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最讨厌角色
热血青年也熬不住了。
现在就是后悔。
后悔为了攒钱辞职进修,脑子一热就接了这个商品拍摄的活。
连拍带修,本来说好两周完成的工作,结果碰上个爱刷存在感的老板,审美左右横跳、要求循环打转,来来回回忙活了一个多月。
终于、终于、终于!通过了!
总算可以美美地睡一觉了。
明天我要睡到大中午,起来点杯奶茶,然后在满是花花草草的阳台上,抱着猫晒会太阳……
这么美美地盘算着,沈梓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顺手点开正在追的小说,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热!
再醒来的时候,沈梓觉得整个人像是正在被煮的大虾,哪哪都热,嗓子干热、眼睛酸热、身上滚热。
她微微动了一下头,马上就有人握住她的手惊喜道:“凤娴你醒啦?”
谁?
凤娴?
沈凤娴?
刚听的小说里那个工具人妹妹?
自己最最看不上的忠意伯府二房二姑娘?
这姑娘在书里一直兢兢业业充当温柔乖巧的背景板,唯一的重头戏份就是:
元宁郡主看上了她的未婚夫婿,就在姐姐沈凤媛的婚宴上陷害她跟一个无赖有染,虽然还算走运地被逸郡王救了,但是……
关于沈凤娴的场景,她有点印象的只有这一幕:
玫瑰花一般娇艳的元宁郡主,见计谋不成很是不甘,看到她衣衫凌乱的样子,脸上才有了点得意,对上她哀戚的眼神,也丝毫不见愧疚,不过冷笑一声:“可惜逸郡王已经成亲,你只能给他做妾侍了!”
听着这阴冷里透着得意的语气,沈凤娴整个人都木了,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难得泥人也上来了三分火气,沈凤娴的选择居然是: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
半睡半醒中听到这里的时候,沈梓真想爬起来干脆利落地点个“退出”,但她实在太困了,只能动用仅剩的一点能量,发自内心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现在,就是对她这个大白眼的惩罚吗?
她是急切地想逃离之前的生活,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逃到这么这么这么远呀!
沈梓只希望自己是在做梦。但手上的触觉是真的,一双柔软的手热切又小心地摇着她的手,让她没法再心硬地装没有感觉。
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了下后来听到的剧情,再鼓足勇气呼出一口气,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凤娴的母亲,忠意伯府二太太,正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她挣扎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二太太来不及叫人,忙起身给她倒水。
见二太太撇下刚满月的幼子硬撑着在这守着,她心里有点不安。单是今天,亲生的三个女儿,一个出嫁、一个悬梁、一个受惊,二太太心里并不比沈凤娴好过。
就着二太太的手连喝两杯水,缓过气来她有点尴尬地劝道:“是我一时糊涂,让母亲伤心了,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母亲快回去歇息吧。”
“你别怕。你父亲在想办法了,哪怕看在侯府的面子,诚王府也不会真要你……”二太太怎么也说不出“做妾”那两个字,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是宽慰她,更像是给自己鼓劲,“不管怎样,先过了眼下这一阵。等事情淡下去了,我们再好好打算,没事的。”
她努力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听母亲的,母亲快回去歇着吧。”
心里却清楚地很,元宁郡主从婚宴上离开就直接进宫了,明天太后的懿旨就会传到忠意伯府,赐沈凤娴给救了她的诚王第二子、郡王梁述逸为妾。
原书里,宫中来人宣旨的时候,沈凤娴人已经不在了,现在她该怎么办?
算了,先哄着二太太过了今晚再说吧。她心里想着。
耳边隐约还能听到熟悉的读书声,或许再睡一觉,她又可以回去了,她辛苦了那么久,一个新的世界正在等着她,她不甘心。
迷迷糊糊中觉得身边有个清凉的物体,她一把捞了过来抱在怀里,好舒服呀。
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身边卧着一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姑娘,肤色雪白,长长的睫毛不时抖动一下,是沈凤姝。
看着身边姑娘软软香香的可爱模样,她突然想到:我的猫怎么办?
说起来有点可怜,此刻可以让她牵挂的,只有它了,一只名叫小欢喜的奶牛猫。
沈梓常觉得,或许自己是生来亲缘淡薄。
父亲苦盼了十个月儿子,看到自己后,立时变了脸,同时也变了心。
母亲无力地把她抱在怀里,心也是慢慢冷了。
母亲脾气越来越坏,她就跟着父亲生活;父亲突然消失了,她又到了外婆身边。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父母。
外婆从来不提,但她心里很清楚母亲到哪里去了,所以听到沈凤娴悬梁自尽的情节,心里才会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不舒服。
再后来跟她相依为命的,只有路边捡到的那只奶牛猫,从瘦弱可怜变成肥硕油润,威严得像一只小老虎,喜欢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脚边,一挠它下巴,就会舒服地半眯起眼睛,可被腻味烦了,就会伸手坚定地抵住她,尖爪子就刺在她胳膊上,眼神里闪着几分威胁,却不会真挠下去,实在是……太迷人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用“迷人”来形容一只猫,不过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它了,可是,不是应该它越来越像自己吗?
整整四年,她努力工作又拼命兼职,只是为了可以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小欢喜也在她的计划内,现在这样突然抛下它,它该怎么办?
自己现在又该怎么办?
