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怎不懂规矩呢?
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林黛玉初次见她,便觉得甚是亲切。
她强忍住泪水,屈膝行礼道:“外祖母。”
“不必行礼,快些起来罢。”
贾母拿帕子擦着泪道:“你们大老远来看我,我原不该提这些的,但外祖母瞧见你啊,着实忍不住了。
走,跟外祖母坐一块儿去。”
她牵着林黛玉的手,朝前走几步,坐在了雕花檀木椅上。
林黛玉倚在她怀中,平复一番心情,破涕而笑道:“外祖母莫要忧心,爹爹待我甚好,我日日都开心呢。”
“这便好,这便好。”
贾母轻拍她的手背,眸底尽是宠溺喜爱。
“母亲,怪我没有照顾好她,今日任你打骂,我绝无怨言。”
林如海妖孽容颜苍白,眸透悔意,跪地行了一礼。
洛清涵随之跪地,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四周环境,努力当一个透明人,不耽搁他们一家子叙旧。
纵是如此,依旧有许多打量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贾母也看了她一眼,眸底掠过赞赏,并不见一丝敌意。
“都过去了,人各有命,岂能怨你呢?”
她叹了一口气,命鸳鸯搬来一张椅子,放在面前道:“你过来,我有许多话要问你呢。”
“是。”
林如海缓缓起身,坐在了贾母身旁。
“你也起来罢。”
贾母慈祥一笑道。
她此话是同洛清涵说的。
“多谢老太太。”
洛清涵起身后,鸳鸯搬来了一张凳子,她朝鸳鸯道了谢,便坐下了。
王夫人顿时一愣,没想到她一个妾室,竟真的敢坐下,面色不大高兴,却也未说什么。
贾母轻抚林黛玉鬓发,神色疲惫道:“敏儿过世前,可曾说什么了?”
“她道想您了。”
林如海温柔道。
贾母紧闭双眸,右手不停发颤,半响道:“还有呢?”
“待黛玉长大后,带她常来看看您。”
“可提及宝玉他们几个了?”
“提了。”
“说些什么?”
“道想念出阁前,一家人聚在一块猜灯谜、踏雪寻梅的日子,若再来一次,她不想嫁这般远了。”
“敏儿,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
他们说话时,洛清涵则抓紧每分每秒,修炼起灵力,渐渐入定了。
邢夫人和王夫人她们,也渐渐红了眼眶,不时望林黛玉一眼,眸透喜爱道:“出落的真是水灵啊。”
“敏儿金尊玉贵,她的孩子岂会差吗?”
……
贾母和林如海叙完旧,便领林黛玉去见邢夫人了。
“大舅母。”
她屈膝行礼后,又朝王夫人和李纨,各行一礼道:“二舅母,表嫂。”
李纨眸透怜惜道:“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这时,林黛玉听见一阵少女的笑声。
她一抬眸,才发现有三个和她年龄相仿、衣着华贵的小姑娘,正眸透喜爱之色,好奇打量着她呢。
她眼波流转,笑着道:“听闻外祖母家有几个姊妹,个个出落的标志,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呢。”
“我可不抵姐姐好看呢。”
贾探春生的明眸皓齿,眉心带着一股英气,顾盼生辉。
“你唤我姐姐,难不成是探春妹妹?”
林黛玉微微歪头道。
“是了,我只比你小几个月。”
贾探春朝她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姐姐。
“妹妹客气了。”
林黛玉回了一礼,望向一个五六岁年龄,软糯糯的小姑娘道:“你便是惜春妹妹罢?”
贾惜春气质脱俗,身上带一丝清冷之气。
她浅浅一笑道:“姐姐。”
三人有说有笑,单年龄最大的贾迎春,杵在原地不吭声。
贾母叹息道:“总这般不爱说话,日后如何是好?快见过你黛玉妹妹啊。”
贾迎春姿色上等,眼神却木木的。
她屈膝道:“见过妹妹。”
“迎春姐姐。”
林黛玉再度行礼,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已将她们的性子,摸得透透的了。
尔后,贾母便吩咐她们坐下了。
贾探春握住林黛玉的手,欣喜道:“姐姐一路走来,定瞧见许多稀罕物件罢?我们鲜少出门,你定要多同我们讲讲。”
“姐姐可喜欢富春山居图吗?”
贾惜春眸子发亮。
贾迎春敛眉望着鞋面,看着蝴蝶绣花发呆,鬓角碎发掠过眼睫,美的惊人。
林黛玉生怕冷落她,同探春她们说完话,便望向迎春道:“听闻妹妹爱下围棋?我平日也喜欢,不妨明日下一局?”
贾迎春心中一喜,点头道:“好的,好的呢,如此最是解闷了。”
贾母见她们一见如故,不由欣慰。
此刻,林如海也同王夫人他们,互相行了礼。
贾府礼节繁多,如此折腾一番,大家都累了,只顾低头饮茶,不再言语,大堂内安静至极。
姑娘们见状,说话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时,王夫人蹙眉道:“凤丫头怎的不曾来?她若到了,便热闹了。”
“她月初去上香了,算算日子啊,还未到寺庙呢,哪儿能这般快回来?”
邢夫人摇头道。
王夫人掐算一番日子,叹息道:“是了,还得等几日呢。”
林黛玉眸底掠过深意。
她们口中的凤丫头,想必便是贾琏表哥的正房王熙凤了。
听闻她性情泼辣,将荣国府管的井井有条,甚有本事,她倒想见见这位嫂子呢。
“凤丫头是去办正事了,不来便不来罢。倒是宝玉又不知跑哪儿玩了,也不知过来一趟。”
贾母无奈摇头,吩咐管家去寻他了。
王夫人放下茶杯,瞧了洛清涵的方向一眼,见她竟在垂眸假寐,心中愈发不喜了。
她笑着道:“许是舟车劳顿,洛姨娘太困了,竟在大堂睡着了,老太太莫要见怪呢。琏二爷,快带她去东院歇息罢。”
她这句话绵里带刺,俨然指责洛清涵不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