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万里行
从五神山回来之后，小夭一头便扎进了药房里做毒药。
只是这次她不再追求好看与美味，而是追求最猛烈的杀伤力以及无色无味。
最好的防御用毒药，应当是无色无味发作极快，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力但是不会立即致命的那种。活人更有利于逼问口供，从而得到更多的消息。
她对鬼方氏跟涂山氏的恩怨毫无兴趣，但相柳的复活计划不能被任何人干扰。鬼方氏虽然素来以隐秘诡谲著称，但也很难说里面就一定没有异心的人。
涂山氏的人只要没有深入到最后的底线所在，这些毒药便毒不到他们。
涂山璟是跟着隗辛的船一起回来的，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大批药材，和许多制作精巧的药瓶药罐。
小夭有点无语地看着那些药瓶药罐：“这个造价应该很贵吧？”
“也没多少钱，我想着你到时候要是想在船上制药的话，海上风浪摇晃，普通药瓶容易倾倒，就找人连夜赶制了这一批器皿，都是防水的，还摔不坏。”
涂山璟一脸的殷勤讨好。
小夭看他的样子，有些无奈，她其实只是想在出发前赶制一批毒药出来以备这半年不测，结果涂山璟误以为她要在船上制药。
但是他已经这么努力地想讨自己欢心了，她也只能笑笑，指挥隗辛他们在船上开辟了个隔间作为药室，把这些器皿、一些常用的药物药材和药典书籍都放了进去。
路上闲来无事，研究一下新方子倒也不是不行。
见小夭没有再对他冷脸冷语，和煦如故，涂山璟很是高兴。
隗辛夫妇跟苗莆左耳倒是很快就混得厮熟了，两人两妖，竟是十分投契。
小夭并未下令对自己身份保密，她觉得要一直欺瞒这件事太累，能免则免了。
于是隗辛这才得知小夭原来是西陵王姬，不禁又是惊讶又是感佩，道“早先也曾听闻过王姬的名声，却不想真人竟谦逊随和至此！”引得苗莆跟阿白在旁边笑个不停。
趁着小夭埋头做毒药的时候，隗辛等人便去清水镇上把各种补给都备足了，只等小夭忙完，便随时可以扬帆起航。
小夭将新做好的毒药和书信交给阿白让她去送交鬼方音的时候，才从阿白口中得知鬼方氏原来在清水镇也有自己据点，只不过除了轵邑城的据点是对外公开之外，其他地方的都看起来与普通店铺无异，明面上互不关联，很难跟传说中诡秘的鬼方世家联想起来。
能够并立于四大世家之一，鬼方氏果然是自有一套的。涂山氏的实力是摆在明面上的，而鬼方氏的实力却宛如海水下的冰山，只能看见其中一角。
也不知道这两家打起来最后会是个什么局面……小夭心里叹息。
但她的确并不打算插手过问此事，虽然涂山璟现在是她夫婿，但她对涂山家族着实没多少好感。
当初若不是涂山家的人抱着那么多的框框条条坚持不肯松动，她这百年来也不至于吃足了苦头。
临行前，小夭跟阿獙烈阳毛球又去了一趟回雪岛。
阿獙转了一圈，把法阵检查了一遍，桃林依然把坟茔遮蔽得严严实实的，他满意地使了个水灵法术，把墓碑洗刷了一遍。
烈阳道：“这墓碑本来就新立的，还没两个月，干干净净的你洗它作什么？”
阿獙道：“事死如事生，相柳平日最是爱洁，衣服都不肯有半点脏污的，我来看他，自然也要帮着打扫一下门面。”
小夭笑了起来，把半壶好酒倒在碑前，自己背倚着墓碑坐地上喝剩下的半壶。
阿獙道：“这地上还湿着，你也不嫌坐上去脏！”
小夭今天罩了一件白色披风，下面是一身淡粉色女装，上面绣着精致的荷叶莲花图案，颜色素淡而清新。她这么随意一坐，那白色披风便沾上大团污渍。
“没事，我认识他第一天起，就是这么邋里邋遢的。”小夭喝了一大口酒，笑了笑。“以前有一次，我趁他运功不能动的时候，在他脸上画了九颗头，还把他衣服弄得脏兮兮的…”
旁边能坐的地方很多，可她就想挨着墓碑坐，仅此而已。
阿獙叹了口气，蹲下来，撒了些种子，使了个木灵法术，墓碑前顿时长出一大簇五颜六色的鲜花。
