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照寺
金照寺
景朝诚心礼佛的人不少。金照寺是梁州附近最有名的寺庙,拥有梁州最大的藏书阁。这里有许多佛门之外的人来访,只为一阅藏书。金照寺也因其所藏“儒佛之美谈”,隐隐有成为梁州思想中心的趋势。
唐西妗走进寺院,跟随僧人带领前往藏书地。
崔祎安在一旁解释:“金照寺藏书佛教经典居多,非佛教书籍仅占十之二三。但以你所需,这里的书便足够了。”
昨日他们就书籍流通讨论一番后,决定来真正的藏书地切实查探,好让唐西妗对当下书籍内容与式样有更多的了解。私人藏书无论是规模还是进入条件,都比不得金照寺。
景朝后半期最有名的藏书寺院位于江庐,许多著名诗人都曾到此学习。江庐地区为景朝藏书史留下了不少记载,可惜后来遇上一位痛恨佛教的皇帝,加之战乱迫害,江庐寺院的书被洗劫一空,再之后就是士人藏书的时代了。
至于梁州金照寺,唐西妗没有找到有关记载,史料缺失,她没有更多了解。如今站在藏书阁内,她多少有些震撼。
藏书阁很大,一排一排雕刻有繁复花纹的书架上,有许多卷竹简,再往后是手抄本。阳光投进来,她在这里看到了景朝藏书史的一角。
她不禁感叹:“这么多书,要收集多少年?”
带他们进来的僧人回道:“经年累月,总是够的。”
僧人离开,留两人在这里阅读。还有其他人在此看书,他们多数拿着笔,手抄他们需要的书。
唐西妗小声与人说:“崔兄,我去看这里藏书种类。”
崔祎安:“我在这里等你,莫着急。”
得到应允,唐西妗走向书海,穿梭于书架间。
走遍书阁,唐西妗大致了解了这里的藏书构成,佛经占大部分,其次是对佛经的注解,之后是各种儒家经典、史书传记,算书与匠书有寥寥几本。除去佛经相关,剩下的书籍比例与书肆相似,想来也反应了现下流行的书籍种类。
竹简不用多瞧,她的重点在手抄与雕板印刷书籍上,这些书的装订、排版好,她做的书只能更好。至于纸质,需要根据售卖对象调整。
她想打开书籍市场,只能一步一步地来,经、史、子、集她要印,字典、科普书、小说她也不会放弃。
这第一步,就从科考用书与字典开始。
在系统备忘录上记下今日所见,唐西妗离开藏书阁。
崔祎安正翻看一本佛经,看唐西妗出来,他将佛经合上,问道:“如何?”
唐西妗:“这儿藏书量大,比西市的书肆有参考价值。但来回书就那几样,除了注解人不同,没什么大差别。”
她拿起那本佛经,念出封名:“法华经?崔兄怎么拿了本佛经在读?”
崔祎安站起身,抽出佛经放回书架,“闲来无事,恰巧此书在手边,这可是佛经四大翻译之二,读来有些意思。”
唐西妗点头,没再问更多,只是说:“我观佛经印刷前途恐怕没有多敞亮,太多人信佛,于朝廷不利,崔兄莫要印太多佛经。”
这人这么敏锐?她日日不出崔府,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崔祎安脸色稍暗,回道:“那些雕版我已转给求版的僧人了,印出的佛经也全部卖了出去,西荀莫替我担心。不知道西荀是哪里来的消息?”
二人出了藏书阁,免得讨论影响到在此阅读的人。又碍于往来僧人,唐西妗声音不大,“恰巧有些消息渠道,不好多说,但崔兄放心,西荀与这些纠纷毫无牵连,仅仅小心收集消息。”
她也想有消息渠道,可惜这些都是她靠史书与自己地见闻推断出来的,只当这是一种消息渠道吧。
两人气氛冷下来,不似来时那般融洽。崔祎安向来以笑待人,今天难得冷脸,他只看出唐西妗知道的技法多,没想到她身份也不简单,只怕与京城有些牵扯。前些天他父亲传来消息,一官员以身劝谏,陛下下令遣僧还俗,减少佛经传播。这政令还未传到梁州,唐西妗便已经知道。
唐西妗看出崔祎安心情不快,也能猜出他因何不快,但她总不能直接坦白,她只能尽力活跃气氛。扫视了眼四周,唐西妗提议道:“崔兄,既然已经来了寺里,不如我们也去上柱香,保一年生意顺遂。”
崔祎安颔首,他回去私下查查便是,没必要面上闹得不快,也道:“确实顺道,一起去看看吧。”
见人没再纠结,唐西妗松了口气,她解释不清的多着呢,感谢老板放过,这样少了解点,只靠她赚钱多好。债多了不愁,她现在就是一个躺平的心态,能过一时是一时。
金照寺位于山顶,藏书阁与主殿相隔甚远,略过一座座寺院,她这才发现寺院竟然这么大。一路走过,僧人不少,香客众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有的已经烧完香下山,有的仍向上走去。
唐西妗转头问道:“他们都是来求什么的?难不成金照寺什么都能求吗?”
