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守护
阿木站在一片火海内,火焰正在一点点吞噬她的的身体,先烧掉她的衣服,接着是头发,皮肤,最后连骨头都烧焦了……不,他们说,朱厌的火焰会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那她应该连骨头都没有。
想到这里,阿木陷入一片黑暗,人死后可以去投胎,那神仙死后会去哪里?她不思其解,却不打算放弃这个难题,于是她在黑暗中不停的跑,希望有个人出来给她答案。混沌的黑暗里,她跑了很久,眼睛似乎没用了,看前面是黑,回头还是黑。
于是她施了炎诀,企图让眼前亮起来,身上薄弱的法力让光亮在身边清楚了起来,看清了自己所处何地。原来自己站在一团透明的火焰里,自己没有了身体,融化成这火焰的一部分。
“阿木,别看了。”有人从身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这熟悉的声音让阿木紧绷的神经一泄,眼泪不自觉流下,阿木想回头看看那人,却动弹不得,只能焦急叫他:“明锐前辈!”
明锐在她身后叹笑道:“对不起,我不想吓到你。本来想找其他人的,但他们都不歇息,殿下昏迷着,我现在微弱进不去见他,只能来拜托你了,阿木。”
阿木瞬间难过地大哭道:“我明明在看着殿下的,居然犯困睡着了,明锐前辈,我是最没用的。”
明锐摸了摸阿木的脑袋,声音微弱却很坚定:“哪有,咱们紫霄殿的人都是厉害的,我很看好阿木的……阿木,我快散尽了,有些话想托你,你听好。我死后,最怕殿下为我的事伤心,好好陪在殿下身边。照顾好明悦前辈,前辈性格单纯跳脱,平日里请多看顾一些。最后替我跟棠溪姐姐道歉,明锐学艺不精,还是给姐姐丢脸了,让她莫为我神伤……”
阿木一字一句在心里重复记好,后面渐渐没有声音了,阿木一愣,正想回头,却被轻轻一推,她醒了。
阿木从手臂间抬起脸,发现眼泪已经沁得衣袖湿漉漉的,脸上痒痒的。
怔愣许久,她深吸口气,用力抬手囫囵把脸擦了,起身小心翼翼看了眼玄翳身上那一圈圈包扎的纱布,确认没有渗血情况,又小心翼翼俯身感受他的呼吸。
没有问题,阿木起身走到窗边,深沉的夜色里,不远处不断有不同颜色的光亮闪烁炸开,嘈杂声时大时小。罩在营地上方的结界时不时有妖魔试图打破,结界如同被雨点打击,白点洋洋洒洒落下消失后,结界岿然不变。
回头看了看玄翳苍白的脸色,她咬咬牙,捧着那本法术集重新守在玄翳床前,继续往下学,之前玄翳布置的功课她已经滚瓜烂熟了,现在情形紧迫,法力高的人都去杀魔,再不济也去固守结界了,只有她这般弱的侍从留在这里。就连小道童都能为伤者诊治,而她,说好听是看守太子殿下,实际上是待在较为安全的地方不要去拖后腿。
我好想变强。
如果自己有能力可以跟殿下一起去妖魔界,或许就不会是明锐前辈牺牲了。
阿木死命看着手中的法术集,她最近退步了,不知为何,之前可以施展的法诀最近很难成功。她焦虑不已,毫无头绪,明明法诀都背对了,前辈们都在忙碌,她不敢去打搅询问,只能如此窝囊无能地呆着。
心中的愤怒无力越来越明显,阿木死犟着去瞪手中的法术集,试图瞪出个答案,每个字似乎慢慢放大,也变得更加陌生。
这场僵持直到眼里变模糊,有泪滑落打湿书页。
阿木慌张地拿开书,抬袖掩在眼睛上,试图用衣料把突然跑出来的眼泪吸干。保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她深吸口气,自言自语告诫自己:“阿木,不许哭。你得好好想办法解决,你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深吸口气,忍回泪意,又冷静下来,她现在很多消耗大的法诀都无法施展,目前只能勉强完成一些简单的法诀。
