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树菇可以吃啦
实验没能继续，莉兹被像个物件一般拎去了船长室。
莉兹是第二回进来罗的房间，但和上一次同样，她压根没心思仔细打量自家船长的房间装饰布局。
此时她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仿佛一把米勺在白乎乎的脑浆里晃荡，试图舀起一勺完整的神经链以应对接下来的修罗场。
罗将莉兹丢到书桌旁的椅子上，顾自站在一米开外，面部表情难以捉摸，透不出任何可令人探究的讯息。
莉兹战战兢兢，欲言又止，抿着唇，眼睛闪躲，正在现场编辑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罗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等着看她现场发挥。
“您当初邀请我上船的时候，您还记得我说过、我的能力具备短暂且不定时观测到未来的一些事的副作用吗？”莉兹语气飘忽。
面前男人抱着双臂，闻言，发出一声冷笑，“你编了半天就编出个这种烂理由糊弄我？”
莉兹挠头，很是为难，“我很难解释啊这种事，或者您可以理解为我是外星人？”
罗挑眉，外星人这个名头他听着有几分耳熟。
“在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星球死去，在这个世界降生并携带了一小部分先知技能金手指……”莉兹索性开始半真半假地胡说八道。
“先知技能会在遇到天选之子相关事件的时候触发，并随着天选之子们的足迹拓展新地图，从而刷副本以开发新技能提升名望值……”莉兹说着说着，抬抬眼皮，发现罗竟然听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打断她胡说八道的意思。
莉兹住了嘴，抿抿唇，“这个理由您信吗？”
“编的不错，很有水平。”罗点评道，“不愧是写出三篇爆款短篇小说的外星人。”
莉兹瞪大眼睛。
“这种事没必要瞒着我。”罗斜了呆滞的女孩一眼，“只要不违反船规、不背叛伙伴，红心团不会干涉船员自己的副业。”
他虽然没追过前段日子在各大海域爆火的连载短篇，但看报纸大事件的时候，视线无意中也掠过那些娱乐版块。
内容精短，情节新颖，标题很会抓人眼球。
结合他曾在莉兹房间随手翻阅过书桌上的手稿以及一角曾汇报船上财务状况的时候提了一嘴莉兹贡献的稿费收入，罗大致有了判断，并在此时女孩的胡说八道的脑洞里得到了验证。
莉兹松了一口气，似乎是转移了话题？
“不过、我倒是有个疑惑。”罗话头一转，“你写的第一篇霸道国王、嗯、故事背景的取材是哪个国家？”
罗的记忆力很好，尽管只是大致扫过那个版块，但毕竟那篇短篇当初连载了六周，连续六次瞥见标题，给人的印象还是足够深刻的。
然而清冷的罗实在不想读出那个粘腻的标题。
莉兹吞咽了口口水，话题好像是成功翻篇了，但似乎又翻到了另一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莉兹又开始飘忽着眼神编瞎话，“这个这个、故事素材都是保密性质的，您不能觉得鸡蛋好吃就去打听下单的母鸡是什么血统……”
“莉兹。”罗忽然叫了她名字。
莉兹闻言一怔。
“我尊重你不想透露关于预知能力的来源，毕竟这是你能力底牌，只要不危害到伙伴们，我能理解。”银灰色眼眸自上而下，平静的视线似乎含着某种隐喻的情绪，“上一个问题我不深究，但，这个问题不要敷衍我。”
空气里染上几丝沉重，莉兹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动，节奏缓慢，如同这忽然沉下来的氛围。
“那个国家，是哪里？”
“国王，是谁？”
女孩眼眸闪了闪，沉默了。
罗也不着急，走去床尾坐下，岔开双腿，倾着上半身，十指交叉，就这么平视着沉默的女孩，等其给出回答。
那篇故事主人公的人设，那位国王的人设，和他印象里一个恶劣的家伙有重叠。
女孩垂眸，不敢对视，“船长猜到了对吗？”
“是德雷斯罗萨。”男人嗓音低沉，“国王是、多弗朗明哥。”
吐出那个人名的时候似乎是在牙齿间挤出来的，勾带出来几丝没掩饰好的愠怒。
面前的女孩没有反驳，默认了。
两人之间陷入一片诡异的静默。
半晌，控制好心绪的罗忽然开口，“那篇故事发表是在几年之前，那个时候你应该是在双子岬。”
莉兹点头。
“你怎么会知道德雷斯罗萨发生的事？也是所谓触发的预知技能？”
莉兹继续点头。
“……他是天选之子吗？”罗艰难问出这个问题，随着话说出口，那双深邃的眼底蒙上一层阴郁。
“他不是。”莉兹终于敢抬起脑袋，正视着面前、提到血海深仇的仇人以至于气息不太稳定的男人，“而我的船长，你属于天选之子们一列。”
四眸接触，罗内心那股压抑的烦躁忽然消退了些。
他并不完全信那些外星人、天选之子们一类的胡诌，只当是眼前女孩为了隐瞒自身能力底牌的混淆视听，却在听到莉兹这句包含着充分肯定和相信的话后，他内心那份沉重的压抑忽然减轻。
房间内氛围回暖，罗放松了神态，“那你的那位偶像……”
