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五)
裴子黎睡下没多久,别墅外门廊的灯光忽然重新亮起,接着前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白色的保姆车驶入院子。
一夜过去。
清晨,兄妹俩起床下楼去吃早餐,路过二楼的楼梯间,看到许多印着奢侈品品牌logo的袋子堆放在地上,面面相觑觉得奇怪。
接着他们忽然想起今天的日期,便一前一后跑下楼,来到餐厅。
一个月未见,夫妇俩的肤色都比婚礼的时候深了些。此刻他们正坐在餐桌前,葛槐的手搭在裴港生的肩上,两个人有说有笑。
“早上好呀,宝贝们,”葛槐一看到他们便张开双臂,“快过来让我抱一下。”
闻言,葛静棠推了葛嘉涵一把,然后自己跟在他身后,向葛槐走去。
葛槐一手搂一个,近距离地将两个人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问葛嘉涵:“你是不是又长个儿了?”
“是吗?”葛嘉涵歪歪头,“最近没量身高。”
“我觉得长了。”
说完,葛槐转头去看葛静棠,五指沿着她的肩膀一路捏到手臂和腰,仿佛在确认什么。
“瘦了。”
“我也觉得小棠瘦了。”一直注视着母子三人的裴港生开口道。
“真的吗?”葛静棠摸摸自己的脸,“但是我最近吃得挺多的。”
“肯定是学习太辛苦了。”裴港生起身替兄妹俩拉开椅子,让他们坐下吃早餐。
“是啊,辛苦你们放假还要起这么早去上课,”葛槐也重新坐下,“要好好吃饭才行。”
四个人各自吃着早餐,期间葛槐时不时地望向餐厅入口,最后忍不住问道:“子黎怎么还不下来吃早餐?”
“他还没起床。”葛嘉涵解释道,“现在才七点,估计要到八点他才会起。”
“要我去叫他吗?”葛静棠问。
“既然他还没醒就不要去吵他。”葛槐摆摆手,然后说自己以为裴子黎和他们俩的起床时间一样。
闻言,葛静棠不爽又无奈地嘟囔道:“全校第一当然不用为了去上补习班早起,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然而她的话音一落,本应该还在睡觉的裴子黎却走进了餐厅。兄妹俩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走近,直到他落座都还瞪着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你今天居然这个点就起床了?什么情况?”
裴子黎先是跟父亲和葛槐问候了早安,然后才回答葛静棠的问题。
“前天讲完题你把英语作业落在我桌子上了,我要是不起来,你今天拿什么交作业。”
“啊?真的吗?”葛静棠对此完全没有印象,反应过来裴子黎反常的早起竟是为了“救自己一命”,便将餐盘里刚抹好果酱的黄油吐司递给他。
“喏,是你喜欢的草莓果酱。”
“谢谢。”
“嘿嘿,不客气。”
因为时差的关系,夫妇俩的作息变得混乱,忍着困意陪孩子们吃完早餐,便上楼去睡觉。
出门前,葛静棠从裴子黎手中接过自己的英语作业塞进书包,然后对他说:“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不无聊吗?也不见你出门,大好的暑假都被浪费了。”葛静棠似乎没打算听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然后伸手问他要手机。
裴子黎将解了锁的手机给她,然后看着她点开“电话”输进去一串号码,按下拨通键后又迅速挂断,接着退回手机桌面点开通讯软件,指尖在屏幕上一通操作。
“电话号码有了,好友也加上了。”葛静棠把手机还给他。“无聊了可以找我玩,但是上课时间不行。”
“嗯,不会在上课时间找你的。”
几个小时后,裴子黎再度坐在餐厅里,只是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他看着面前摆放着的一人份午餐,迟迟不动筷。这时,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两下,是葛静棠发来的消息。
“今天的便当是咖喱蔬菜饭团和烤牛肉。”
文字消息后紧跟着一张照片,是葛静棠捧着便当盒,冲镜头笑得眼睛和嘴巴都弯成半弧。
“看起来很好吃。”裴子黎回她。
“真的很好吃,帮我跟厨房的阿姨给竖大拇指。”
“哎呀算了,还是等我回去自己跟阿姨说吧,就不为难你了。”
屏幕上接连蹦出两条消息,裴子黎边看边想象自己跟阿姨竖大拇指的样子,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去吓阿姨。
“你在吃什么?”葛静棠又发来一条。
裴子黎拍下自己的午餐,发过去后又打了一条文字消息:“我爸和阿姨还在睡觉,只有我一个人在吃饭。”
“好可怜哟,再等等吧,等我们放学回去就有人陪你一起吃晚餐了。”
打字和发送的时候,裴子黎并不是抱着让对方可怜的心情,仅仅只是在陈述事实。可是看到她的回复,便不知怎的就被说服,觉得一个人吃饭的自己好像是有些可怜。
“嗯,等你们回来。”