“我累了，让我歇一会，就一会。”小夭几口把酒喝完，竟真的就这么闭上眼，似是要睡着。
阿獙对烈阳使个眼色，默不作声牵着毛球一起去了岛的那头，只留下小夭一人。
直到堪堪日落的时候，小夭起身来找阿獙他们，几人才一起回陵山岛。
准备停当之后，众人便上船前往汤谷。
船分上下两层，下层是货仓，上层住人，由于人数不多，倒也还算宽敞。
客舱内虽然有夜明珠和水母灯日夜长明，但究竟有些气闷，于是大家醒着的一大半时间都是在船面上活动。
隗辛负责掌舵，左耳也会驾船，小夭便派了左耳给他打下手，苗莆和阿白负责船上的日常饮食，烈阳跟毛球则轮流坐在桅杆顶上观察海面情况，以防遇上涡流等凶险海难，偶然坐得无聊，便飞在半空里瞭望。他二人都是禽类中视力极好的种族，天气好时，看到几十里外的情况不在话下。
小夭把海图上的汤谷路线部分复制了一份给隗辛，海图珠子却没有给他。
“怪不得王姬第一次出海，就敢去万里之外的汤谷，原来竟然有这么好的海图参考！”隗辛啧啧称奇。
隗辛自己出发前也曾收集过一些海图和水文资料参考，只是不及这份更为详实精确罢了。
剩下最闲的人便是小夭、阿獙跟涂山璟了。好在这三人都是比较善于自己找事做的，倒也不担心无聊。涂山璟无事便给小夭做点烤虾小鱼干零食，阿獙闲了则研究阵法，他上次在金天氏大开眼界之后，有了不少新想法。
小夭出发前带了不少诸如《大荒经》之类的游记书籍上船，这会闲了便翻看起来，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阿獙，你说为什么这书上记载的各种飞禽走兽一大半都是陆上的？海里的几乎就没几个！有也是只提一句这个东西能干嘛，具体生长何处，怎么生长的，半个字记载也没有。”
阿獙正在拿着一个贝壳试手新阵法，闻言瞥了她一眼：“你以为谁都能像你这样在海底自由呼吸停留吗？没有海底的记载不是很正常？”
“说得倒也是…”小夭叹气。“要是有一本《海域本草经》就好了！”
“没有你自己编啊！”阿獙随口道，不再理会她。
阿獙是随口一说，不料小夭却认真了起来，开始每日里拉着阿白跟左耳要学水族语。
妖族之中有三大通用语：禽族、兽族和水族。这三族之间一般不太互相往来通婚，因此鲜有能同时精通的人。阿獙跟烈阳当年也是一起生活了好久，才慢慢能互相听懂对方的话。
水族的发音方式跟陆上禽兽又不太一样，学起来是加倍的困难。
“你学这个做什么？”阿獙问道。“你不会真的想到海底去写本草经吧？”
小夭笑嘻嘻道：“不是，你想啊，我要是学会了，打渔是不是特别方便？只要问一下哪里有鱼群，然后把船开过去就行了…然后我们可以轻轻松松挣个盆满钵满！”
阿獙拿书往她头上一敲：“又在胡说八道！”
涂山璟也曾兴致勃勃想跟着学来着，但可惜水族的一些发音是人族跟神族都听不到的，他学也只能学个皮毛，半通不通，后来便放弃了。
小夭每天学会了新的水族语，就跑到船尾去大声练习，引得一路上不少好奇的水族纷纷探头出来观望，问她在干嘛。有的水族性子活泼爱热闹，常常能跟她能唠上半天。
这让小夭觉得格外好玩，于是学得更勤奋了，她本来就记性不错，加上一堆水族来给她练手，居然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了。
水族们大多心地单纯，聊得久了，便经常叼了它们自认为好吃的东西来殷勤送给小夭。小夭又不忍心拒绝新朋友的好意，于是船上便经常有了各种奇奇怪怪的鱼类加餐。有的的确是美味佳肴，有的则味道比较令人一言难尽。
“以前我总是奇怪相柳明明知道海底各种珍稀宝贝一大堆，为什么还这么穷…”小夭对阿獙道。“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
以前听不懂水族语言便罢了，当学会之后，的确很难对着一帮会热情跟自己打招呼的海兽们下手。
回想起来，相柳好像一直都只吃不会说话的小型鱼类和贝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