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茶案
“哈哈！也不知道谁平时眼睛朝天，活该被吊死鬼吓一跳，还不是靠我拉着跑！”宁小桃马尾辫一摇一晃，发尾划出漂亮的弧度，青春烂漫。
她这么说其实有失偏颇，方才在鬼屋里被吓得最惨的不是秦白秋，而是范曼语和包思涛。尤其是包思涛，和鬼正面对决秒怂，连反抗都没有，掉头就跑。
“想得少，动作自然快些。傻大胆。”身边的秦白秋清瘦高挑，金丝眼镜下一双凤目，不咸不淡地讽刺。
“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小桃仰起脸，寸步不让，“你们说是不是？”
今天是她的生日，小桃穿着朱槿出品的毛呢短裙，泛着栗色的长发扎成马尾，上面绑着两朵毛绒绒的向日葵。
这种有点孩子气的发饰在她头上丝毫没有幼态感，金色花迎着初冬的暖阳，趁着她晶亮的杏眼，倒有种耀眼的阳光俏丽。
和冷冷淡淡的秦白秋走在一起，气场冲突又和谐，引得经过的路人频频回头。
与他们相比，裹着羊绒大衣的朱槿，脸被墨镜盖去一半的范曼语，以及脸色发白的包思涛，则更像是言情剧的背景板。
如果这是出豪门恩怨狗血剧，三人出演的大概是美艳继母、臭脸姐姐、温柔哥哥，或者诸如此类的角色。
事实上，范曼语也确实尽职尽责地扮演起姐姐的角色，具体表现为对秦白秋横挑鼻子竖挑眼，觉得他哪哪都配不上小桃。
此时见他敢奚落自家小姐妹，立马没了女明星包袱，给小桃撑腰：“姓秦的你还倒打一耙是吧？亏得刚才小桃第一个拉你跑！”
秦白秋和宁小桃的关系正发展到暧昧阶段，她的口无遮拦立刻让两人都红了脸。
一个说“谁稀罕她这种疯丫头”，一个说“还不是他非黏在我身边”。
范曼语还要再说，被朱槿拽了下。四条已经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对面的购物街开了家鲜芋仙，我们去吃吧！”
范曼语有点不甘心，和朱槿走在后面嘀嘀咕咕，精致美甲几乎能将秦白秋的背影戳出洞来，丁点不见原书中对他的痴情。
朱槿：……
她本来还担心闺蜜敌不过剧情buff，会失了智地和好友翻脸。结果真闺蜜就是看哪个男人都嫌弃，挑三拣四，什么男神都配不上自己姐妹。
朱槿：这可太真实了吧。
朱槿在她列出秦白秋的七条大罪前，问出关键问题：“今晚你真不来？”
“我也想来啊，可经纪人要我去见导演。”范曼语大吐苦水，“我连午饭都不敢吃。”
女明星之路不好走，为了维持身材，别人坐着你站着，别人吃着你看着。这时候的演员普遍敬业，尤其是那批老艺术家，个个豁得出去，卷生卷死。
范曼语作为后辈的压力格外大，好好一个富家千金，这会只能眼巴巴地对着甜品咽口水。
朱槿甚至怀疑她的大墨镜不是为了遮挡面容，也不是为了保持女明星的格调，纯粹是为了让食物色泽暗淡一点，抵抗起来没那么难。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他们在甜品店屁股还没坐热，小桃和四条的手机一起响了。
轻松欢快的气氛霎那停滞，四条神情凝重地接起电话：“队长，是我。小桃和我在一起。”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四条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是！我们马上赶到。”
他抱歉地看向小桃，“有案子，队里叫咱们过去。”
范曼语吐槽：“连个生日都过不安生。”
小桃有一瞬间失落，但马上恢复了干劲十足的笑容，拉起搭在椅背的外套穿好：“破了案再聚嘛！反正我不想那么快长大一岁！”
秦白秋罕见地没有毒舌：“记得拿出你在鬼屋的本事。”
“那还用说！”小桃比了个大拇指，“走走走，咱们打车快点。”
朱槿也起身：“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槿姐。”秦白秋突然出声叫住了朱槿，郑重道，“你被人跟踪的事，我会留意的。”
朱槿一怔，对上他坚定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赶去现场的途中，四条简单和小桃说了大概案情。
“死者男，32岁，在上夜班途中出现不适症状，口唇、指尖皆出现青紫，呼吸不畅。路人以为是心脏病发作，拨打120，在救护车还未赶来时死者失去生命体征。经初步鉴定，死亡原因是中毒。具体的毒物分析已经送去化验，很快能出来。”
“现场已经被保护起来。死者身上携带的物品也都收集送检，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需要重点排查死者从出门到死亡这段时间的行动轨迹。”
