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种快乐
张秋收当晚以被孤立为由，缠着周到陪她追更正在播的一部电视剧。
周到一直不屑于看正在播的剧，更倾向于刷一些评分高的电影。
但张秋收不依不饶，她把平板打开，支在曲起的膝盖上，伸手改摁了个床头灯，搂着周到的肩不让她动弹。
周到百无聊赖地陪她看了三集，这剧是个低成本的网剧，服道化十分潦草，主角翻来覆去白天吃泡面半夜吃炸鸡。
周到犀利地吐槽：“这是黑白无常在冲业绩？”
张秋收笑着按了快进键，转头道：“你的吐槽比剧有意思。”
“那你还看什么看，不如睡觉。”
低着脖子太久有些酸，张秋收仰仰头：“假期快结束了，不得放肆一把？”
“老板也有这个烦恼？”
“什么老板啊，感觉我快破产了。”张秋收的声音盖过了男主角的台词声，“早知道我就去当个幼儿园老师，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多威武啊。”
周到头靠着她肩，在昏暗灯光里笑起来一颤一颤的。
假期告急，第二天三个人各有安排。
张秋收要去见个甲方，张辰宿把人送到机场。
大长假都是出来旅游的，宽敞的大厅旅客众多，脚步都急匆匆的。
张秋收找了个空位坐，张辰宿去旁边超市买了两瓶水，把其中一瓶递给了她。
她先办了托运，时间还早，她拍拍旁边的凳子示意他也坐：“别这么一脸舍不得，说不定我哪天出差又来了。”
“舍不得你？”张辰宿在她旁边坐下，想到她来这一趟买的东西全是他掏的钱，不由哂笑一声：“那你还真是想多了。”
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张辰宿扭开瓶盖喝了口水，问她：“听周到说，和什么服装厂甲方谈崩了？”
“嗯啊。”张秋收语气淡淡的，她双手握着行李箱拉杆，规律性的来回推动，转瞬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天下甲方爸爸多的是，我又不差他这一个。”
张辰宿瞥了她一眼：“没灰心就好。”
“放心吧，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她话题一转，“别说我了，反正我创业要是失败了我就回去啃老。说说你吧，你怎么办？”
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凳子边沿，一手放在腿上，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什么我怎么办？”
“到到姐都回来几个月了？”她自问自答，“两个月了吧？你跟她的进展是什么？”
张辰宿淡淡答：“快了。”
张秋收也不知道相不相信，她把一缕头发撩到耳后，真诚道：“暗恋这么辛苦的事，我一个月都憋不了，你是怎么憋十来年的？”
她下个结论：“你真的是忍者。”
张辰宿被逗笑，仔细想了想道：“也没这么严重。”
“你的战略计划是什么？”
“战略计划？”看在张秋收这么关心他的份上，他说，“对她好，让她离不开我。”
“没看出来她离不开你。”张秋收一脸不屑，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未成年，“我看你挺离不开她的。”
手机提示音一声响，张辰宿从兜里掏出来，一看，还真是周到发来的。
他嘴角一勾，解锁后点进微信，把手机举起给张秋收看：“又给我发消息了，看看她这黏人程度。”
举到一半，他目光一瞥，看清前半句“我刚才碰到虞畅了”后，又飞速又拿回来反扣屏幕。
“发的什么呀？”他这一来一回，动作飞快，张秋收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他摁灭屏幕。
要是让张秋收这个大喇叭知道了虞畅这事，就等于他们全家知道了，又要把这当瓜吃。
她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转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说：“你说当年要是你努努力跟她考一个大学，四年都待在一起刷刷存在感，说不定早把她感动了，至于异地这么多年吗？”
她语气像在训员工，张辰宿不乐意了，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没努力？”
张秋收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努力了还没考上？”
张辰宿表情玩味，不置可否，张秋收急了：“到底努力没啊？”
张秋收站起身，又扒拉下张辰宿袖子，想得个准话：“说呀努力没有呀？”
她那个时候才上初中，还以为大家都是好朋友，压根没看出来他哥对周到图谋不轨。
