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从明月堂出来，金莲脑子里有些乱，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她是应该为了所谓的自由，撞的头破血流，还是应该放弃尊严，低眉顺眼，去迎合，去适应这个时代？
毫无疑问，如果一个人连生命都没有了，那所谓的尊严和自由，更是空中楼阁。
就在金莲思考的时候，冷不防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她抬眼一瞧，竟是武鸿。
金莲连忙后退两步，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如今她虽然单独住着，也有丫头服侍，但是名义上，连个通房都不算，只是个暖床丫头，便福身行礼道：“奴婢拜见大公子，方才奴婢一时走神，冲撞了大公子，还请大公子见谅。”
武鸿微微垂眸，打量着金莲，身量纤细，蒲柳之姿，一头乌黑的发盘起，耳廓显露出来，粉白的耳垂上，戴着白玉珍珠的耳坠，愈发衬得她肤白若雪，娇羞可人。
怪不得，武松会被这女子迷住，今天细瞧细看，果真是个绝色佳人，就是太胆怯了些。
“不妨事。”武鸿的声音很温柔，似春水浮波，浅浅笑道，“我听说，你精通医术？”
金莲低着头，脸上微微发红，小声回答道：“大公子过誉了，奴婢不过懂些皮毛，算不上精通。”
“我母亲的病，请了外头多少大夫都看不好，不想用了你的方子，竟是大好了。可见，你是有些真本事的，正好，近来我身体总有些疲累，你给我诊诊脉，看可有不妥之处。”
武鸿说着，便走到一侧的八角亭中坐在了石凳上，金莲作为医者，也没有男女大妨的概念，便也跟着走过来，在武鸿身旁坐下，开始搭手诊脉。
很快，金莲便温和出声道：“大公子许是公务繁忙，休息不好，所以才会有疲累之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两日多多休息，再喝一些安心凝神的汤药，便会精神大好了。”
说罢，金莲便站起身，福了福身子，便要退下，谁知脚下不稳，竟是险些摔倒，好在武鸿眼疾手快，立刻起身，把金莲抱住，金莲才没有摔倒。
就在这时，武松要去明月堂给母亲请安，路过此地，恰好看到这一幕，一时气血上涌，当即便冲了过来，声音明显有些怒意：“你们在干什么？”
金莲见到武松铁青着脸，眉头紧皱的模样，便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是这样，大公子说是身上不好，让我诊脉，我方才没站稳，差点摔倒，大公子扶了我一把。”
武松瞪了金莲一眼，语气有些刻薄：“你一个奴婢，懂什么，还给大哥诊脉，胡闹，滚回梧桐苑去，没事不要出来。”
金莲听了这话，又委屈又难受，武松还是那个武松，自大张狂，根本不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尊重。
不过，她已经试图跟武松讲过很多次道理，但是都以失败告终，所以，这一次，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等金莲走后，武松看向武鸿，声音中透着几分占有欲，隐隐含着警告：“大哥，她是我的女人。”
武鸿淡淡一笑，好整以暇地说：“二弟，你瞧瞧你，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值得你这么护着她？我只是让她给我诊脉，又没让她做别的，你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好像我把她怎么着了。”
“再说了，不过是个奴婢，又不是正妻，玩玩罢了，便是我想和她有什么，你难道不肯？”
武松脸色更沉了几分，咬着牙道：“大哥，我再说一遍，她不是奴婢，她是我武松的女人，只能伺候我一人，大哥最好别动我的女人，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武鸿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啦，好了，回去哄你的女人吧。”
武松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他闷着一口气，去明月堂跟母亲说了几句话，便立刻来到梧桐苑。
金莲见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想着自己如今处境艰难，便只好软着语气道：“二郎，你怎么了？”
“怎么了？你不知道我怎么了？”武松眼睛直视着金莲，声音中透着恼恨，“亏你还有脸说，让我尊重你，理解你。你不出将军府，就能勾搭男人了，出了门，还了得吗？”
金莲一听这话，便知道武松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又一次解释道：“我已经说了，那是误会，你怎么就不信呢？我真的是无意摔倒，大公子好心扶了我一把，仅此而已。”
武松眉头紧皱，声音依旧发冷：“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问你，当时只有你们两人，你既然是我的女人，就该避让别的男人，怎么跟他去了亭子里，又是摸手又是说话，这不是勾引，又是什么？”
金莲简直无语，没想到，正常的诊脉，竟被武松曲解成摸手，她实在忍不住道：“你若是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
“你承认了是吧？”武松额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果然，你这爱慕风尘的毛病，改不了。怪不得你一心想离开我，所谓的追求自由，行医救人都是托辞，你不过就是仗着行医之名，想要结识更多的男人罢了。”
“从今天起，你不许出梧桐苑半步，我让你接触不到别的男人，彻底断了你的念想。”
金莲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觉得，毫无意义。
如今的她，就像是笼中燕，困在小小一方院落，没有自由，每天的生活枯燥乏味，说难听点，这和那些被卖到山区的女人，用铁链锁住，被老光棍逼迫，被迫生儿育女，又有什么两样呢？
即便是那些女人，若是得了机会，还有可能被救出来，可她却连被救的机会都没有。
金莲突然就有些绝望，为她自己，也为了这个世道。这个时代的女人，真是太不幸了，在男人看来，女人只是贱流，可通买卖的货品。
她现在的生活，自以为苦，可是在别人看来，或许还觉得她享福。
毕竟，更多的贫家贱户的女子，从一出生起，便面临着更多的危难，可能被溺死，被掐死，被卖给人做奴婢，被迫当童养媳，甚至严重一些的，还可能被卖到青楼。就算勉强活到出嫁，多半也是被丈夫和公婆磋磨，日日劳作，不停生育，还要忍受无休止的打骂。
金莲悲极反乐，心想，若是她跟别人讲，人人平等，生而自由，婚姻自主，那她只怕会被当成疯子，甚至还会被“教育”。
很快，金莲的印证成真，因为她跟武松说的那些话，武松便认为她离经叛道，需要好好改造，特意请了张妈妈过来，拿着《女则》《女诫》要求她必须背下来，并严格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