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翀
“阿羽,小心!”
黑夜里,一声凄厉仓惶的呼喊,穿破夜色,在山林间环绕。
姜以宁挥动惊羽弓回身挡住了那致命一剑,虎口被震得发麻,姜以宁直接朝着后头的人投掷出了惊羽弓,趁着对方躲避的瞬间,抱住头蜷缩着身子往山下滚去。
“阿羽!”
蒙面人已经起了身,快速朝着姜以宁冲过来,刺客击落惊羽弓后也朝着姜以宁飞奔而来。
刺客的距离比蒙面人距离姜以宁近的多,是以,他先一步靠近了姜以宁。
姜以宁滚落的势头已经随着地势的平坦而减缓,最后停了下来。
姜以宁头晕目眩,来不及起身,已经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刺客,挥着剑朝她砍了过来。
‘噗嗤’一声,利刃刺入□□,喷射出的血液溅落到姜以宁脸上。
刺客喉间,一根箭,箭头已经完全没入他的喉管,只箭身在颤动,尾部的羽毛发出了嗡嗡声。
是姜以宁刚刚射出去的箭,姜以宁回头望去,蒙面人以剑做拐,撑着身子立在不远处,落叶纷纷,掉落在他的肩头,他也无暇顾及,只一双眼瞧着姜以宁,似乎要确定她有没有事。
姜以宁了然,刚刚应该是他,拔出了她射出去的箭,又投掷了回来。
太强了,不用弓,就达到了她使用一等一好弓的效果。
他这臂力属实惊人!
姜以宁终于是把胸腔里这些气给一次性吐了出去,她狠狠地长吁了几口气,刚刚生死间,她一直压抑着,如今瞧着暂时没了危机,姜以宁才感觉到了身子哪哪都疼。
甚至于连呼气,她都觉得很是费劲。
姜以宁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蒙面人已经拄着剑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伤着哪儿了?”那人说着蹲下了身,细致了检查了姜以宁的手骨腿骨,检查完后重重松了口气,“幸好,都没伤着骨头。”
姜以宁听他闷闷的声音,鼻子酸涩的厉害,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巾。
“还遮什么。”
那人也不恼,像是并不在意这脸遮还是不遮,自顾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拉扯过姜以宁的手,往她手背上还在渗血的划痕上,洒了些许粉末。
“有些疼,忍一忍。”那人给每条他看得见的伤口都均匀地撒上了粉末。
姜以宁由着他上药,经历这一切,她的头晕的很,需要缓一缓。
“走吧,送你回去。”那人站起来看了眼姜以宁,又重新蹲了下来问道:“还能走吗?”
姜以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接连问出了她心里头的疑问:“你怎么会在这儿?西北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苍婆婆要说你死了?”
那人摇摇头:“姑娘,你认错人了。”
姜以宁失笑出声:“姜翀,你要不要看看你这张脸,这么假的一张脸,你想骗过我吗?”
一看就是苍婆婆做的假皮,能骗过外人,可骗不过姜以宁这个苍婆婆亲自教出来的易容高手。
“你认错人了。”那人坚持着他的答案,说着还要来扶起姜以宁,“此处不安全,先回去。”
姜以宁拍开了他的手:“我腿伤着了,走不了。”
那人动作微微一顿,刚才他检查了,姜以宁的腿骨都没有问题,或许是腿上有其他的伤,可是他也不便查看,还是要回去找苍婆婆才是。
他蹲下身,背对着姜以宁:“上来,我背你。”
“呵,你是谁,我凭什么信任你。”姜以宁坐在地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半蹲着回头看她的人,那姿势十分的变扭。
他瞧着了姜以宁眼里的坚持以及气恼,一起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姜以宁是什么意思。
“我啊,这辈子就只让一个人背过,他叫姜翀,你认识吗,认识的话你喊下他来,我只让他背。”
“要是不认识的话——”姜以宁顿了顿,挑了挑眉,嘴角微提,“那你就走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天亮,等庄子里的人发现我不见了来找我。”
那人站直了身子,转身居高临下瞧着姜以宁的发顶,好一会儿,姜以宁听到了他叹了口气。
随即,他贴近了些姜以宁,再次蹲下了身,像是妥协,带着无可奈何但是却没有气恼,反而有些心疼地说道:“上来吧。”
姜以宁展颜一笑,起身往前一扑,从背后跪抱住了身前的人。
“阿翀,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现在在发烧,会不会这些都是假的?阿翀,你真的没死吗?”