张辰宿把她行李箱往前推着去排队，催促她：“问什么问，快走吧你。”
张秋收得不到答案也不问了，边走边说：“没事给我汇报一下进度，要是追她遇到什么困难了，一定一定记得告诉我。”
她把身份证一刷，过了安检入口，在人流里转过来冲他喊：“我好开心开心！”
看她那欠揍的表情，张辰宿把手里的瓶子一举，作势要扔她：“滚吧你。”
他收回手臂，空塑料瓶被他捏得变了形。
想到张秋收问他到底努力没有的问题，他旁若无人地一勾唇，不知是笑是嘲，撒气一样的把瓶子投进了垃圾桶，从里面传来落地的一声闷响。
努力？何止努力，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奋斗史好吗。
在他确认自己喜欢周到的时候，已经快来不及了。
那里每年雪来得早，这时候高三过了近一半，大雪一夜能堆积到小腿那么高。
决定努力的第一步不是去买书，而是分析他和周到的成绩。
她的名字常年在每次考试之后挂出来的年级红榜上，成绩一直很稳定，把分数做成图表的话，就是一条水平线。
张辰宿又找出自己近段时间的分数，有些无语凝噎。差不至于，至少也是重点班的，但跟周到比起来，想赶上还是有一定难度。
毕竟越到了高分段，就越难涨分。
那段时间他天天熬夜节约时间刷题，熬得黑眼圈能比上bamboo的，导致白天打瞌睡，被老师罚去教室后面站着。
站的次数多了，连隔壁班的周到都听说了他要分不要命。
她有次站在他家窗台前问他：“你打鸡血了？”
“我这是努力。”
周到十分不解：“白天老师讲课你打瞌睡，这算哪门子努力。”赋予自己悲壮的浪漫主义色彩，以后老了当英雄事迹讲给子孙后代听吗？
张辰宿更不解：“你也没比我努力到哪儿去啊？”怎么就是考得比我高呢？
她从来不会熬夜学习，更不会不吃晚饭借此多做几道题，身体说累了就停下，休息够了再继续。
甚至她有的时候一点都不符合三好学生的标准。
高二有回张辰宿去家附近的一个网吧打游戏，打到一半听见一个十分熟悉的笑声，他好半天才敢回头确认。
周到背对着他坐，背上的书包还没放下来，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
他站到她后面看了一眼，如遭雷劈：“你竟然......”
周到一惊，愕然回头。
“你竟然背着书包？”
“来网吧？”
“打游戏？”
“打俄罗斯方框？”
他一连串发问，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更令人发指。
周到第一次来网吧就被抓包，一下子怂了，吞吞吐吐：“我就是，想来看看网吧有什么好玩的。”
四周因游戏胜利的大笑声此起彼伏，她耸耸肩：“也不过如此嘛。”
就是这么一个会去看看网吧好玩在哪里的姑娘，纵使张辰宿后来再怎么努力，也一次都没考过她，包括高考。
他也向周到请教过有什么秘诀没有，周到转转笔，沉思半晌说：“有啊，学习要动脑。”
“说人话。”
周到当时拿起只笔敲他脑门：“我天生聪明，没办法。”
张辰宿走出机场，不过几天时间，树叶边染上了淡淡的黄，沿路随风翻飞。
他拿出手机重新点进微信，周到发来的完整的话是：【我刚才碰到虞畅了，我靠！说得我伤心死了，这世界上竟然有和你长的这么像的人！！】
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张辰宿读了一遍没读懂，又读了一遍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他皱着眉头，顺手发了个问号过去。
--
一个多小时前，周到和张秋收一样，从张辰宿家离开。
今天是个阴天，太阳藏在云翳后，一路微风习习，她穿着短袖，还觉得有些许凉意。
走到一半，正巧经过一个大商场，她想起张秋收说的那家不错的奶茶店就在这里面，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
里面装修豪华，店铺前客流不断。
念头一起就很难再掐灭，反正已经长胖了，那就再胖点一起减，她听到里面店铺放着的英文歌声，顺着走了进去。
奶茶店很好找，直走到尽头的右边那个店铺就是。
铺面很宽敞，门前站了两个充气人偶。
周到举起手机对准二维码准备点单，旁边倏地闪过来一个人影。
“好巧啊。”
二维码扫描发出“滴”的一声，周到同时抬头，就这么看见了虞畅。
今天的她和上次酩酊大醉的样子截然不同，穿一件短款长袖上衣，露半截腰在外面，头上扎了个高马尾，露出额头来，衬得整个人更加英气。
周到手机还举在半空中，虞畅冲她一笑，挑挑眉：“有空吗，请你喝点东西吧。”
“为什么？”周到迟疑地问。
她想了想道：“算是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家，也正好最近倾诉欲有点强。”
怕她不答应，虞畅语气很罕见地软了些：“给你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