“蒙奇·D·路飞！”莉兹咧嘴笑，“是会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才提及人名就被打断，罗不太爽，见女孩笑得这么刺眼，他更不爽了。
尽管他对海贼王这个名号没什么兴趣，但、“呵，你对别人海贼团的船长倒是很有信心啊！”
男人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莉兹这个心情，从进门至今短短半个小时是大起大落，比内鱼争相升降热搜都精彩。
深吸一口气，莉兹昧着良心闭眼夸，“其实我对我的船长更有信心！我的船长一定会拿到该有的位置！”
“怎么不是海贼王的位置？”放松下来的罗也有了调笑的心思。
莉兹抿唇，莉兹头铁，“海贼王是路飞的！”
一张大手呼过来，笼罩了那头蓬松的绿毛，罗狠狠揉捏了一把，“你很行。”
莉兹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
糟心的下午就这么乱七八糟过了，到了晚上，忙碌一天的莉兹小师傅终于得偿所愿拥抱了她心念念一整天的自家小床。
之前三周住岛上没回来，房间却没她想的那么多灰尘，似乎有人帮她打扫过。
估计是一角吧，也只有女孩子这么细心了。莉兹很是暖心，想着这两天给大家包饺子吃，给一角包最大的馅儿！
换了一套床品四件套后，将换下来的床单被套连同衣服丢进洗衣机，莉兹反锁了房门，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
竹节棉的睡裙软糯贴身，很舒适。将自己清理地清清爽爽香喷喷的莉兹一脑袋栽到床里，睡得相当踏实。
而有些人就睡得不怎么踏实了，比如船长室里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瞪俩眼睛和天花板斗争的罗。
罗很烦，是真的烦躁。
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大半个月的健康舒适睡眠，尽管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恢复失眠的感觉属实不太好。
指腹反复按压眉心，罗试图静下心。
几分钟过去，罗阴郁着脸色下了床。
书桌上柔和的台灯被打开，调整了适宜的亮度，男人修长的手翻开一本堪比砖头厚的医书，上面已然有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半框眼镜被架在高挺的鼻梁，镜片后的黑眼圈重新找回了存在的意义。
夜深了。
瞭望台和主控室各留了一人值夜，漆黑的海面寂静无声，似乎连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都消失了，四下一片诡异的静，浓重的黑暗裹挟着某些危险因子，慢吞吞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瞭望台是处于二层的单独房间，视角宽广，可将前方与左右海面情况一览无余。
此时的佩金站在瞭望台的正玻璃窗前，望远镜下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听不到海浪的声音，这不对劲。
拨通楼下正在主控室值夜的夏琪的电话，平日向来吊儿郎当笑嘻嘻的夏琪也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
“所以、你那边也看不到前方情况？”佩金问道。
“嗯，不止前方，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探测不到海流信号，我在潜望镜也观测不到任何形状的存在……”船只仿佛置身在一片虚无，缭绕着一层不真实的幻境。
夏琪难得严肃了语气，“事情不对劲，你去叫captain，我继续盯着。”
二层的佩金放下望远镜正欲下楼去船长室，走出几步后脚步一顿，改为拨电话。
卟噜卟噜卟噜卟噜——
叽锵——
电话接的很快，显然电话那头的人这个点还没睡。
佩金小心翼翼试探，“captain？”他担心自己是不是打扰captain的幸福生活了。
“怎么，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的男声冷然，一如既往，并无被干扰到的气息。
佩金放了心，“咱们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简短汇报过情况，那头的罗也蹙起了眉头，放下正在标记的笔和医书，罗起身拎起鬼哭，决定去主控室瞧瞧。
甫一打开门，罗眼前一花，一个蹲坐在门口的身影挡住他出门的路。
绿脑袋抱腿蹲坐着，奶、白、色的睡裙起了皱，堪堪遮住白皙纤瘦的小腿。
罗蹙着的眉更深了，只听绿脑袋下，女孩迷迷糊糊的嗓音正在碎碎念。
“我是采姑娘的小口蘑，我是采姑娘的小鸡腿菇，我是采姑娘的小杏鲍菇……”
罗：……
探出脑袋，罗瞧了瞧后面的走廊里，果不其然，门口墙边蹲了一排碎碎念的菌子。
瞭望台的佩金见自家船长迟迟不来，以为是先去了主控室，便也急急跑下楼。
他动作急切，速度也快，一个没留神，在下楼梯最后一阶的时候，一脚踹飞一只金发菌子。