等待某个人回家的心情原来不止是觉得时间漫长,还有因为期待而蠢蠢欲动,不管做什么都不能专心。
一整个下午裴子黎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手机不离身。葛静棠发来的照片已经被他保存进手机相册,看着那张笑脸,他也忍不住跟着笑。
听到敲门声,裴子黎下意识地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然后才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手里提着好几个纸袋的葛槐,门一开,便问道:“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请进。”裴子黎说着侧过身让她进来。
葛槐应该是刚洗过澡,穿着米色的家居长袍,半湿的长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结,完全素颜的脸皮肤细腻又紧致。
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单独面对面,不免都有些拘谨和尴尬。
葛槐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孩,揪着自己的裤缝站得笔直,便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这些是给你的礼物。”葛槐从其中一个纸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听你爸说你喜欢手表,我觉得这款很适合你,试试看。”
江诗丹顿的纵横四海,蓝色的表盘在光照下反射出海水的颜色。裴子黎确实对其感兴趣已久,所以一看到实物,脸上便全是藏不住的惊喜和兴奋。
然而当葛槐让他伸出手,要帮他戴表的时候,他的表情却突然变得慌张。
“怎么了?不喜欢吗?”
“不是……”裴子黎的手要伸不伸地举在半空中,想到葛槐没有理由地送自己这样贵重的礼物,只觉得胳膊像是灌了铅。
“喜欢就行。”葛槐抓住他的手腕,帮他戴上手表。
手表的重量拽扯着裴子黎的视线,让他无法去直视葛槐的脸,只是问道:“为什么送我这个?”
听了他的问题,葛槐先是愣了愣,然后轻笑一声,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
“你这孩子,我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还需要理由吗?”
说完,见裴子黎还是不看自己,葛槐便低下头去找他的眼睛,掌心抚着他的耳朵和脸颊,语气更温柔地说道:“不要为这种小事感到有负担,你现在也是我的小孩,我希望你能把我当作家长来依靠,好吗?”
“嗯。”
葛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指着地上的其他纸袋,“这些是衣服和鞋子,都是我和你爸一起挑的,你试一试,尺码不合适的我让人拿去换。”
淡雅的香气、柔软的手掌,以及亲切且不容置疑的温柔,这些是裴子黎对于“母亲”这一形象的想象。
可是当想象成为具象,他反而感到不知所措,黑色的眼珠晃动着,嘴唇也跟着微微颤抖。
“谢谢。”
“傻孩子。”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晚餐,葛静棠坐在裴子黎旁边,对面是葛槐和葛嘉涵,裴港生坐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
吃到一半,葛静棠终于注意到藏在裴子黎衬衫袖子下的礼物,嚼着嘴里的食物凑过去夸赞道:“新手表很好看,很适合你。”
葛槐听到后勾起嘴角笑,举着红酒杯挑挑眉说道:“是我挑的哦,眼光很好吧?”
“你的眼光肯定是不会出错啦。”葛静棠说着目光落在另一个人的手腕上,“不如葛嘉涵今年的生日礼物也送手表好了。”
“喂,谁说我要手表。”葛嘉涵撸起袖子,展示自己的电子手表。“你对我的手表有什么意见吗?”
“你没戴腻,但我已经看腻了。再说你都多大了还戴电子手表,真的好幼稚。”
葛嘉涵不屑地“嘁”了一声,转头对葛槐说道:“总之我不要手表,绝对、不要!”
“知道啦,才不会浪费那个钱,你个没品味的小屁孩。”清楚自己儿子对电子手表的情有独钟,所以葛槐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选项。
七月三十一日的零点,夫妇俩将生日礼物放在兄妹俩的房间门口,圣诞老人似的,想让他们一醒来就收到惊喜。
其实兄妹俩根本没有睡,等他们一下楼便打开房门,像两只小动物探出头,然后问对方“你的礼物是什么”。
接着两个人盘腿坐在地上,你一个我一个地从手边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又一个礼物。
之前葛静棠随口提过的相机和葛嘉涵心心念念的游戏机都出现了,还有一人一部的最新款手机,和好几套从头到脚的新衣服。
“怎么你比我还多俩盒子?”
