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草大盗失恋了
两人在黑暗中穿梭,转过几道拱门,眼见西门将近,骤然跳出数十个手举火把的小厮,四周登时如白昼般亮堂。
“哈哈哈,想逃?先问问我柏飘雪愿不愿意。”柏飘雪笑声狰狞,站在众人中间,双眼猩红,“白墨,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婀娜对你情深义重,你竟然还想逃?”
“我不喜之事,从来没有人能够勉强。”白墨先发制人,飞身纵入人群,与他们打斗起来,场面顿时大乱,刀剑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只见数十个火把窜乱窜去,顷刻间竟只剩四五把,小厮横七竖八躺满院子。
苏木棉不想拖他后腿,早已趁乱爬到树上,只听柏飘雪尖叫道:“弓箭手!射死白墨这个贱人!还有苏小二,统统得死!”
正在此时,院内突然散开一股恶。苏木棉趴在树上望得真切,数十条黄鼠狼从墙头跃入,游走在众人脚下,边喷射淡黄色气体边惊慌逃窜。
众人头晕眼花,忍不住恶心呕吐起来,一时间战斗停滞。
幸好白墨反应迅速,以袖遮鼻,并无大碍。苏木棉捂住口鼻,从树上溜下来,跑到白墨身边。
“公子,我们快走!”
二人乘机往门口逃去,于此同时,一阵紧促脚步渐近。
对面蓦然跑来一群人,个个黑衣面罩,还拉扯着两个浓眉大眼的红衣少年,红衣少年面色惊慌,口中塞布,支支吾吾奋力反抗不肯走。
两人顿时警戒起来。
其中一黑衣人朝两人喊道:“前面有埋伏,跟我来。”
俩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是敌是友。黑衣人一把扯下面罩,露出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尹思群。
其余四人也摘下面罩,均是面色黑黄发亮,皱纹交错,一看便知是长期在外劳作之人。两名少年大吃一惊,双腿跪地痛哭起来。
其中一名少年道:“爹娘!孩儿不孝!孩儿不想走!婀娜主子赐予孩子百两银子,珍宝珠翠一箱,以后孩儿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再也不想在田间地头拼死累活了。”
“我也是。”另一名少年艰难吐出一句话,“况且,我们的身子也……也给她了。”
“什么?”四人大吃一惊,恨铁不成钢捶打着两名少年,又怒又悲,“你们怎么……怎么就给她了啊!咱们两家都是三代单传!入了她的门,孩子就得随她姓……”
两个中年壮汉面色铁青,扯着两名少年往前拖拽。可惜,少年力道也不小,竟纹丝未动。
苏木棉扯过尹思群悄声道:“要不咱先跑吧,能逃一个是一个。”
“这样不好吧?那黄鼠狼,多数是他们抓的。”尹思群小声道。
白墨走上前,出其不意,两掌砍到少年后脖,两少年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一个背一个,速速离开。”他话音不高,却让人有一种不得不服从的魔力。两壮汉各背好自家儿子,一行人匆匆朝偏门跑去。
一扇小门吱呀打开,秋风扑面,格外清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走了么?”背后悠悠传来一句幽怨,还未转身,阮婀娜已飘飘然飞到众人前面。
众人大骇,却见她神情凄凉,仿佛被抽了魂似的,妩媚中平添几分哀怜,并不似传闻中凶神恶煞。
白墨却知她手段非常,下意识将苏木棉挡在身后。尹思群戴上面罩悄然闪到众人身后。
阮婀娜痴痴盯着白墨,似乎眼中只有他一人,不甘心道:“我不明白,我到底输在哪里?”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希望姑娘不要伤及无辜,放我们走。”白墨神情肃穆,毫无半点怜惜之情。
“你就没有一点点心动过?”
“没有。”
此时,柏飘雪领着一众人围了过来,两个小厮还押着一个人。他拿棍子狠狠打那人膝盖,那人双腿一弯,跪在地上。
“说吧!”他道。
那人头几乎埋到□□,颤颤巍巍道:“小人善仁堂王善仁,昨日苏木棉连同尹思群胁迫小人,逼迫小人拿了些蒙汗药。”
“抬起头来,看看可有他们俩个。”柏飘雪道。
王善仁抬头,指了指白墨身后的苏木棉。
“婀娜主子,这苏小二便是那女扮男装的苏木棉,是白墨的娘子。此二人阴险狡诈,着实可恶!等弓箭手射杀完他们,飘雪再带人去找那尹思群算账!”
尹思群双腿一软。
阮婀娜叹了口气,挥手道:“小十三,小十四已与我有一纸婚约,必须留下。其余人,放走。若不愿意走的,射、杀!”
