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的工作

时间过得挺快的，三年前他们才刚来城里，现在老大都毕业了。毕了业，自然是要找工作的。说实话，老大还挺好就业的，程文奕都没怎么费心思，直接带着他去国营饭店找店长漏了一手，店长二话没说，就拍板把人给应下来了。

要是搁在三年前，指不定还要先回到村里去，前前后后把人的家室查一遍，生怕遇到什么成分不好的人。但随着上面越来越放松，下面的人也不再管这些事情了，但因为有了工作，还是要发一封电报回去，跟村里面转移一下工作关系。

就是老大在国营饭店当上了厨师，家里面吃得就没那么好了。尤其是晚饭，那正值饭点老大得在饭店里上班啊，咋可能跑回家里给做饭呢。于是做饭的大头就落到了老二身上。老二跟着老大干了这么多年，看也该看会了。

他的确有那么两手，做菜水平秒杀整个家属楼，程文奕也只能给老二当下手。可比起老大来，那手艺就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了，给老大提鞋都不配。老大在饭店里干活那还是收敛了手艺的，就这样，还是把整个城里的老饕们给急得嗷嗷直叫唤，每次到了饭点就问：“你们家新招的那个小师傅来了没？”

以至于国营饭店，那门口都排起了老长的队伍。

孙瑾一开始还想着没事，老二做的饭菜也不是不能吃，结果吃了没几天，老大放假了，漏了一手之后，孙瑾就发现自己吃不下老二做的了。不是，谁能在吃过珍馐美味之后，还能再虐待自己的嘴、自己的胃的啊？

没办法，孙瑾只能等接了老四下课，然后按着饭碗可怜巴巴来到国营饭店后门，等老大给自己开门，他抽空做几个菜装在饭盒里，让孙瑾再带走。当然了，材料都是孙瑾自己从老二那边坑过来带的，不然这样做事太不地道。

因为老大实在太厉害，店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老大干得事。

老四和孙瑾坐在厨房间里，看老大在锅碗瓢盆之间游走如龙。家里那个小厨房还是太限制老大的发挥了，这大厨房才是他能一展拳脚的地方。

这个时代的厨师服还挺好看，孙瑾第一次见老大穿厨师服，都移不开眼睛。里面穿自己衣服打底，外面穿一件纯棉的白色厨师服，包括白色的厨师帽子，看上去和这年代的绿|军|装有些类似，关键是老大长得好看、身高也高，穿着这身厨师服，真有几分帅气。

他将袖子卷起来一些，然后给颜值减分的东西就上了——黑色的袖套、再套一个白色底上绣着饭店名字的围裙。卷袖子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国际大厨的感觉，但这两样东西一上，立马给颜值嗖嗖减分。

不过老大的背脊挺直，动作利索，就是个做菜也赏心悦目。

他以前和特别害怕自己做饭这件事被同村的小朋友们知道的，现在却用做菜的技能，给自己找了份工作。最关键的是，工资还不低，足足有四十块钱呢。自己刚过来的时候，程文奕才二十多，他儿子起点就比他多那么多。

今天晚上炖红烧肉，孙瑾都闻到味道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四，不好好做作业，反而盯着他哥的锅子。孙瑾伸手敲了一下老四：“做你的作业。”

老四龇牙咧嘴的，但不好反抗孙瑾，只能趴在桌子上，老老实实继续写作业。前面的食客也来了，当领导的跑的就是快，她听到外间有人在问了：“哟，今天小师傅做的是红烧肉吧？我都闻到味道了。”

服务员微笑：“我都不知道呢，但闻味道应该是的，一会儿我去看看。”

说是国营饭店，但跟食堂其实差不了太多，点菜？那是不可能的，总之现在还不能点，只能看每天送来了什么菜、厨房里拿这些菜做了什么，才能选着吃。不一会儿服务员进来，孙瑾看见是个长相甜美的姑娘，但看样子应该要比老大大个几岁。

人家小姑娘八成对老大有意思，眉眼间都含着笑，声音都软了些：“大春，今个儿有什么菜啊？”

“荤菜有红烧肉、辣椒炒肉片、肉丸炖粉条，素菜有木耳炒芹菜、笋干豆丁、炒青菜、清炒藕片，炖了个小鸡蘑菇汤。”老大口齿伶俐报完了菜，确定服务员记住了，才让人出去。然后回过头就问孙瑾：“妈，你带哪些菜回去？”