蒂芙尼的代表色在一众礼物中显得极其扎眼,葛静棠从葛嘉涵手里抢回盒子,打开后发现是手链和项链。
“帮我戴一下。”葛静棠说着将手腕和盒子一起递过去。
“老妈偏心诶。”葛嘉涵嘴上抱怨着,手却乖乖地捏起手链。
“你少来,说得好像给你买了你就会戴一样。”
“我当然不会戴。”葛嘉涵用指尖拨了一下手链上的吊坠。“不然怎么打球?怎么游泳?戴上又要摘,摘了又要戴,而且做什么都不方便,麻烦死了。”
“是啦,防水又耐摔的电子手表最适合你。”
“本来就是。”
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葛静棠没有将“没品味的笨蛋”说出口,只是起身的时候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生日快乐喔。”
“喂,我好像是哥哥吧,”葛嘉涵有些不爽,“你这语气和动作是什么怎么回事,哄三岁小孩儿吗?”
“要说几百遍啊,只是早几秒钟而已。”葛静棠感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早一秒也是‘哥’。”葛嘉涵说着一把搂过葛静棠钳在臂弯里,手臂稍稍用力便让她挣不开。“平时不跟你计较,但今天不行,必须得叫‘哥’。”
“哇,葛嘉涵你发什么神经,再不松手咬你了啊!”
“叫‘哥’我就松手。”葛嘉涵不依不饶,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向葛静棠。“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了。”
向来吃软不吃硬的葛静棠哪里忍得了这个,脾气一下子涌上头,转身抱住葛嘉涵的腰,一只脚去勾他的腿,想要绊倒他。
通过这些年的经验,葛嘉涵早已熟知她的打架套路,于是顺着她的动作将她的脚夹在双腿之间,然后再捉住她的双手,一脸得意地看着她抓狂。
葛静棠感觉自己快被气死,咬牙切齿地问道:“真的不松手?”
“叫‘哥’我就松。”
“叫你个头!赶紧给我松手!”
“叫‘哥’。”
见葛嘉涵似乎打算死磕到底,葛静棠便不由得想到电影里的决斗场面,于是用舌尖顶了顶腮帮,然后说道:“看来今天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
“你打得过我吗?”
“呀!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然而决斗只进行了几秒钟,就被突然出现在走廊上的裴子黎叫停。
“你们知道现在几点吗?”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不用看脸也能知道是多么严肃的表情。
“马上一点……”
话一出口,葛静棠便瞬间感到后悔,接着她瞥了一眼葛嘉涵,发现他正别过脸去躲避裴子黎看过来的视线。
“所以你们不睡觉在吵什么?”
裴子黎是真心感到疑惑,于是说着便蹙起眉头,然后随手将额发向后抚去。但在兄妹俩的眼中,他这些举动无疑使他看起来更有威慑力。
“没吵什么……”
“在打架?”
“没、没打架。”葛静棠摆摆手,接着脚底抹油似的跑回房间,关门之前冲葛嘉涵做了个鬼脸,然后说道:“大家晚安,See you later!”
“我也去睡了……”葛嘉涵见状也立刻溜回房间,“晚安!”
转眼间,走廊上只剩下裴子黎一个人。他打着哈欠挠了挠下巴,额发遮挡的阴影之下,其实是因为困倦而失去焦点的双眼。接着他有些迷糊地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懵,然后才回去继续睡觉。
这一觉三个人都睡到快中午才醒。
葛静棠醒来后看到手机上的时间立即吓出一身冷汗,以为自己睡过头,尖叫着掀开被子,直到冲进洗手间才想起来已经提前跟补习班请过假。
今天不仅不上课,而且还是自己的生日。想到这,葛静棠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一边哼着歌一边走进浴室。
快乐的哼唱声裴子黎一打开房间门便听到了,接着一个穿着白色短裙套装的身影走过来,转了个圈问他:“新衣服好看吗?”
裴子黎点头,心想她蹦蹦跳跳的模样真像只兔子。
“生日快乐。”
“谢啦。”葛静棠甜甜地笑,绑在脑后的丝巾垂下来,品种应该是垂耳兔。
“对了,你的生日是哪一天?”葛静棠向下蹦了几层台阶,然后回头向裴子黎问道。
“二月二十号。”
“原来你是冬天出生的,”葛静棠转了转眼珠,马上推算出他的星座,“所以你是双鱼座。”
“嗯。”
“仔细想想,我好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双鱼座的人。我妈是双子,萧萧是天秤,姥姥是处女,我和葛嘉涵都是狮子,所以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双鱼座呢。”
“是吗?”裴子黎也想了想自己身边的人星座,然后说“除了你们,我还认识一个是狮子座的人。”
“谁啊?”
