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光会十
“师姐，我没事了。”莫念的伤口都已经被细致地包扎过，倒是得益于那丁漠刚开始的轻视耍弄，身上伤口虽多，倒算不上十分严重，莫念仍旧活蹦乱跳。
慕流云向来温和的面上带着几分恼意，冷着一张面庞，“你今日太鲁莽了。”
若她未能及时催动莲花印呢？若丁漠那一刀真的落下来呢？
“师姐，对不起。”莫念老老实实认错，“我下次不会了。”
慕流云仍旧冷着面容，“下次不会了，这句话我也不知听过多少回。”
这丫头从小闯了祸之后都是下次不会了，但下次还敢犯。
“师姐。”莫念拉着师姐的袖子撒娇，“我知道师姐在台下，我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这回就罢了。”慕流云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下回若再这样，我可不管你。”
莫念笑盈盈地拉住师姐的衣袖，师姐口中这么说，但师姐绝不可能不管她的。
两个脑袋从慕流云身后探出来，正是小师弟裴玉章和小师妹裴玉亭，“师姐，你今天打的真好。”
“虽然输了。”二人一唱一和，“但是那招雪落，杀得那丁漠措手不及，真是大快人心。”
二人拍手叫好。
“我也觉得我那招雪落使得不错。”莫念身上手上都还缠着绷带，却已经得意起来。
慕流云摇头失笑，“你们还夸她。再夸，你们二师姐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不过。”慕流云自己也笑道，“今日那一招却是使得不错，有所进益。”
莫念更加得意。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慕流云起身，帮她把被子掖好，“这几日不许练剑了。”
莫念乖乖点头。
慕流云带着小师弟师妹转身出去，替莫念掩上房门。
莫念躺在床上，却并无困意。
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树影摇曳，从窗户这头摇到那头，又从那头摇至这头。
莫念一笑，披衣起身，“进来吧，别在我门口走来走去。”
窗外的树影顿了顿，片刻后，这影子移到门前，门轻轻吱呀一声，一个玄衣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谢拂衣的目光落在她袖口下露出的一点白色绷带上。
“都是皮外伤。”莫念不以为意，“修养几日就好了。”
谢拂衣垂着眸，眼中带着一点疑惑，“你今日和丁漠说了什么？”
莫念笑着冲他眨眨眼，“我今天可是帮了你一个忙。”
莫念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吐出两个字，“还丹。”
“还丹？”谢拂衣一时不解。
“我爹爹曾对我说过，他早年游历之时，曾经得到过一枚珍贵的丹药，叫做还丹。”莫念轻声道，“这还丹服下之后，可以在短时间内强行提升灵力。”
她爹爹莫雁行在二十年前和妖族的那场大战中，服下了这枚还丹。
“还丹可以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战力，但是对身体有损，对此后的修炼无益。”故而这东西非到紧要关头，轻易不会使用。
“我听师姐说起七年前你和丁漠对阵时的场景，便想起爹爹说过的这还丹。”莫念轻叹一声，“故而今日趁机一试。”
“原来如此。”谢拂衣露出一点恍然神色，却又不过于意外。
七年前，他便觉得丁漠最后那一瞬的爆发有异，原来是这样。
只是，不过是一场比试罢了，他实在不明，何至于此？丁漠为何如此恨他？
“谢拂衣。”莫念一笑，“这一次，你一定会赢的。”
谢拂衣望着她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我会的。”
七年前的旧事，也该有个了结。
飞光大会至此已趋近尾声。
无隅门丁漠，抱剑山慕流云，还有谢拂衣、周古，进入最后的对战。
慕流云对阵周古。
谢拂衣对阵丁漠。
丁漠的目光远远望过来，带着冷厉，同谢拂衣冷淡的目光遥遥交锋。
结果如何，擂台上方能见真章。
第一场，慕流云对阵周古。
这周古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一身朴素青衫，模样平平，笑容和善，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慕流云却并未有丝毫轻视之意。