崔祎安:“求金求子求姻缘,士子求官运,老人求一个健康。金照寺在梁州名声不错,就算不礼佛的人也会来求个心安。像我们不也是来求金的吗?”
有理,古代拜佛和现代也没什么区别啊,唐西妗甚至看到有摇签的地方,抽到上上签的喜极而泣,立刻将香火钱送上,抽到下签的惶惶不已,直求高僧化解,如此景象,颇为有趣。不知所谓高僧是否真有化解的本领。
一直登到山顶,唐西妗脸颊通红,回头却看崔祎安连呼吸都没乱,她简直郁闷。她天天在府里干活怎么没把体力拉上去?这个天天在外面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体质反而比她还好?
郁闷归郁闷,唐西妗没放过眼前的风景。金照寺寺如其名,正午阳光强烈,照在寺顶琉璃瓦上,金碧辉煌,及其耀眼。远方,梁州城内房屋建筑尽收眼底,近处松树挺拔,颇有风趣。
“这儿的风景真不错,我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看梁州。”唐西妗没什么文采,又不好意思直接引用诗句,只好用白话感叹。
他们规规矩矩上了两炷香,得了僧人祝愿,往外走去。
即将跨过门槛,唐西妗抬眼望向门外,惊得差点绊住脚。她连忙去拉崔祎安,往他身后躲去。崔祎安不明所以,任她拉拽,询问道:“有你熟人?”
看这架势,遇到的还是关系不好的熟人。他挺好奇唐西妗这样圆滑的人会惹上什么样的仇人,于是着眼看向走来的一行人。
为首一男一女年纪不大,他们身后跟着众多仆人,那男的趾高气扬,相貌倒是不差,想来是哪家公子。倒是那女子,相貌有几分熟悉,出于礼仪,他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他回头看躲在自己身后的人,眼光一凝,那女子的眉眼,与这人有几分相似。
唐西妗只觉晦气,贴着崔祎安与那一行人错开,急忙离开寺门,想尽快下山,免得再生事端。
哪知那女子眼神就是这么凌厉,她远远便看到唐西妗面貌,如今走近,怎么可能放过,看人要走,她斥道:“站住,转过身来!”
唐西妗心有戚戚,但又不能直接逃开,她认命转身,与女子对视,客气道:“小姐何故喊我?”
这人是唐西澄,唐家大小姐,亦是嫡小姐。唐西妗离开唐家时她刚出嫁没多久,两人交集不多,关系堪称恶劣。如今唐西澄竟然到梁州来了,还与她撞个正着,正是好生倒霉。
唐西妗面无表情,毫不露怯,等着唐西澄回话。崔祎安就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唐西澄本是怀疑这人是她那个不通事理的妹妹,但这人转过身后,她又不太确定了,唐西妗有这么高吗?想着,她底气弱了下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姓崔名荀,敢问小姐有何贵干?我是他堂哥,有事可与我说。”
崔祎安竟然帮他解围?唐西妗有些感动,同时庆幸自己离开唐府后改掉许多习惯。在唐府一众身高一米五、六的女性中,她刻意降低身高。出了唐府,她只想尽方法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也会描粗眉毛,去掉女性化特征。
她又往崔祎安身后躲了躲,崔祎安个子高,此时揽下事端,真像个负责的兄长。
此时仆从中有人对为首男子耳语了几句,男子听后,眉毛皱起,拉回唐西澄道:“你若是认错了就别再纠缠人家兄弟了。”
说罢他又朝崔祎安道:“久闻崔公子大名,杨某初到梁州,以后还要请公子帮扶一二。”
唐西澄不服气,还想再说几句,被男子阻止,“西澄,莫要无礼。”
崔祎安没再说话,点头示意后拉唐西妗离开。
留唐西澄在原地生气,她埋怨道:“以你杨家势力。干嘛怕这乡野小民?为何要对他们低声下气?”
杨适冷笑,“以你的脑子,早晚害死我们。我是被贬过来的,在这里闹一番我还要不要回京城了?”
他在京城犯了事,惹圣上不悦,家里人把他送到梁州避风头。他与唐西澄此行来求子,只希望及早有个孩子能作他们回去的理由,仅凭他的政绩,到猴年马月都没法出头,他可不想和唐西澄一辈子窝在梁州。
这边,崔祎安看向唐西妗,调侃道:“不知荀弟怎么惹到那位官家女子的?若是不说清楚,以后我可不好帮忙啊。”
唐西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