“我姑姑。”一个总是风风火火的短发女子形象出现在裴子黎脑海中。“说不定你们很合得来。”
远远的,他们听到从餐厅的方向传来热闹的声音。在他们之前下楼的葛嘉涵一看到葛静棠,便招手让她快来一起吹蜡烛。
“怎么有三块蛋糕?”
“这两个是萧萧订的,这个是张姨和厨房一起做的。”
“干嘛订两个?”葛静棠问。
“两个看起来都好吃咯。”萧艾耸耸肩,将手中摄像机的镜头对焦在兄妹俩的脸上。“选不出来就都订了。”
“好了,两个寿星来许愿吧。”葛槐拍拍手,然后拿起点火器点燃蜡烛。
在大家的歌声中,葛静棠和葛嘉涵各自交握起双手,闭上眼许愿。
从镜头里看,这一幕充满温馨与幸福,一家五口其乐融融,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温暖的笑容。
许完愿,葛静棠和葛嘉涵先后睁开眼睛,接着一起吹灭三块蛋糕上的蜡烛。烛光熄灭的一刻,袅袅细烟升起,而迫切如葛静棠,希望老天爷已经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愿望。
“你们想先吃蛋糕还是先吃长寿面?”张玫问道。
葛静棠看向葛嘉涵,见他目光深沉,便举起一只手说道:“我……想先给姥姥打个电话。”
闻言,仍举着摄像机的萧艾第一个接话:“当然可以了,打完电话再吃饭。”
看着兄妹俩离开餐厅去找安静地方的背影,萧艾关掉摄像机,然后走到葛槐身边,搂住她的肩说道:“还好他们没有吵着要去看姥姥。”
“他们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葛槐拿起甜品刀开始切蛋糕。“上次从那里回来以后,就一直装着不知道姥姥在生病。”
“我们不是也没有跟他们说实话,唉,给他们点时间吧。”
“那是我妈的想法,反正我说不动她。如果是我的话,绝不会瞒着他们。”
说完,葛槐将切好的蛋糕分出一块递给萧艾,两个人对视一眼,与生日气氛不符的凝重表情里都带着成年人惯有的无可奈何。
她们刻意压低声音的对话被站在身后的裴子黎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兄妹俩打完电话回来后便一直留意他们的状态。
葛嘉涵看起来还是寻常的模样,饭量一如既往的好,和所有人都有说有笑。葛静棠也是,除了偶尔有一两秒断电似的恍神,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但她刚才回来时分明是红着眼圈,裴子黎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因此心里才一直放不下。
这感觉就像一根鱼刺扎在喉咙里,葛静棠脸上的笑容越是灿烂,他便越是在意。有那么几次,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看着葛静棠若无其事地冲自己笑,裴子黎的心情便愈发糟糕。
他想问“你还好吗”,但也清楚自己没有戳破他人伪装的权利,所以只能在看向她时保持沉默。
直到后来他们肩并肩地坐在电影院里,借着来自前方的光源,裴子黎清楚地看到葛静棠脸上的泪水。
此刻葛嘉涵正在另一个观影厅里看另一部电影,作为唯一陪在她身边的人,裴子黎觉得自己做不到继续保持沉默。
听着其他观众被电影情节逗乐的笑声,葛静棠咬紧自己的嘴唇,哭得视线一片模糊。忽然,她感觉到有人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张纸,微凉的指尖与她湿热的掌心一触即分,轻盈得仿佛只是幻觉。
“想哭就哭吧,我带的纸够用。”
好温柔的声音,葛静棠心想。接着她转头想去看裴子黎的脸,但不断涌出的泪水却不肯放过她的双眼。于是她瘪了瘪嘴,哭得更加伤心。
裴子黎实在看不下去,从她的手里扯出纸巾,帮她擦眼泪。最后一张又一张的纸巾被裴子黎团进手心,又湿又凉像攥了一把雪。
“再哭眼睛会肿的。”
葛静棠抽噎着点点头应了,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最后一滴泪珠,然后撑起嘴角对裴子黎露出一个笑。
“笑得好难看。”
说完,裴子黎伸出另一只没有被眼泪弄湿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葛静棠搁在膝上的手背,想借此给她更有温度的安慰。
但他没有想到葛静棠会突然握住自己的手,并且似乎没有放开的打算。
“谢谢。”
裴子黎没有说不客气,而是回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指尖来安抚她轻颤的指尖。
没人关心电影演到了哪里,光影变幻间,他们的手紧握在一起,仿佛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想到这里,葛静棠更用力地握紧裴子黎的手,借由对方的体温,来提醒自己这一刻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