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远去的宿青正挪着小步皱眉思考,怎么感觉燕参启刚刚又在阴阳她,莫名其妙的。
碍于臀部的钝痛,宿青只能慢慢挪动,有点心累,这么慢慢走什么时候是个头….
死了又活活了又伤的,这一天真是太幸苦她了。
宿青转头看了眼跟着她慢慢挪的小李子,“也幸苦公公了。”
这个“也”字就很微妙了,小李子奉承:“大人客气,不幸苦。”
宿青学着太傅先前不赞同的表情摇头,以后每日要跟在心眼儿和麦芒那么大的燕参启身边,指不定多心累呢。
就比如她现在这样。
正这么想着,就传来一阵“国师大人,国师大人…..”
听声音像是狗腿公公的。
宿青停下脚步,转头看到福元带着一队人跑向她。
宿青眯眯眼,看清了福元身后那队人正抬着小轿。
福元兴高采烈地停到宿青跟前,顺了顺气道:“国师大人,陛下怜惜,命奴才送送您。”
宿青:…..
“怜惜”不是这么用的吧….
宿青一摆头,算了,无所谓,措辞也没必要这么严谨。
宿青盯着福元身后的小轿开心了,狗腿公公来得真是时候,行吧,阴不阴阳的无所谓了,燕参启也不是特别小心眼。
宿青对着空气拜拜,“多谢陛下。”
然后看向福元:“多谢公公跑这一趟。”
福元摇头:“大人说的哪里话,该是奴才谢谢您的。”
宿青摆摆手,呵呵一笑,都是在燕参启手底下讨生活啦,互相帮助嘛~
福元上前小心翼翼扶住宿青另一侧的手:“大人快上轿吧!”
宿青在两人的帮助下趴在了小轿的软垫上。
宿青乐呵呵眯眼,就这样一路颠过去,颠得宿青快要睡着了。
轿子终于在一刻钟后停下,宿青睁开眼,转转脑袋就看到牌匾上三个巨大的“占天司”。
占天司外围种了一堆栀子树,现在八、九月份的天气正开得不错,落了这一场雨,栀子花的香气便揉碎在空气中,十分怡人清新。
整座占天司重檐累榭,檐角的檐铃顺着细密雨丝叮咚作响,处处都漂亮。
宿青两眼放光:哇~
宿青瞅了又瞅,脑袋顺着楼层仰起,蹭蹭蹭好多层楼。
真气派。
气派的占天司内有人撑着伞跑出来:“大人这是怎么了?”
宿青目光顺着伞面抬起的动作停在对方的脸上。
是个面容恬淡的姑娘。
宿青认出这位是国师留给宿时溅的丫鬟惠香,自小跟在宿时溅身边,是唯一一个知道宿时溅女扮男装的可信之人。
宿青在软垫上扑腾四爪:“呜呜,惠香~”
惠香看着宿青挪不动的模样惊慌失措:“大人被打了板子?”说着慌忙上前扶住宿青引着宿青走下小轿。
宿青反应过来摇头:“没有没有,大人我自己摔的。”
惠香愣住:“摔的?”
宿青忽然觉得有点丢脸了,手指上下比划:“就…..那么一滑。”
她歪在惠香身上,边走边捂住自己的腰,“香香,我估计是要上点药了….”
福元这时端起一直放在小轿上的木盒子,满脸谄媚地递向宿青,“国师大人,这是御赐的玉凝膏,对伤痛最是管用,大人千万记着用。”
“陛下还说,天快大亮了,大人今日就先在司里好好养伤,不必去国子监了。”
宿青一怔,看来燕参启其实也还好。
宿青轻声道:“多谢陛下,多谢公公了。”
送走了福元一干人,宿青被惠香扶着躺到床榻上。
宿青趁惠香去打水朝四下看了看,国师房内的陈设简洁儒雅。
就是不怎么热闹。
国师的居住场所在占天司最深处,说来也很奇葩,占天司居然离帝王寝殿非常近,就隔了没两面墙。
宿青脑子转啊转,惠香此时端着水盆进来,等看到宿青身上青紫的痕迹,责骂:“大人也太不小心了!”说着便帮忙处理起宿青的身后的伤来。
惠香打开了一旁的玉凝膏,玉凝膏独有的清凉淡香和草药味便散了出来。
宿青在惠香轻柔的涂抹中眯起眼,“嗯嗯我知道,下次一定注意。”
她也不想她的屁.股蛋这么受罪的。
惠香看了看御赐的精致小瓷罐,千金难求的东西,新帝却不吝啬给了自家大人两罐,“看来陛下对大人还是极其看重的。”
宿青努努嘴,小声叽咕:“是挺看重的,看重你家大人脖子上这颗小脑瓜。”
惠香没听清,“嗯?大人嘀咕什么?”
宿青埋进软榻内,“没什么没什么。”
宿青嘶呼嘶呼一阵,被惠香央着洗漱完便卷进被窝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中间几度被惠香叫醒用饭擦药。
就这样在占天司养了一天,第二日一早叩门声将宿青吵醒。
“大人!大人!快该起了,您今日还得去国子监呢!”
宿青从一蜷蛋卷被窝中起身。
宿青两眼发愣,眼前是远远区别于玄学院宿舍的床幔。
嗯?
宿青伸手摸摸腰臀,好像已经不怎么疼了。
她对着门兴奋道:“惠香!!这药好灵!”
