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雪中烤鹿肉起诗社 香菱拜访黛玉学诗

次月二十二，众人住进了大观园。

自宝玉进了院子，越发没人管束。和姐妹们每日作诗、下棋、弹琴、嬉闹，好不热闹。

这日，探春忽然提议，起一诗社，众人皆是赞同。

第二日突降大雪，待得推开窗，到处都是白莹莹的。

宝玉连忙遣了丫鬟去各院，要做诗社。

正巧各位姑娘们一早去了老太太房中请安，听了宝玉丫鬟的信儿，便兴致冲冲让人请了宝玉来。

贾母笑道：“本是今日得了几块鹿肉，正想晚上做了吃，你们中午可要留些肚子才好。”

正巧宝玉推门而入，便道：“老祖宗，今日我们雪天做诗，你也赏我们一块儿便是，我们烤来吃，也暖身子。”

贾母一听，笑道：“甚好甚好，给你一条鹿腿，你们自去处理便是。”

宝玉与缃玉相视一笑。

缃玉见了，便与黛玉道：“你瞧瞧，他俩眼珠子一转，便又有馊主意了。”

又闲聊了片刻，见外面的雪变小了，姐妹便鱼贯而出，往芦雪庵而去。

一进屋，李纨、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黛玉、湘云，热热闹闹议论今日诗社的开法儿。却没人注意到早就没影儿了的宝玉缃玉两人。

忽有丫鬟进屋来：“宝玉缃玉二人正在偏房里闹着吃生肉呢。”

众人忙去，见凤姐儿也到了。

房梁上悬挂着一条鹿腿，宝玉正用刀割了鹿肉在火上烤呢。

缃玉正在一旁吃的满嘴是油。

史湘云笑道：“怎的，偷摸藏起来吃，连你亲姐姐都不叫了？”

说着，便夹起一块鹿肉往黛玉嘴边送。

缃玉忙起身，一口把那肉吞到嘴里，烫得直吞凉气，含含糊糊道：“姐姐肠胃不好，这鹿肉吃了不克化。”

说罢，便把一杯温酒递到黛玉手上：“这酒温好了，快暖暖身子。”

众人见林缃玉被烫到模样，皆是笑起来。

宝玉与姐妹们吃着闹着，好不热闹。

待大家吃得尽兴，便往地炕屋中来，只见墙上已经贴着诗题目、韵脚：“即景联句，五言排律一首，限二萧韵。”

凤姐儿道：“我还有事儿，先题一句便要忙，你们闹吧。昨夜北风一夜未停，便道“一夜北风紧”是了。”

李纨接道：开门雪尚飘。入泥怜洁白，

缃玉道：匝地惜琼瑶。有意荣枯草，

探春道：无心饰萎苕。价高村酿熟，

惜春道：年稔府粱饶。葭动灰飞管，

迎春道：阳回斗转杓。寒山已失翠，

缃玉又抢道：冻浦不闻潮。易挂疏枝柳，

湘云道：难堆破叶蕉。麝煤融宝鼎，

缃玉又道：绮袖笼金貂。光夺窗前镜，

黛玉见缃玉湘云两人较劲，连忙打断道：香粘壁上椒。斜风仍故故，

宝玉道：清梦转聊聊。何处梅花笛？

宝钗道：谁家碧玉箫？鳌愁坤轴陷，

湘云站起来道：龙斗阵云销。野岸回孤棹，

缃玉也站起道：吟鞭指灞桥。赐裘怜抚戍，

湘云哪里肯让人：加絮念征徭。坳垤审夷险，

宝钗连声赞好，也便联道：枝柯怕动摇。皑皑轻趁步，

黛玉忙联道：翦翦舞随腰。煮芋成新赏，一面说，一面推宝玉，命他联。

宝玉只得出言道：撒盐是旧谣。苇蓑犹泊钓，

湘云笑道：“你快下去，你不中用，倒耽搁了我。”

黛玉笑道：“如若不耽搁你，你要和缃玉争个你死我活便是。”

众人皆笑。

次日，缃玉正拉着黛玉在床上歪缠，香菱却来了。

香菱笑道：“我这一得了空儿，便往这儿来了，昨日便见得缃玉妹妹的文采了，却道是黛玉姐姐诗做的好，缃玉妹妹诗也如此了得了。如此，便必然是姐姐教的好，缃玉妹妹比我小上许多，便做得如此诗句，求姐姐好歹教给我作诗！\"

黛玉笑道：\"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师．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

香菱笑道：\"果然这样，我就拜你作师．你可不许腻烦的。\"

黛玉道：\"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说着，递给她一本诗集。

“《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之后再读其他，不出一年便会做诗了。”

缃玉笑道：“我刚启蒙时，姐姐便将这些书逼着我背了个遍呢，如今便轮到你了。”

黛玉睨了一眼缃玉道：“你这妮子，在扬州时整日逗猫惹狗，如不以此来拘了你的性子，你非得打破天去才是。”

香菱暗自道：“怪不得缃玉做诗如此好，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回去便日日苦读，如入疯魔，不久便做诗来看：

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

诗人助兴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观．

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

良宵何用烧银烛，晴彩辉煌映画栏．

黛玉笑道已有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