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好了。”
靖瑶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满意道。
“没什么——”
“还有披领和朝袍。”福康安笑意温和,眼睛里满是无辜。
靖瑶:“……”
她认命地替福康安宽衣解带,还把朝珠挂在了一边,在做了很久的斗争后,她终于帮他解得只剩中衣了。
明明两个人差不多大,靖瑶却还是感觉自己老脸一红。
有种调戏小弟弟的羞耻感。
“脱下来。”靖瑶试图严肃道。
“唔。”福康安乖乖地把衣服给脱了。
要是他闹一闹也就罢了……
他这么听话……
让靖瑶感觉更羞耻了。
接过福康安递过来的衣服时,靖瑶已经有些拿不住了。
她逃也似的抱着衣服离开了。
留下福康安在原地,眉眼一弯,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
笑话,他堂堂大清都统,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姑娘?
他一定要扳回一城!
……
靖瑶把衣服抱到房间里。
她上网查:
文物丝织品该如何保养。
真刑啊。
“该怎么办嘛……”
上交郭嘉……这衣服怎么还有一股中午吃的盒饭的味道?
难道真的要留在家里当传家宝?
“怎么了?怎么坐地上去了?”
福康安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靖瑶正抱膝坐在地上,唇抿得很紧,看着颇为苦恼,旁边还放着一个袋子。
“我在想,要不要把这套衣服上交给博物馆。”靖瑶一边喝水一边道。
“怎么?放弃把我上交给郭嘉后,现在要把我的衣服上交了?”福康安笑她。
“这衣服我洗也洗不得,放在家里也是会坏的。何不如把它交归国有,让它得到更好的保护呢?”靖瑶是真的把这衣服当文物看了。
“交了这件衣服,算是大功一件吧?”福康安忽然问。
“……应该是吧?毕竟这官服在如今也不算是批发的。”她摸过面料,是她这辈子都没摸过的那种,极其上品。靖瑶不确定道,“你真舍得啊?”
“我家男儿没有下品官员。”福康安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又十分真诚,“这一二品的补服朝袍,还是不缺的。”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靖瑶沉默了。
可恶,忘记了他的家世是何等显赫了。
“那么,能不能通过这件衣服,弄来一份身份文牒?”见靖瑶不说话,福康安只能自己问了。
靖瑶瞪大了眼睛:“你,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
身份证在这个时代多重要啊!没了身份证,作为黑户,福康安大约很难通过正常途径走出这座城市。
福康安矜持一笑,并不多话。
“太聪明了你!”靖瑶蹦起来,差点想给他一个拥抱。
“不过,就这么交上去,你真舍得呀?说不定你哪天‘咻’地就回去了呢?”靖瑶及时收回手,好奇地望着他。
福康安缓缓取出一块印信。
“这是……”
“我说过了,我原本要去金川授印。”福康安眉眼一弯,“只要有这颗印信,不管穿什么,阿桂他们,都得客客气气地把我迎进去。”
明明笑得温良软萌,不知道为什么,靖瑶总觉得他笑得不达眼底,自己还有些冷嗖嗖的。
“所以叫你别坐地上。”看她在搓手臂,福康安顺势岔开话题。
靖瑶也识相地没提要把印信交上去的事:“我先去看看这里博物馆的联系电话。”
这才第一天,说不定他哪天就会回去了,留下一个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也好。
福康安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是不是,有点怕我了……?”
查完电话,已是深夜。
靖瑶怅然地想起,自己昨天这个时候刚为了女儿舌战群儒,谁知道今天,她就要为了天上掉下的小僵尸福康安跑上跑下。
“不对一下口供么?”
福康安的声音在门口冷不丁响起,她抬头。
“还是说,你有把握见到你所说的‘博物馆’的人之后,能跟我说的话都一样?”
靖瑶:“……”
“怎么说。”她已经有些困了。
“……算了,明日再说吧。”福康安见她兴致不高,及时回转了话题,说。
“行……”靖瑶强忍呵欠,“先铺床吧。”
“我来吧。”他急忙道。
“你知道放哪么?”靖瑶只一句反问,让福康安哑然。
于是他老老实实跟在靖瑶身后,见她翻出了一床床单和一床被子,又把她自己的枕头拿了过来。
“这不好吧……”他说。
“我没枕过。”靖瑶面无表情,“我枕玩偶。”
……行吧。
看她实在太困,又这么说了,福康安自然也不再分辩什么。
“你自己应该能铺好吧?”靖瑶问。
“可以。”
靖瑶听完,便转身往外面走。
福康安以为她要去睡觉时,就听到外面传来水声。
因为家里经常囤一些物资,所以也有多余的牙刷,靖瑶给福康安泡了个新牙刷。
“敬斋,你先过来。”
“怎么了?”福康安不明所以。
“这是你的牙刷,刷牙用的。”见他过来,靖瑶一把把新牙刷塞到他手上,“具体操作如下。”
她自己翻出手机,放了个教小孩怎么刷牙的视频,然后径直挤了牙膏,自己刷了起来。
福康安:“……”
不,等等——
“你怎么不教我了?”