她把姑娘散在枕上的乌发拢在一处,又依着她躺下,静静地回忆书里的前情。
虽有一个伯爵衔,但忠意伯府已是没落了的,且又跟先帝的贵妃沾亲,大大犯了现在太后的忌讳。
长姐沈凤媛与威远侯府嫡次子的亲事,还是当年祖父跟威远侯老侯爷定下的,若是放到现在,只怕忠意伯府是高攀不上了。
想到这里,她更不喜欢沈凤娴这个角色了。
她原本已经跟都察院左都御史孙家的嫡幼子定亲,家世般配不说,两个人也隐隐有那么点意思。不想,横空杀出来个元宁郡主。
为了夺这门亲事,元宁郡主也算是费尽心思了,找这么个无赖来污她名节,这是想要她的命呀。可是,那就真的去死吗?
原书里她这一死直接把忠意伯府拖到了泥潭里:
向来疼爱的妹妹在自己过门当晚上吊,沈凤媛在威远侯府差点翻不了身,甚至妹妹沈凤姝也被带累了名声。
忠意伯替她出头反被申斥“胡乱攀咬”,忠意伯夫人也被太后叫进宫斥责了一番。
现在沈凤娴还活着,忠意伯府的境况尚没有那么艰难,最难的倒是沈凤娴本人了。
虽然这个局被逸郡王破了,元宁郡主却顺势让太后把她赐给逸郡王为妾,这样一来之前的亲事自然做不得数了,过些日子再求皇帝舅舅或太后外祖母赐婚,自然就是称心如意。除了家里人,谁还会记得当中有一个无辜被牺牲掉的她?谁还会在乎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这么翻来覆去地想着,她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沈凤娴。
就算她肯认命,元宁郡主就会放过她了吗?
她轻轻按了按额头,一睁开眼睛,沈凤姝正瞪着眼睛看着她,那眼神,跟看仇人似的。
她莫名地有点心虚,用手在她眼前晃晃。
沈凤姝狠狠甩开她的手坐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她凶道:“你再去死呀!姐姐嫁了,你再死了,就扔下我一个人好了!”
沈凤姝发现她悬梁,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也不知道又怎么半夜从自己院子里溜出来,悄悄爬到沈凤娴床上陪了她半宿。
“你说得对,是我一时晕了头。你放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再动这蠢念头了。”沈凤娴忙坐起来对着她发誓,也是暗暗地对自己发誓。
沈凤姝还是气不过:“你又哄我!”说着气狠狠地踹了她一脚。
“哎哟!”沈凤娴皱起眉头抚着被踢到的膝盖,一副疼得不行的样子,这是她常用来对付小欢喜的招。每次它的牙碰到了她的手,哪怕只是轻轻一下,她都要“哎哟”出声来,委屈巴巴地看着它,然后就可以看到它圆溜溜眼睛里的心虚。
果然沈凤姝神色软了几分,不安地把脚缩了回去。
沈凤娴抚着膝盖的手没停,心里却在暗笑:真是个猫似的小姑娘,小肉垫里藏着尖爪子。
又是装可怜,又是陪小心,哄了许久才让沈凤姝消气。
太后懿旨到的时候,姐妹两个已经收拾停当,一听宣召就牵着手到了前厅。
懿旨里把沈凤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又是贤良淑德,又是温柔谦和,听起来简直皇后也做得,偏偏要赐给人为妾侍,真是可笑。
太监宣旨完了又道:“王府的妾侍在位份上是有规制的,太后也不好过多干涉,名分上就只能先委屈姑娘了。”
她越发觉得心凉了。
王府的妾侍的确是有规制的,以郡王来说,除了正妃,还有侧妃二、美人二、才人四,逸郡王成亲还不到两年,想来不至于这些位份都占上了吧?
太后,或者说元宁郡主,连这点体面也不肯给她,可见得元宁郡主有多恨她,也可见太后有多疼自己这外孙女了,疼到视别人家的女儿连草芥也不如了。
沈凤姝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口,她回过神来,垂着眼睛接过懿旨:“谢太后大恩。”
二太太哀恳道:“公公在太后身边,可否替凤娴求求太后,哪怕给她一个最低的才人名分,我做母亲的也能心安些,忠意伯府一定感怀太后娘娘的恩德。”
“夫人的爱女之心,太后哪里能不明白?临来太后说了,这因缘际会的,也算是有缘,以姑娘的本分聪明,之后的日子定能平安如意。”
这话说得已是明白,只要她安分些,不要兴风作浪,太后也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这是太后为沈姑娘添妆。“说着又示意身后小太监捧过来一套珍珠首饰。
二太太忍着酸楚塞了一个荷包:“公公请喝杯茶再走。”
那太监不动声色地捏了下荷包的厚度,虽心里满意却还是笑得客气:“老奴还得回宫复命,不敢多耽搁。”
二太太不死心还想再求他,沈凤娴上去拦住她道:“母亲,卢公公是太后身边离不了的人,又向来心善,若是能帮我说话,自然会开口的,母亲快让卢公公回宫复命吧,误了太后的差事就不好了。”
卢公公有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今天也是为了给忠意伯府难看,特意派了他这么个不甚得意的人来传旨,不想沈凤娴竟能认出来他。
“有劳卢公公跑一趟了,太后思虑这么周全,如此大恩,凤娴没齿不忘,一定日日祈祷太后长命百岁恩泽万代。”沈凤娴乖顺地行礼。
看着沈凤娴脸上似有若无的笑,卢公公突然后背一冷:平宁郡主这一次该不会是惹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