这个现象是殿下出发去妖魔界后出现的,可能是自己这些时日的学习缺少了殿下的指导,等殿下醒来,危机过去了,自己就能请教殿下,重新步入正轨。
黎明时分,外面几声喧嚣,有一个尖利笑声在结界内响起:“哈哈哈哈,我进来了,这群笨神仙,居然没看出来伤员是真是假就往回抬!你们几个老怪就不要装了,快快起来破了这结界,早点出去吃人!”与此同时,原本安全的营地接连响起惨叫声。
阿木脸色一白,起来想去堵门,却从窗口看见一个天兵的脑袋不知从何处洒着血飞落在屋院内。
阿木止住步伐马上回身想去抱起玄翳藏起来,昏迷的玄翳毕竟是个成年男子身型,阿木还没挪下床,一个阴笑声就在屋内响起:“哎呀呀,我就说此处怎么会有多余天兵看守,果然是藏了大鱼。”
她心跳如雷,来不及回头看一眼不速之客,便当机立断施了一个浮空术,甩了一边的凳子砸往身后。
果然听见凳子被凌空碎裂的动静,阿木趁这时机掏出明悦前辈的白袋子用全部法力死命催动,脑后有疾风闪来。
一只利爪顿在阿木脑后一寸,再也无法前进,阿木抱着玄翳被那涨大的白袋子兜住了,法力有限,白袋子只能堪堪罩住她和玄翳,多一寸空间都没有。
她只能俯下身子死死抱紧玄翳,闭着眼睛好一会,才发觉自己成功挡住了袭击,微微转头一看,一只蜥蜴怪正气急败坏地用利爪挠着形成结界的白袋子,阿木在它的爪下看着那尖爪下尚未凝结的血渍,随着动作溅落在白袋子上滑下。看来刚刚这个妖怪潜入后杀了不少留守的天兵和道童。
一时间,阿木心中的愤怒盖过了害怕,冷冷瞪着蜥蜴怪徒劳无功地抓了好一会,最后收爪在一边焦躁地来回转悠。
阿木微微一松气,胸腹突然有些疼痛,似乎失去了屏障,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可能是刚刚情急之下用尽法力催动法器导致的,她咬牙忍住这股不舒服,撑着注意力盯着蜥蜴怪,搜肠刮肚地想办法让玄翳脱困。
蜥蜴怪吐了吐细长分叉的舌蕊,浑浊的黄眼睛一转,重新靠近阿木,爪子再次伸出,里面竟多了一把糖,蜥蜴怪兽头挤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细声细气道:“孩子,老怪我也不为难你,你把他从袋子里丢出来,这些糖就给你了。”
见阿木不说话,又咧大嘴,夸大这僵硬的笑哄道:“这买卖你也不亏,你安安全全呆在里面,只要把他丢出来给我,就有糖吃,啊,要是不喜欢糖,老怪还有很多好吃的,金银财宝都有,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阿木紧紧抱着玄翳,侧目看着这个两米高的蜥蜴怪道:“想要什么都可以?”
“当然当然,想要什么都可以!”蜥蜴怪见阿木上钩了,嘴里的舌蕊吐得更欢了,还有浑浊的口液从嘴角滑落,一幅迫不及待的模样。
阿木冷声道:“我要你滚!滚回妖魔界!”
蜥蜴怪僵在原地,下一秒那细长的舌蕊狠狠击打白袋子,蜥蜴怪双爪冲上去掐着阿木脖颈周围的白袋子,对着阿木的脸臭骂:“臭小子!老怪要撕烂你的嘴下酒吃!抽筋扒皮!敲碎你的骨头!”
阿木被妖怪近距离面对面威胁,不由得颤了颤,微微瑟缩了身子,下意识抱紧怀中的玄翳,闭上眼深吸口气咬牙道:“我是不会交给你的。”
明锐前辈拼死救下了殿下,我虽然弱小胆怯,但我也是紫霄殿的人,死也要护住太子神仙。
这时,外面有了动静,阿木燃起希望,应该是赶来的其它神仙来救他们了。
结果却是一个矮小的精怪扛着滴血的环刀跑了进来,看这情景,那精怪嘲笑道:“蜥老怪,就这么个娃娃也耗半天,动作快一点,天仪跑回来了,小看那娘不拉几的兰陌了,结界被守住了。”
蜥蜴怪边用爪子不停抓击白袋子,边骂回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材质的法器!还不快点过来帮忙,这孩子抱着的是天界太子,趁他受伤抓回去大功一件!”