姜以宁再也忍不住了,抱住人痛哭出声,眼泪如决了堤的滔滔洪水,浸湿了姜翀的后背。
她哭了多久,姜翀就多久没有动作,姜以宁在身后瞧不见,身前的人眼眶赤红,强忍着泪水。
“不哭,不是做梦,是我,我没死。”
姜以宁听到这话,哭的更凶了:“为什么不来找我,既然你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
姜以宁抹了眼泪,踉跄着起身,撑着身子挪到了姜翀的面前。
姜翀来不及躲闪,眼眶里的晶亮被姜以宁瞧了去,姜以宁张了张嘴,惊得忘了说话。
阿翀在哭,他竟然在哭,姜以宁从来没见过阿翀落泪,这是第一回,姜以宁的心像被箭矢穿了个洞,快的不见血,但是疼的人无法呼吸。
姜以宁抱住姜翀,轻轻拍着姜翀后背,尽量让自己呜咽的声音柔缓些:“没事了,阿翀,活着就好,我每时每刻都在祈祷你能活着.......”
姜翀从姜以宁怀里退了出来,直起了身子,他已经比姜以宁高出许多许多,他用力把姜以宁拥进了怀里,下颌抵着姜以宁的颈窝。
“我也是......阿羽......你没事就好.......”
呜咽声混着风声阵阵,声音哀转凄凉,一阵阵的冷风吹着枯枝落叶,寂寥无边的山林里,两具身躯紧紧拥抱在一块儿,久久不曾分开。
谁也没有说话,也不用说话,没有什么比确认彼此还好好地活着更重要的事了。
月亮渐渐偏西,深夜寂静,已过丑时。
沈知安也不知为何,他这一夜总是心难安,他起身灌了三盏凉茶,还是觉得心里慌得很,很难压住这股心慌。
他想赶回别庄,可是宫里已经下了钥,非诏难以进出。
沈知安拎起茶壶又添了一盏茶,仰头一饮而尽,进宫也带不得人,他无法使赵淼传信回去,他很不喜欢这般失控的感觉。
想起白日里刺杀姜以宁的那一伙儿刺客,那行事作风绝非山林匪类,且也不要钱财,只冲着姜以宁的性命而去,又在看见了沈知安之后快速撤退,这太明显了。
姜以宁能猜出凶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晚间宴会散了后,沈知安在萧姝嫣特意寻着他的空隙,已经出言警告了,所幸此次姜以宁无大碍。
他可以原谅萧姝嫣一次,只做了警告,如若再有下次,他就不客气了,不论她是公主,抑或着皇后作保,他都不会放过伤害姜以宁的人。
想是萧姝嫣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沈知安放下茶盏,许是他晚间喝了酒,这两日又没有休息好,才会这般心慌。
姜以宁在别庄好好的,他这是庸人自扰了。
沈知安继续回了床上,只盼着天亮的快些,他好早点出宫。
另一边,姜以宁帮着姜翀把刺客的尸体都丢进了后山西面的断崖,下面是蔼蔼森林,枝幕繁盛瞧不着底,除非下到断崖下,不然难以看得见尸体。
找不到尸体,立案都不能够。
姜以宁知道今晚的人必又是萧姝嫣派来的,刚刚她检查过了,他们的手肘内侧都有一个一样的圆环图案,宫里暗卫惯用的标记方式,且不同的主子有不同的标志。
具体谁的标记是什么样,那只有暗卫同他们的主子知道。
姜以宁倒也是头一次见到萧姝嫣暗卫的标志,也不知这图案对于萧姝嫣有什么意义。
处理完尸体后,姜以宁已累的站不太稳,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要自己走下山,姜翀身上的伤比她严重的多,她不想加重他的伤势。
姜翀了解姜以宁,把手里头的剑收进剑鞘,递给姜以宁当拐杖,自己则挎上了姜以宁的惊羽弓,两人相互扶持着回到了别庄。
姜以宁先去瞧了锦心姑姑同苍婆婆,发现两人都只是被迷晕了而已,放下了心。
萧姝嫣还不算太疯癫,至少没想着伤害旁的性命。
姜翀也去检查了下庄子里其他的几间屋子,情况都一样,包括庄子里的狗,都只是迷晕了,睡一觉就会醒。
姜以宁觉着这样也好,她能好好地和姜翀好好地聊一聊。
她心里憋着一肚子的问题,不问清楚,她会难受得如万蚁噬心,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姜翀担心姜以宁的伤口,无奈跟着姜以宁回了屋。
姜以宁拿出了她屋里的各种上药,堆放在团桌上,看姜翀皱着眉头四处打量,拉着人坐下。
“别瞧了,同我在王府的闺房一模一样,你是第一次见吗?”
姜以宁不由分说地拿剪子把姜翀的衣袖剪了,边处理伤口边问:“这屋子,是通过苍婆婆知道的我原有的摆设,这事你不知道?”
姜翀低垂下了头,姜以宁瞧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闷闷的:“知道,没来瞧过。”
姜以宁对此不置一词,拿起一壶烈酒,放缓了些声音:“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等姜翀应了声后,姜以宁小心清理起了伤口,刀伤剑伤里头还嵌着好些碎石残渣,姜以宁清理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姜翀从头到尾都没有哼一声。
姜以宁吸了吸鼻子,这人还是那么能忍,好几道口子皮肉都外翻了,粉肉泛着白,她瞧着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