佩金惊慌：“啊啊啊抱歉我没看到！！话说你大半夜不睡觉蹲楼梯口干嘛？”
金发菌子滚出两米，缓缓爬起来，扭头看向佩金，再度蹲下，维多利亚开口，“我是一只小金针菇。”
佩金：？啥玩意？你说你是啥玩意？
*
主控室内，罗、佩金、夏琪三人面面相觑，表情沉重。
主控室没关门，门外的走廊里此起彼伏着菌子们的自我介绍。
夏琪麻了，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氛，“captain，咱们是不是遇到能力者了？他们这是被影响了吧？”
罗屈指点着下巴，眸子深邃，细细分析，“他们中招的契机是什么……你们两人值夜所以没有睡，我在看医书也没睡……”
“所以只有睡着的人才会被影响中招。”佩金接话，“那会是能力者还是什么？从二十分钟之前开始，附近海域的声音就都消失了。”
“不仅声音消失，四周也观测不到一点光，海流的迹象也用仪器探测不到，像是传说中的无风带。”夏琪苦思，“可是不对啊，如果真是进了无风带，咱们现在早就被海王类吞了……”
忽然夏琪瞪大眼睛，磕绊道，“咱们、咱们该不会是被巨大海王类一口吞了吧？”
佩金冷静道，“船还在行进，仔细看正下方的海水表面的波动，可以判断咱们是在前进。只是仪器检测不到海流，但海流的确是还存在的，落入无风带的船只会原地静止。”
“那也许、也许我们是在海王类的胃里晃……”夏琪已然听不进话，此时他脑洞大开，越想越惊悚。
罗起身去了甲板，佩金和夏琪赶紧跟上。
只见气场阴沉的男人抬起左手，伴随着一声‘room’，一圈透明的蓝色光罩从手下诞生，逐渐扩大展开，将整艘船只笼罩了起来，甚至还在扩大，隐隐有探进四下黑暗的趋势。
努力将领域扩展到能力最大范围，罗的神色很不好，他感受着领域内的物体气息，右手摸向鬼哭。
假如能力者在附近，他一定可以获知对方方位，以便迅速找出对方与之交手。若真是被巨大海王类吞了，他也可以劈开这贪吃家伙的胃。
但，罗只感应到左前方处，他的领域将将够到的位置上，一块平平无奇的冒尖的礁石。
罗的眉头紧锁，他试图搜寻领域内其他物体，却什么也没搜寻到，唯独那块沉默的礁石，像是温吞沉睡的老龟，安静地趴在那儿。
佩金焦急，也不敢出声打扰船长发现了什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船舱深处，却见那些原本蹲坐墙边碎碎念的菌子们忽然动了。
只见那睡觉也没摘面具的白雁两手扯着睡衣，纽扣一颗一颗崩开，嘴里还念叨着，“白玉菇可以吃啦！”
佩金：……
其余的菌子们也跟着接二连三爆衣。
“猴头菇可以吃啦！鸡枞菌可以吃啦！蟹味菇可以吃啦！”
眼见着莉兹和一角也开始迷迷糊糊对自己的睡裙下手，佩金快疯了，“captain！他们、他们……”
罗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锐利的眼眸精准捕捉到那颗绿脑袋正在扒拉自己身上的睡裙。
眼眸微微收缩，罗收了技能将鬼哭丢给佩金，快速道，“去掌舵，往四点钟方向拐。”
说着赶忙冲进舱内深处，抱起那只睡裙扒拉到肩头的菌子丢进自己房间反锁。
另一边夏琪也动作快速地将扣子扯掉两粒的一角反手扔回她的房间并顺手反锁房门。
佩金火急火燎冲去甲板掌舵，快速调整航向往四点钟方向紧急避险。
他不知道自己的船长观测到了什么，但身为船员，他无条件相信自家船长的判断并执行命令。
将爆衣的菌子们挨个丢回房间并替他们反锁了房门的夏琪累的气喘吁吁，马不停蹄跑来协助佩金掌舵。
脸色很是差劲的罗也来到甲板，站在左前侧栏杆处，遥望着那方黑得奇诡的海域，打起十二分警惕。
假如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只需要远离那块表面无害平淡无奇的礁石就够了。
伟大航路的每一段航程里都充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危险，那些明面上的争斗、海军的追捕倒还好，最令人心惊的是那些潜伏在暗处不知何时突袭的、难以预见的危机。
随着明黄色潜艇急转掉头，迅速驶离那段诡异的海域，不多时，三人耳边海浪的拍打声逐渐加大，海水颜色也从漆黑恢复了深蓝，淡薄的月光透了进来，散落在甲板。
佩金二人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脱离了那种让人摸不到头绪、不在掌控的危险。
罗又在甲板驻守了半小时，确认脱离危险后，才招呼二人回舱内。
佩金爬上瞭望台确认周围风向，夏琪钻进主控室确认海流是否能通过仪器恢复探测。
得到两名伙伴确认正常的回话后，罗总算放下心，施施然走回自己房间。
因着适才防止中招的莉兹跑出门爆衣将房门反锁，罗这时只好祭出能力转移进房间。
眼前景物翻转，罗刚一踩在自己房间的地板就被一个身影扑到。
猝不及防的罗没能稳住身形被压倒在地，瞳孔发散、面无表情的莉兹趴在男人身上，睡衣被扯烂成布条状、衣衫不整。
女孩倾着上半身，声线平直，语出炸裂。
“茶树菇可以吃啦！”
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