能在多场对阵中获胜，走到如今的，岂有平平之辈？
她看过周古前几场对阵，那几场对阵都中规中矩，似乎没什么出奇之处。
但慕流云直觉这个周古难以看透，深藏不露。
“请。”周古微笑一拱手，仍旧是一袭朴素青衫，未带任何武器。
周古不紧不慢，并没有先行攻击的意思，慕流云只得提剑攻去。
周古仍旧不急不缓，慕流云的剑已至身前，方才身形一动，双手合十为掌，稳稳夹住了慕流云的剑。
慕流云并不回撤，而是手腕着力，继续向前。
周古顺势而退，化掌为拳，一拳击出，竟然将慕流云的剑震退。
这周古似乎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但是仅凭一力，便能做到如此，在她的剑意下毫发无损吗？
慕流云有几分惊疑，手腕一翻，剑意织成罗网雨幕，千丝万缕，朝着中心的周古绞杀而去。
周古右手握拳，掌心蓄力，猛一击出，竟将万缕千丝的剑意都震得粉碎。
慕流云被这一拳击得倒飞出去，足尖点地，稳住身形。
刚刚那一瞬间，慕流云觉察到，四周的灵气疯狂涌入周古的体内，他出拳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凝固。
虽然不过瞬息之间，很快，四周的灵力便重新流动入这擂台之中，但慕流云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瞬的感觉。
他们修炼之人，每时每刻都在吸纳周围的灵气，以化为自身灵力，但她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在一招之间，瞬时吸纳如此多的灵气化为己用，“你这是何拳法？”
“抱歉。”周古仍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温吞模样，笑道，“这可是在下家传之秘。”
慕流云亦露出一丝笑意，“看来你之前的对阵并未尽全力。”
“你的剑很强。”周古微微一笑，“在下也只能倾尽全力。”
慕流云一笑，提剑再度攻上去。
剑与拳飞快碰撞、分离，剑意与拳意碰撞，如盛极的烟花，在擂台四周轰然炸裂。
没有任何技巧、谋略，只有快，再快，攻击，再攻击，力与力的短兵相接。
慕流云的剑意竟越战越炽，剑光之寒，如二月飞霜。
慕流云耳畔仿佛响起师父莫雁行的声音，“流云，你的剑很快、很稳，沉稳是好事，让你的对手没有可乘之机，但有时候，过于沉稳，也可能会困住你自己的剑。”
过于沉稳，有时也会困住自己的剑。
慕流云也知，自己的剑，似乎总是少了几分锐气，滴水不漏的沉稳是她的优点，但不知何时，也已成为她的困境。
太过于注重周全，而少了几分锐意。
慕流云没有回防，仗剑而攻，剑光如雪落纷纷。
很久没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了，完全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在出剑，灵力飞速消耗，血液如在沸腾，剑意在浑身血液经络中游走。
轰然一声，二人被震得各自倒退几步。
“流云道友。”周古站定，青衫飘飘，“你的灵力似乎要难以为继了。”
慕流云的灵力已几乎消耗殆尽，而周古却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洋，四周的灵气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体内，化为他自身的灵力。
慕流云仗剑而立，微笑道，“尚有一剑之力。”
“好。”周古亦目露欣赏之色，握拳而立，“那我们便以这一招定胜负。”
一剑一拳轰然相撞，有山崩地裂之势。
慕流云背身而立，“我输了。”
细细看去，她几乎已无力支撑，勉强站立，提剑的手亦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多谢。”慕流云转过身来，目光澄澈。
今日一战，她似有若悟，剑术亦有所精进。
周古只微微一笑。
这一擂的胜者，周古。
待众妙门宣布了结果，莫念急急上去，搀扶着师姐下来。
“我没事。”慕流云轻轻一笑，不过有些脱力罢了。
“这位周古道友真厉害。”莫念由衷赞叹道，岂止是她，台下众人也皆是作此想法，无数的目光都落在周古身上，周古却仍是那副不紧不慢、宠辱不惊的模样，只对着台下众人抱拳，微微一笑，一跃而下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