孙瑾听他这么报菜名，每个都想带，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想吃红烧肉：“想吃红烧肉，素菜你随便整，汤我也要喝。”

老大答应了，立马给她装在了她带来的搪瓷碗里，还特意盖好了盖子，再用绳子给系好，以防走路上掉了。实际上，等会儿出了饭店的门，老四就会转移到自己的空间里，而孙瑾只会拎着一个被布盖起来的空篮子。但是表面功夫要做好的，而且老四这么跳脱，万一他取出来的时候不小心颠簸下怎么办。

菜装完了孙瑾也没第一时间走，反正这时候回家家里那仨也没回来了，而是拉着老四一块看他大哥干活。

不一会儿功夫，外面就把小纸条传了进来，一个个上面写的都是菜。像红烧肉、鸡汤这种都是提前炖的，不炖的话根本不好吃，售完即止。但其他几个小炒菜，就是当场炒了。

每张小纸条上面都写着有红烧肉，老大速度很快，一把大条勺子捞起红烧肉就往盘子里面一装。他眼神也好，看清楚了有几个同样的菜，就开始抓好分量开做。

不到半小时，十来张小纸条上面的菜就被老大做完了。

孙瑾看了一会儿，老四待不住了，他作业做完了，要回家。老大却喊他别急，他摘了围裙和袖套，喝了一口搪瓷杯里面的水，拉过老四的作业开始查看。

老大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给老四找出来几个错处让他改正，回家去给老三让他三姐给他看。

孙瑾适时说了一句：“你课程也别落下。”

老大点点头，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孙瑾的意思，就跟自己三年前和弟弟妹妹说的一样，他觉得孙瑾这么用心让他们念书，肯定是因为念书有用。既然她让自己别落下课程，那说明高考肯定是有希望的。

老大知道自己在国营饭店干活就是个过渡，他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厨子，他也不甘心做一辈子的厨子，他以后肯定要赚钱养家的。说近的，他后妈那么精致一个人，平日里什么都不干的，现在有他爹养着，等以后他爹老了总不能还靠着他爹吧。

到时候，还是得靠他，所以他要赚很多钱，才能养活他妈。

再说还有弟弟妹妹在，他是家里的大哥，理所应当要让弟弟妹妹靠着自己，不然怎么有脸给人家当大哥呢。再往远了说，他迟早有一天也要娶妻生子，生儿子女儿无所谓，但也要找一个可以与他相伴一生的爱人。

他也不想让自己未来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媳妇儿受苦，最好和后妈一样，啥事都不干，一天到晚瞎溜达就行。当然人要是想上进，他也不会拦着，和媳妇儿一起奋斗呗。

这样一想，他肩膀上的担子可太重了，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

看老大把自己说的话听了进去，是真知道还要继续看书，孙瑾就松了口气。知道要念书就好，老大那么好的成绩，毕业的时候还有一些单位来找他，但都被孙瑾撺掇着拒绝了。因为那些工作工资是高，但也是真忙啊，哪有时间看书啊。

所以才寻摸了这么个工作，忙也只有中午晚上两个饭点的时间忙，过了这个时间，就没那么忙了。厨房里除了老大和另一个掌厨师傅，还有一些学技术的小帮工，从公家那边领了点小工资，还干一些打杂的活计。所以也不用老大晚上留到很晚，正常下班就行。

孙瑾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些嘈杂，还没等她出门，就看到服务员匆忙进了门，她声音急切问到：“大春，咱还有什么能吃的菜吗？”

老大有些不解：“怎么了？”

服务员还没做解释呢，就看到店长从外面走了进来，面上也是一脸愁容：“是这样的，刚刚外面来了两个……额，外国友人，听说是搞技术的，还有校领导陪同呢，他们想吃点不一样了，问我们还有什么菜能做？”

老大往前面走了几步，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孙瑾也跟在身后，老大打量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帘子。老大还在头疼，店长都进来了，显然是想拜托他让他做些老外吃了都说好的菜。

但他哪知道，国外人会不会喜欢吃自己喜欢做的东西呢？

然而还没等老大头疼多久，他就看到孙瑾眼神游离，耳边也响起了孙瑾的心里话。

【我看还有一些没做完的肉丸，要是做个瑞典肉丸应该能应付一下吧……别说，瑞士肉丸也挺好吃，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