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借用蒋天生浴室
距离蒋天生说的“两天后回来”的归期只剩不到十个钟头,萧宵急得上火,嘴里都起了好几个泡。Kevin说会将事情原原本本汇报,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因私仇添油加醋,但反正蒋天生回来都没她好果子吃。
萧宵别慌!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有那么几个瞬间,萧宵强烈的求生欲撺掇她跑去码头,偷渡到非洲,但是残存的丁点理智还是把她从炙热的非洲大草原拉了回来。
与其在非洲被疟疾折磨,还有可能遇上埃博拉,还是被蒋天生打一顿比较划算。就算是要卖身!就算是要卖身……
要不,还是偷渡去非洲吧!
萧宵托腮沉思,一不小心摁到了口腔里的上火泡,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傍晚,斜晖未收。绚烂的夕阳色调急速变幻着。
她原本抱着画板在花园练色感,谁知道忽然大雨如注,雷声都还没来,瓢泼的大雨就泼了她满身,连带着她未干的写生一起被泼成一团糊。
这本来不算事,洗个澡,重新画一副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偏偏她房间的淋浴坏了,隔壁几间客房的门通通打不开,她也没那个脸去跟Kevin借用浴室。
萧宵咬咬牙,决定去蒋天生那借用一下,反正他现在也不在。而且,她在漫画里看过蒋天生躺在按摩浴缸里的样子,身材引人流泪不说,光是那个三面大玻璃幕墙,270°山海景的大浴室就超赞的!
萧宵笑眯眯抓起衣服和入浴剂,直奔四楼。
果然如她所料,蒋天生的房间因为天天需要打扫,是不会上锁的,而且也没什么人敢来。她得意一笑,反身一脚把门踢上,喜滋滋奔着热水按摩浴缸而去。
当萧宵整个人沉进温暖浴缸的那一刻,所有疲惫和烦恼仿佛顷刻消失。她舒服地叹了口气,觉得就算被蒋天生毒打一顿也值了。
浴缸有恒温加热的效果,水一直是热的,所以萧宵也不记得自己泡了多久。总之是久到皮都皱了,久到她头脑开始晕晕沉沉,久到远处海礁上再没有海鸥盘旋。
不行啊,要赶紧走啊。萧宵昏昏沉沉地想,马上蒋天生那个老东西就要回来了啊。她打了个哈欠,乏困又不舍地准备起身。
然而,视线扫到浴室门口那个身影后,她瞬间清醒,一下子沉回浴缸。
萧宵扯出一个临死前的笑:“Hi蒋先生,你回来得好早哦。”
“早吗?”蒋天生扯了扯胸前黑色的细领带,面色极其不善,“我不在的这两天,你倒是过得精彩啊。”
“还行吧还行吧。”萧宵一边嘿嘿嘿尬笑,一边悄悄伸手把剩下半袋会起超多泡的入浴剂倒进来,死命把自己埋进山一样高的泡沫里,“都是托您的福。”
“哦?”蒋天生看着她的小动作一挑眉梢,微微扬头扯开了胸前的领带。他暴露在幽光下的喉结与喉颈流畅的线条,让萧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蒋天生修长的手指慢慢放到了衬衫领口,悠闲地解开第一个扣子:“不知道你去领事馆的时候有没有托我的福,顺利一点?”
这句话炸雷一样在萧宵头顶落下,让她心中的旖旎心思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忽地安然地靠回浴缸里,脸上是看透人生一样的透彻。
怕什么!那么多死都作过来了!还怕这一件吗!债多不愁!