精怪闻言也举着大环刀跳过来狠狠砍着白袋子的结界,低头看见击打下阿木决然的眼睛,馋道:“等一下破了结界,这个孩子归我吧,看起来很好吃。”
蜥蜴怪残忍笑道:“我都想好几种吃法了,一人一半吧。”
阿木听了这话,心中恐惧,她憋住了又要出来的眼泪,瞪着眼前忙活的妖怪,从怀里掏出乾坤袋,用力想再挤出法力打开,尝试几下都失败了,刚刚启动白袋子已经让她本就薄弱的法力所剩无几了。
一边的蜥蜴怪看着嘲笑:“快看快看,这家伙居然打不开乾坤袋!天界太子怎么会有这么弱的手下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阿木打开了。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被攥紧了,被抽空得缩成一团,她难受得浑身冷汗,神思恍惚,仿佛下一秒就要抽离这具痛苦不堪的身体了,她只能愈加佝偻地抱着玄翳。
乾坤袋内是前辈们的见面礼,阿木抓起来一把黑色的短剑在手,虽然她现在无力施法发挥这把短剑的力量,但有了武器在手里,阿木心里有了着落,视死如归地喝道:“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这气势让两妖怪一愣,随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下的攻击也迟缓了些许。
阿木知道自己过于弱小,说狠话看起来相当可笑,见两个妖怪果然被她滑稽的行为笑得前仰后翻,不如方才的警迫,偷偷松了口气。
她刚刚拿剑的时候悄悄割破了左手指,左手借抱着玄翳的姿势正偷偷在一张符纸上默划,阿木一面与那两妖对峙,一面在心里回忆着,在符纸上画上驱动的法诀。
她底子弱,送她这张符纸的前辈原本想的是她哪次想溜出紫霄殿玩耍,可以画符,不必使用那些需要施展高法力的法术。
阿木抑制指尖疼痛的颤抖,把法诀默完了,马上把符纸塞进玄翳的手中,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放好符纸收回手,想着等一下符纸生效把殿下送走,自己该如何拖延这两个妖怪时,自己尚在流血的左手被握住了。
阿木的左手抖得厉害,她低头看见玄翳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躺在她的怀里,一双凤眸正睁大注视着她。
阿木低头与玄翳沉静的眼对视,一时欣喜又难过,有千言万语想倾述,却又想起处境,抬眼果然看见那两妖也发现玄翳醒了,正加紧破界,白袋子形成的结界光芒也在渐渐薄弱,好在玄翳手中的符纸也在发光,很快玄翳就安全了。
怕是死别了。
阿木敛下所有言语,回握了一下玄翳的手,对玄翳笑了笑,在符纸光芒大盛时松开手把他推往身后,回身双手握住短剑决绝地对着眼前的即将破开结界的妖怪。
那两妖气急败坏合力击破白袋子,白色结界彻底消散,两个妖怪恶狠狠扑过来,一爪拍开阻挡的阿木,企图拦住被传送离开的玄翳。
阿木被狠狠甩开,那两妖扑了个空,阿木滚在地上笑得开怀。
她赢了。
阿木仰躺在地上,笑得全身发疼。
她现在很不舒服,从里到外。
举高右手握着的黑色短剑,这是明锐前辈赠的。
阿木轻叹一声,闭眼转即把短剑用力往下刺穿自己的咽喉。
短剑在那瞬间被抽走了,阿木一僵,睁眼看见短剑被握在了一只熟悉的手中。
玄翳跪坐在地上的阿木身边,未被束起的青丝披散,他垂眸把另一只手松开,用阿木血画写的符纸碎片纷纷洒落。
阿木急切地坐了起来,护在他的身前,惊愕地睁大眼,慌张叫道:“殿下快跑!”
“跑不了了!”蜥蜴怪已经趁机亮起了利爪向他们扑来。
阿木吓得要迎上去扑开蜥蜴怪,却被玄翳反按入怀中,阿木怔愣地顺势把脸埋进玄翳的怀里。
被法力催动的黑色短剑瞬间发光变大几倍一瞬间把蜥蜴怪刺穿,那剑剑势不减,追着要跳窗逃跑的精怪而出,随着一身惨叫,那精怪被钉入墙上湮灭了。
那剑没有回来,转而飞出此处,游走在结界内将其它潜入的妖魔一一除去。
玄翳搂着阿木起来,把住阿木的手腕探查。
阿木看了看紧抿着唇的玄翳,倒吸口凉气:“殿下,你伤口渗血了!”
玄翳顺着阿木的目光一看自己胸口的一滩红,轻轻碰了碰她被抓伤的手臂,看她龇牙咧嘴的模样道:“这是你的血。”
阿木放了心,又察觉玄翳情绪不对……不过吧,这个时候了谁也开心不起来吧。
她略为安心,忍住身体的一阵阵难受,关心道:“殿下,我没事。殿下你刚刚醒过来,有没有不舒服的?要不要再去躺会……”
然后,她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玄翳放大的脸,以及唇上奇异的触感。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全身好似被火焰灼烧一般,尤其脸上烧得通红,本来已经很难受的心脏跳得难以自抑。
玄翳直起身看着她道:“有没有觉得身体好受些了?”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哪还知道自己现在是好受还是难受,不过当她下意识拽紧手,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手指不流血了。
玄翳看着她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刚刚给你渡了我的仙气,你身子的伤势会少一些,等一会再服些仙药就没事了。”
“哦。”阿木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眼睛不敢和玄翳对视,往下却扫见玄翳微敞的胸口处裸露的肌肉,连忙更低下头盯着脚尖。
玄翳看着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天仪拿着恢复原形的黑色短剑进来了,猛然跪在地上双手举高短剑道:“罪将天仪前来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