……
一通洗漱完毕,宿青穿戴整齐坐上车架前往国子监。
宿青在车内打盹儿,一路上倒还挺安静的。
大乾历代的国师皆独门单传,知识渊博,博闻强识。
宿青眯起眼,国师在国子监的位置….
若国子监无事,国师只需要每日出席国子监,可若国子监诸生出什么问题,国师必然会被追责。
这是国师在占天司最高职位的一种牵制和羁绊。
时刻提醒国师克己复礼。
掌诸生训导,说得简单点,便是学生入学时训诫致辞,学生出国子监时引导祝福。
国师的存在,似乎更注重的是学生的言行品德….
车架一路出了皇宫,车轱辘声一直在宿青耳边咕噜噜滚动,这时却半路突然刹下。
宿青没来得及做什么便被惯性带出了软垫,她挪蹬了几步抓住两侧的木栏,刹住不听使唤往前冲的节奏。
稳住身子,宿青呼出一口气站直,怎么了怎么了?
她掀开车帷探出脑袋来,“出车祸了?”
刚掀开就被迎面灌来的冷风刮得打了个哆嗦。
季节变化总是来的悄声无息,不过一场雨,天气就这么冷了。
驾车的管事被“出车祸”噎住,这是个什么说法,他道:“大人,没出车祸,是有人拦路。”
马车这时离国子监已没多少距离,正常没人会来拦车。
宿青撸撸胳膊,顺着车夫的视线看到车架前侧站着的两个人。
一人着飞鱼服,另一人则是一身素色官袍,两个人见到她都是很激动的样子。
宿青盯着那个面容坚毅的飞鱼服看了好半会儿,这是…..
嗯….怎么这么眼熟呢。
宿青撇开眼,旁边的是和她一起搞小动作被燕参启逮住的娃娃脸。
上官康佑见宿青看到自己了,飞快挥舞两手。
宿青:……
来算卦的?太热情了吧兄弟,她有点招架不住。
宿青爬下车,身上的国师袍因国丧卸了玉坠,但发丝尾短还缠着淡金丝绦,走起路来上面的几颗小铃铛丁零当啷。
一眼望去,一张嫩脸上满是骨相绝妙的书卷气,偏偏一双眼刷亮,活力满满,眼尾透着生粉。
身量清瘦修长,比之同龄者只稍矮些。
两人就这么看着宿青一路颠巴到他们面前。
上官康佑捣了下袖子,微微歪头:“你别说,宿国师还真有点男生女相。”
飞鱼服:“….有吗?看不出来。”
上官康佑翻了个白眼:“算了,你这种粗人就是没品味。”
飞鱼服鼻孔冒气:“我听人说你有事没事就去玄天寺拜财神,”说着还看了眼对方腰带里漏出来的半张符,“你就很有品味了?”
上官康佑:“啧,这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
宿青走到跟前,看着两人突然掐起来,好奇:“二位拦路是有什么事?”
飞鱼服转过头,满脸惊讶:“国师大人好客气。”
听出熟悉的声音,宿青一愣,“你,王秋吉?”
飞鱼服点头:“是啊。”
宿青沉默:洗干净了还真认不出来…..
宿青见到王秋吉就觉得没什么好事,她重新问:“那你们两个….?”
宿青眼神发问。
上官康佑指指王秋吉:“王指挥使来找的我,说大军今日还朝,陛下有要事相商,着我们一同迎接。”
宿青往后退一大步:“这么快!?”
她不就躺了一天吗?
上官康佑疑惑:“什么这么快?”
王秋吉满脸肯定,然后一脸激动:“看来大人的健忘症好些了,居然还记的。”
宿青迅速摇头,否认:“没有,不记得。”
王秋吉:“…..”
他哈哈一笑掩饰尴尬,大手一挥,“不记得也没事,圣谕,大人就跟咱们走一趟吧。”
宿青心说怎么讲的跟她又要下大狱了一样……
宿青“哎呦”一声捂住腰:“不行,我的伤还没好,走不了这么多路。”
上官康佑关怀道:“怎么回事?宿国师什么时候受的伤?”
昨日凌晨陛下即位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宿青张张嘴,“摔了一跤。”
上官康佑紧张打量起宿青:“严重吗?”
宿青眼睛一亮,煞有介事点头:“嗯!很严重。”
上官康佑摸摸下巴,“那是有些为难宿国师了,”不等宿青狠狠赞同,他指向宿青身后的马车,“没事,这不有马车呢。”
宿青:……
好没眼色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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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照王秋吉的意思到了迎接大军的郊地。
眼看上官康佑和王秋吉先后下了马车,宿青耷下眼皮深吸一口气,结果刚掀开帘子就看到不远处的君王大轿。
一身素色卷龙袍的燕参启正站在大轿跟前,此时冷峻眉眼正瞥过来。
视线对上的瞬间,宿青手指一颤,“唰”放下面前的车帷,“我感觉我走下不去了….”
正等着的王秋吉疑惑:“大人怎么了?”
宿青心里打鼓,“刚刚几步路扯到伤口了,现在走不了了。”
上官康佑满面惊讶:“居然这么严重?宿国师没找太医好好瞧瞧?”
“没看是没看….”
王秋吉当时人在现场,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不是国师大人您自己说的不用看吗?”
“而且陛下还赐了两瓶玉凝膏,大人没用?”
宿青:“…..”
就这么多嘴吗朋友?
上官康佑欲言又止,他偷偷觑了眼冷着脸色看来的圣上,结合一番宿青退又退的言论,总算琢磨点味道出来,感叹:“宿国师真是,好大一个退堂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