她木然望着他,平静无比:“我已经做好必死的觉悟了。”
蒋天生一下被她气笑。原本他是打算第二天回来的,但是无奈家里放了个上蹿下跳的小骗子,竟莫名让他归心似箭。
早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听Kevin将昨天的事都复述了一遍。虽然一直都清楚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就必须剪除她所有丰满羽翼,但是他心里却开始有了犹豫。
她在这三年里的艰辛他一清二楚,也知道她在一心朝着既定的方向努力靠近。如果真的废除了她的羽翼,那萧宵终其一生,是不是都只会黯然仰望天空,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以她那样倔强不服输的个性,他忽然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那个……”萧宵脸上有些为难,“您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出来做什么?”蒋天生脱下衬衫随意一扔,穿着西装裤就要踏进来,“一起啊。”
“不必!”萧宵吓到变声,“我、我……我……”她看着近在咫尺地坦露着上身的蒋天生,脑子里一片慌乱混沌,一时竟找不出理由来。
蒋天生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看着她:“‘我’什么呢?”
萧宵一闭眼,豁出去了:“我还没准备好!”
蒋天生嗤笑一声:“这种事还准备什么,择日不如撞日。”
“不行!”萧宵大声拒绝,“我的挣扎会让你受伤!”
“没事,我会按住你。”蒋天生一脸无所谓的坦然。
“!!!”萧宵惊恐地看着他。为什么从前看漫画的时候没发现这人居然这么不要脸!
蒋天生一步步逼近,萧宵惊恐后退,背部砰一下贴上浴缸坚硬的边缘。濒死的绝望让她爆发出了巨大的求生欲,她闭眼崩溃大喊:“林清宵在天上看着你呢!”
那一瞬,他眼中戏谑的光忽然陨灭。他看着眼前这张惊惶不安的脸,忽然再难以将她和阿宵联系起来。他的阿宵怎么会怕自己伤害她呢?
他一下子散了所有心思,捡起地上散落的衬衫心绪复杂地退出浴室。
朦胧月光里,他背影淡淡,仿佛与夜色融在一起。
萧宵神经绷紧盯着他退出去,片刻之后,她大大松了口气,但是心里又显出几分莫名其妙的可惜来。
她在浴缸里继续等了好久,确定蒋天生不会再进来后,她才战战兢兢起身。穿衣服的时候一直盯着浴室门的动静,生怕蒋天生又突然闯进来。这人不是应该明天回来吗?怎么今晚就回来了?
她穿戴整齐,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蹑手蹑脚地准备退出这间豪华套房。
卧房一片漆黑,似乎没人。萧宵舒了口气,快步向出口跑去。
“站住,我有笔账要和你算算。”跑到以往给蒋天生换药的那张沙发时,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让她几乎心脏骤停。
“什、什么账?”萧宵结结巴巴的地看着黑暗中晃动的那点猩红烟火,直觉得实习结束后自己大概是不能好手好脚地离开渣甸山了。
“当然是Kevin的医药费了,你想赖账吗?”
萧宵在黑暗中瞪大眼:“又不是我打的!而且——”她心虚到底气不足,“你那么多钱,还要我出吗?”
蒋天生故作烦恼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很感叹:“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况且我问了Kevin,确实是你找人打他的没错。”
“什么?”萧宵瞠目结舌,“明明是贞——”她一下子闭了嘴,垂头丧气的:“好吧,确实是我的错。”
蒋天生指尖的星火忽明忽暗,他低低吐出一口烟雾,口气似是带了十万分的诚意:“那就便宜点,算你十万吧。”
“这也太贵了吧!”萧宵震惊,她愤怒一指蒋天生,“你还不如把我卖了!”
蒋天生一扬眉,似乎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抚掌赞叹:“是个好办法,我可以出九万九。”
“你!”萧宵恨恨咬牙:“你为什么一直跟我过不去?我跟你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蒋天生淡淡笑一声,一双眼在朦胧月色下见不到底:“你要是乖乖待在我身边,少闯些祸。我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步步紧逼。”
眼见他又将话绕回前几天的冲突点上,萧宵胸中一下生出无限恼怒与不耐来,她拧眉厉声反问:“我为什么要乖乖待在你身边?你要是想找个林清宵的替身,大可画影图形满世界去找,我并不稀罕当别人的影子!”
