗嗤作响。

姜以宁静静坐在一旁,对着烛火,瞧着手里头捏着的东西,神情凝重。

沈知安定睛望去,姜以宁素白手指捏着的那手串,用的络子配色很少见,颜色艳丽,上头还串着两三颗磨穿了的小石子。

那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手串!

似是发觉了沈知安的视线,姜以宁收起手串,拢在手心,朝着沈知安望了过来,眼底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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