“头儿！我和方子去找目击证人录口供。”大刘主动请缨。
“那我去死者的工作单位问问，毒理那边有百灵盯着呢。”
黎兴招手：“徒儿，咱们去排查沿路的商店。”
大伙配合纯熟，三言两语分配好任务，各自出发。
“思涛，你跟我去死者家看看。”宋柏抓起公文包往外走，“这个案子目击者很多，得尽快侦破。”
死者叫李山富，住在A市水泥砖瓦加工厂附近的院子里。那里是城市的边缘，还未被完全开发，许多人家还保留着平房和院井。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山富的死讯引来不少在他家门前探头探脑的邻居。
宋柏和四条赶到时，掉了漆的铁门前已经围了好多人。
一看见警车，这群人中立刻有个腆着肚子的中年人凑上前来，一口一个“警察同志”地打听：“山富是不是犯事了？”
四条嫌恶地转头。每次查案时都能碰到这种人，对他们来说，活生生的人命不重要，别人家破人亡也不重要，唯一值得关心的是能不能从这件事中获取酒桌上吹牛的谈资，
宋柏瞧不上他这副样子，严厉地看了他一眼：“有需要我们会找你了解情况，不要瞎打听！”
男人面皮一僵，陪着笑喏喏退回到了人群里。
这是个堆满杂物的小院，半人高的垛子边依靠着各式各样的工具。一辆老式凤凰牌自行车上蒙着深蓝色的塑料雨布。
李山富没有家人，父母远在老家，他们礼节性地敲门后，用房东给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迎面扑来一阵混合着脏污汗液的酸臭气，令人窒息。
门廊两侧都是低矮的老旧窗户，窗下立着个脸盆架，里面坐了个红双喜钢盆，下方是个水银胆保温瓶。
宋柏和四条小心避过茶几上的脏碗碟，在这个堪称逼仄的房间搜寻起来。
身为水泥厂的小职员，李山富的物质生活并不富裕，精神生活同样堪称贫瘠。
除了几本厕所读物，以及穿插着低俗笑话的黄色小报，剩下的唯有电视机而已。加上食品柜中几瓶二锅头，几瓶凉茶，几盒便宜纸烟，便近乎是他全部的生活痕迹。
“喂？”宋柏接起电话。
“队长，毒理结果出来了，死者是亚硝酸钠中毒。”对面传来百灵的声音，“亚硝酸钠管制很严格，采购时是认证认票不认人的。一般是专门的餐饮单位用，从采购到登记保存都有专人负责，无关人等不好拿到。”
“知道了，通知其他人。”宋柏还没放下电话，四条的手机又响了。
“队长手机打不通，我跟你说吧。”绿箭的语速很快，“厂子里都说李山富是个老好人，从没和谁起过冲突，平时也不爱搓麻将打牌，下了班就回家。我看不像是工作原因结仇。毒检那边怎么说？”
四条把刚才百灵的话复述一遍，绿箭应：“没问题，我去查查他们厂子里用不用亚硝酸钠。”
宋柏一字不漏地听完绿箭的话，眼底浮起深思。
“师父，亚硝酸钠是不是从厂子里流出来的？”四条问。
“开车不到半个小时路程，有个罐头加工厂。”宋柏沉吟半晌，“两个关键问题，第一是毒物的来源，第二是死者的中毒方式。必须先弄清楚这两个问题。”
他思索片刻，打了个电话给黎兴：“沿路商贩怎么说？”
“说是他天天上下班都走这条路，这几天也没买什么东西。倒是方子问出了点东西，给，方子你说。”
手机被人接过，方子压低嗓音，像怕人听到，“有目击者看见李山富走到半路从怀里拿出凉茶喝。我和百灵确认过，那瓶凉茶里的确含有高浓度的亚硝酸钠。”
凉茶清热降火，冬天的A市人最爱吃羊肉火锅，很多人都喜欢喝凉茶防上火。
这么说，毒是下在饮料里的？
宋柏将目光投向橱柜里的凉茶，用肩膀夹住手机，戴上手套将凉茶取下。四条立刻掏出大号证物袋，撑着袋口。
“死者家中还有几瓶凉茶，我们拿回去化验。不排除熟人入室投毒的可能，但绿箭说死者社会关系单纯，少有访客。因此也有可能是在死者打开凉茶后，凶手趁其不备投毒。”宋柏说。
亚硝酸钠的潜伏期有一到三小时，本就给确定投毒时间造成障碍。倘若不能弄清楚投毒时间，无疑会让锁定嫌疑人变得更加困难。
“队长，我觉得有点奇怪。”四条突然开口，“这个屋子里，李山富的个人特征太模糊了。”
如果李山富是个成天往外跑，热衷于喝酒打牌的人，那么回到家后精疲力竭倒床就睡，留不下过多生活痕迹便很正常。
可偏偏认识他的人都说，李山富十分内向，不善交际，下了班从不鬼混，都是直接回家。
如此一来，下班后漫长的空白时间，他仅仅是坐在沙发前看电视吗？还是说……
宋柏的视线逡巡一圈，最终落在了里屋那老旧的木板床上。他走上前，用力摁了两下床板，手指顺着缝隙摩挲过去，腰腹带动手臂瞬间发力——
“喀拉——”
灰尘扑簌簌盘旋在空气中，床板抬起一条宽大的缝隙，露出层层叠叠，数不清的女士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