俩少年的父母听到此话几乎晕厥,苏木棉尹思群忙稳住他们,白墨朝阮婀娜拱了拱手,袖袍一佛,领着众人渐行渐远。
弯月如眉,秋风扫叶,簌簌作响,几片黄叶飘飘悠悠转下来,阮婀娜神色呆呆伸手去接,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三人一回到家中,尹思群便收拾好细软叫二人一起逃。
苏木棉不解道:“事情已经了结,为何要逃?”
“傻丫头,你还没看出来?”尹思群大咧咧坐到屋中杌子上,叹了口气,“那阮婀娜对你官人,用情至深哪!柏飘雪向来有仇必报,若不趁此机会溜走。将来,第一个抹脖子的就是你!第二个是我!至于他嘛……”
白墨眼神冷冷扫过,尹思群心中一凛,缩回脖子不敢再言语。
“苏木棉,送客。”白墨道。
什么?苏木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三人才共患难过,这合适吗?见他神色冷峻,不得以朝尹思群使了个眼色。
尹思群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挎起包袱气鼓鼓走到门口,转身朝苏木棉道:“苏木棉,你凭良心说,我尹思群对你如何?都要分道扬镳了,你就不能出来送送我?”
他说的真切,苏木棉心中一紧,仿佛真到了生死离别,疾步朝他走去。
“你那匕首,藏在我家床下木箱里,你有空,便去取吧。”
苏木棉点点头。
尹思群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绢布,小心翼翼递给她悲凉道:“这是我前世的地址,若你能穿回去,代我去看看父母。若他们死了,就替我烧些纸钱吧。”
苏木棉心中酸楚,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为何?总觉得你身上有一股劲儿,就像是野火烧不尽的杂草,雨水浇不灭的火焰,我信你定能回去!”他叹了口气,“若我有你半分心气,也不至于混吃等死。”
苏木棉接过绢布,仿佛接过千金重担。
绢布上面绣了一排简体小字,整洁娟秀。四边有些细小毛边,应该是主人摩挲了好久。她心中一阵难受,尹思群何尝不跟苏母一样,日日煎熬。
苏木棉掏出钱袋递给他,“留着用吧。”
“给我留点面子。”尹思群苦笑一声,“时也命也!木棉……以后你要记得我!”
“你去哪啊?”苏木棉朝他孤寂消瘦背影喊道。
尹思群背对着她挥挥手,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若不是她连累,他也不至于东躲西藏。苏木棉喃喃说了句“对不起”。
白墨见她回来时神情黯然,幽幽道:“他说的有道理,若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既然有道理,公子为何还要撵他?”苏木棉有些气恼。
“你可还记得那夜我们夜探出路,遇到衙役曾说,十年前似乎有人逃了出去。”
“记得。”
白墨眸子深如寒潭,“我想借柏飘雪之手,会会城主,她或许知道出路。”
苏木棉暗暗心惊,城主最恨陵国男人,此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一去凶险万分!”白墨神色坚毅,“我是一定要出去的!”
苏木棉心里盘算,若万一他遭遇不测,她嫁谁?不如与其共进退。
“奴婢誓死追随公子!”
白墨深深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道:“随我去后院,看看葫芦吧。”
这葫芦后院原是没有的,苏木棉偶然间听李侍卫说起白墨喜欢葫芦,才在后院栽了几颗。
二人来到后院,几枝嫩葫芦藤已爬上藤架。白墨眼神爱怜望着它们,略略伤感道:“我母亲生前最喜欢养葫芦,小时候总是带我撒种、搭架子、修剪枝叶。等葫芦长成了,还会在上面刻上我顽皮的模样,惟妙惟肖。”
他抬头仰望满天星辰,轻叹道:“每当看到这些葫芦,本以为会像儿时般快乐,然物是人非,徒增伤感罢了。”
“奴婢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星辰,夜夜守望至亲好友,祈祷他们平安喜乐。”苏木棉轻声安慰,指给他最亮的那颗,“公子,您看,那颗最亮的星星,正望着咱们呢。”
白墨有些动容,“母亲对父亲痴情一片,父亲虽对母亲宠爱有加,终究力不从心,母亲时常郁郁寡欢。我自小便发誓,他日若爱上一人,定要宠一世,忠一世。”
“其实……其实富贵人家的公子,娶个三妻四妾很平常。像公子这般样貌品质,娶十几个也是常有的。”
“繁华三千,只为一人饮尽悲欢。”
苏木棉心中暗暗叹气,她想做小妾这事,怕是要泡汤。
白墨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你呢?你有什么喜欢的?”
苏木棉歪头想了想,“嗯……银子吧,有了钱买处宅子,院子里开满月季花,还有一个大秋千,再养一条狗,屋里还坐着一个宠爱我的……”。
她羞涩一笑。
白墨也跟着轻轻笑起来,那样明媚和煦。
“公子,你笑啦?”苏木棉愕然脱口而出。
“我不能笑么?”
“能笑,能笑,奴婢喜欢看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