靖瑶吐出一块白沫,口齿不甚清晰道:
“因为我自己刷牙也没有很规范。”
福康安:“……”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两个人照着镜子刷牙,一大一小,动作完全不一致,却难得有了种不协调的美。
靖瑶洗漱完就去睡觉了。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福康安突然发现:自己今天所学的东西,似乎比以往所学的加起来,还要多。
托福康安的福,靖瑶一沾床就睡着了。
……虽然中间因为睡前喝多了水,又起夜了一回。
靖瑶觉得自己是不是二次撞鬼了。
……不然无法解释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为什么书房那里开着灯。
怀着完全不清醒的头脑和很惊悚的心情,靖瑶推开了书房门。
“……你,你干什么!”
发出惨叫的不是靖瑶,是福康安。
靖瑶:?
“不是,我还没叫,你叫什么?”靖瑶无语了。
“……原来是你啊。”福康安无奈,“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打扮,披头散发,以发覆面……这,这不是文昭甄皇后的样子么?”
“总之我不是贞子。”靖瑶坐在一把小板凳上,“不过,你自己都是鬼了,你居然还会怕鬼?”
福康安抽抽嘴角:“……这又不冲突。”
好在经此一吓,靖瑶觉得二人扯平了,两个人算是都被彼此吓过了。于是很快说起了新话题:“你怎么大晚上的在这……呃,手不释卷?”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林城吗?
福康安放下笔:“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可这也太早了吧?多睡会儿不好吗?”
“现在也不算早了。”福康安目光移向窗外的天空。
“你平时都几点起床啊?”靖瑶秉持醒都醒了的原则,随口多问了一句。
“寅时初刻。”
靖瑶低头查了一下:
凌晨三点。
造孽啊,这不是天天都在备战高考吗?
靖瑶觉得没必要:“睡眠不足会猝死的。”
福康安想了想,道:“可是我不用像你一样去上什么‘早八’啊。”
靖瑶:“……”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好!你读!读不会我笑你一辈子!福康安!”靖瑶怒气冲冲地走了。
见她被气走了,福康安沉默片刻,终于没忍住偷偷笑了出来,然后接着提笔,练他的字。
像靖瑶这种半途起夜的一般很容易又睡着了。
“醒醒,醒醒。”
伴随着拍门声的男声在门外响起,靖瑶很不耐地翻了个身。
“谁啊?”她把头闷在被子里,问。
“我,福康安。”
“干嘛?”她叫道。
“这都日上三竿了,你不起床也不带看时间的?”
靖瑶皱眉,摸到手机,看了一眼:
中午12:06。
靖瑶:“……”
行吧,还真是物理意义上的日上三竿。
靖瑶踩着拖鞋走到门口,把门一开。
福康安看她一身装扮,倒吸了一口气:“你怎么能穿成这样?!”
“我哪样啊?”靖瑶一脸阴郁,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松松垮垮宛如腌好了的咸菜的衬衫,一条权作睡裤用的休闲裤——非常正常,“你记住嗷,你二房东穿什么都很正常,女大学生穿什么也都很正常。所以,我妹毛病。”
福康安:?
这咋还带东北口音的?
“再说了,你难道穿得很端庄吗?”靖瑶的目光在他身上肆意地扫了一圈,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有了几分暧昧的意思。
福康安自己落了下风,尴尬地避开目光:“还,还不是你说要把补服和朝袍脱了……”
“难道怪我?”
撂下这句话,把人挤到一边去,靖瑶去洗手间开始一边洗漱,一边点外卖。
而福康安则又回去读他的书了。
“你不会读了一个早上的《中国近代史纲要》吧?”
洗漱完,靖瑶晃悠去书房瞧福康安在做什么。
“是,半个夜晚加一个早上。”福康安停下笔,抬头纠正她。
“对了,你能不能教教我,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靖瑶瞥了一眼,只见笔记上面是他尚且笨拙的硬笔字:
“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地主阶级”
“帝国主义”
……
一旁的福康安还真诚发问:“帝国主义是什么?是和大清帝国一个意思吗?”
靖瑶:“……”
“倒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