蒋天生并没有说话,只是猩红的星火仿佛静止一样悬停在指尖。
两人沉默了片刻,最终,萧宵重重吐出一口气。对这份感情注定不得善终的悲伤让她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林小姐已经离开了那么久,如果她还能看见,一定不希望看见你抓着旧日的影子,对从前死死不放。”
蒋先生连眉头都没耸一下,他看着那个黑暗中的影子,低吐出声:“你又不是她,你又怎么知道她是不是不希望我放下她?”
萧宵一时默然。
是啊。她确实不是林清宵,也不知道两人究竟有怎样的过往。蒋天生多年独身,怎知这是不是林清宵不准他再娶的独占心思?
她心中极其羡慕林清宵得到的深情,又痛恨蒋天生对她的情深。但又能怎么办呢?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她也绝不会作为一个死去的影子活在他身边。
她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位不速之客,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开门,就发现这场梦醒了。
她在夜风中发出轻声的叹息,那一声叹息还未开来得及被听见就消融在了夜色里,宛如一场在黎明来临前消散的脆弱梦境。
“蒋先生。”她再度开口,所有的情绪都已随着那一声叹息消散在见不得人的暗处,“我想您的伤口应该可以拆线了。我去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再来。”
蒋天生身上的伤口一时好一时坏,已经拖拖拉拉愈合了大半个月了,再不拆线就要太迟了。
萧宵回到房间准备好器具和敷料,又端着托盘去找杨炎,想让他给自己壮胆,结果辉仔说他还留在澳门没回来。Kevin她是没那个脸去叫,就只能把主意打在了辉仔身上,但是辉仔一听就脸色骤变,跑得比兔子还快。
萧宵纠结了片刻,只能认命地继续单枪匹马深入敌后。
四楼的海景房,灯光明亮耀眼,仿佛刚刚发生在黑暗中的对话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她站在门口深深几个呼吸,一路走,一路给自己壮胆:哼,区区蒋天生而已。
虽然但是,萧宵的腿还是在抖,生怕蒋天生一个不高兴又要做出些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来。
萧宵端着托盘试探着开口:“蒋先生,该拆线了。”
蒋天生微微侧了侧头,但是并没有看她,只是一声不响地稍稍直起身,将肩头伤口露出来了一些。
萧宵撕去伤口上的敷料,查看了愈合情况,又无比小心地剪开缝线,扯出伤口内的线来。蒋天生仿佛是个学校里那个模具假人,面对这样的疼痛,连微小的肌肉抽搐都没有。
许久之后,他伸手摸了摸被包扎好的伤口,扭头问向正在处理污物盘的萧宵:“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她心头微惊,却也不敢抬头:“下月中旬。”
蒋天生轻轻点了点头:“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她一下诧异地抬头:“什么话?”
蒋天生望进她眼底,低沉的声音透出无限的温柔来:“你说,如果是一场短暂的恋爱,你欣然接受。”
什么?她惊愕地微张着嘴巴,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在你离开香港之前,和我好好在一起。等你走后,我绝不再纠缠。”他已决意在十三年后选择彻底放手,此后天地杳杳,他们之间只是过路人。
萧宵看着他,沉溺在他眼底无比真实的温柔情涌里。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轻易斩断对他的恋慕了。
如果这是一场随时都可能醒来的梦,那为何不在梦中放纵一次?
但是……
“……但是等我走了,你好像也纠缠不到我,我在美国呢。”
蒋天生有些沉默,但还是决定提醒她一下:“我在美国有不少生意,有几个办事处,也有几套房子。你要是这么有自信,我们不妨走着瞧。”
萧宵瞬间慌了:“不必不必大可不必!”
不就是契约恋人吗!萧宵一咬牙,就当玩了场乙女游戏好了!
这种帅气多金的男朋友,带出去也挺有面子的!萧宵含泪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