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他们接下酒盏，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把红剑带着血气而来，声势浩大，连带着碧水云都的正殿，一齐劈开。
她似笑非笑，剑挑红花，一招一式，都像是玄一才会用的，可她就是林暮染啊。
她的弑神剑被傅玄羽挑飞，她也不急着去捡，赤手空拳迎上剑刃。
玉手直穿傅玄羽的心脏。
她收回手，召回弑神剑，手上的血留在剑柄上，顺着剑尖，滴在白雪中。
慕青霄眼看打不过，扔了青霄剑往外跑。
林暮染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觉得可笑，喃喃道：“跑得了初一，逃得过十五吗？”
她站在碧水云都的护山大阵上，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弟子们，“臣服于我，便饶尔等性命。”
“上神，我们服，我们服。”
“我们服，求上神饶命。”
蓦然，铁链刮在地面的“窸窣－”声在脑海里响起，一双□□的脚遮掩在红裳下面，脚腕处锁着漆黑的镣铐，与黑暗融为一体。
林暮染感受到意识模糊，闭眼晃了晃头，再度睁眼时，眼前一片虚无。
身着红衣的女人手腕处扣着长长的锁链，锁链在黑暗中向远处延伸，一眼望不到锁链的另一头。
她的双手从背后搭在林暮染肩膀上，缓缓缠上林暮染的脖子，附在林暮染耳边低声妖媚地说道：“你害怕了？”
林暮染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空荡漆黑的世界里的那盏烛火，烛火被笼罩在黑暗内，透出的微光被层层黑气阻挡，真正入眼的不过是微微一缕光亮，照不亮这片黑暗。
看着林暮染的反应，玄一轻笑一声。
她的手抚摸上林暮染的脸，像是要将林暮染脸上的血渍抹去，可摩挲两下，林暮染的脸不见干净，反倒是将林暮染脸上的血痕摩花了，鲜血如曼陀罗一般绽放在她苍白的脸上，异常妖冶诡谲。
玄一腕上的铁锁铐滑落到小臂上，透出被铁锁勒的发红的痕迹，她五指微张，抬手一挥，虞城的一幕幕再次浮现。
林暮染抬眸看着这一切，半眯着眼，像是这一切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平静的令人发指。
可只有林暮染自己心里清楚，心底的最深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如同秋日的枫叶落在湖面上，掀不起风浪，也泛不起涟漪，只是在落下的瞬间惊动了流水，而后随波逐流。
这种感觉让林暮染心头泛空，有些无奈和落寞，只是一瞬，这种感觉就被她自己强行压下去了。
玄一将自己腕上的铁链缠在林暮染的手臂上，牵着林暮染的手，抬到林暮染眼前，另一只手搭在林暮染肩膀上。
用着极具妖媚蛊惑的声音在林暮染耳边说道：“你放开我吧...放我出去...我帮你怎么样，我帮你杀了他们，我帮你复仇。你不敢做的事我都能帮你做，只要你放我出去......”
林暮染单手抓住搭落在她肩头的手腕，将这人的手抬起，反向一拽。
另一只缠着锁链的手掐在女人的脖子上，从后面学着女人刚才的样子，声音比女人多了一丝狠戾和冰冷，“我很好奇，你看见这一幕的心情是怎样的。没有半分愧疚吗？”
她的手松了几分力道，将缠着铁链的手从中抽出，顺着玄一的鬓角一点一点的轻捋着她的头发，勾了勾唇角，像是自嘲一般，“玄一，我早说了，我不是小姑娘了，你觉得我还需要你吗？”
她从后面将玄一的头发一缕一缕编着，极具耐心的编成三股辫，像是对待幼稚的孩童一般，哄着好气说道：“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就算我放你出去，我也依然可以杀了你，可你能杀了我吗？”
“你清楚，鱼死网破的事情我干的出来。”
林暮染为玄一系上黑色的发带，垂下于腰处。
“玄一，比比谁更疯啊——”
玄一慌了，她不知道林暮染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可这样的林暮染令她恐惧，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恐惧，她神色流露出惶恐，转身面向着林暮染，后退一步，惊恐的看着林暮染，说道：“林暮染..我曾帮过你...”
帮?林暮染垂眸浅笑一声，再次抬眸与玄一对视，笑得肆意张狂，“帮我？你确实蛊惑过我，我也确实没能抵挡的住，但说是帮、可就有些过了。”
目光对上，玄一回避着，她怕了。
只见林暮染抬起手，五指骤然收拢攥紧，锁链瞬间回拉，拖着玄一向后拽去。
“求你了－别把我沉入虚无海－”玄一求饶道。
林暮染令锁链停下，闪身来到玄一面前，步步紧逼。
玄一后退着，被逼到平台边缘，她反手抓着身后的锁链，像是在寻求最后的安全感，用几近哀求的声音道：“不要这样......求你了...你可以把我永远锁在这里，别把我沉在虚妄海，求你了......”
林暮染双手搭在玄一的的肩膀上，眼中流露出怜悯，却又透着冷漠，她摸上玄一的脸，怜惜着，“你还是...不要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玄一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问道：“屠杀虞城时，即便我占据了主身，可你依然能够知道我在做什么，对不对？”
她神色惊恐，“你根本就是在纵容我杀他们，对吧！”
林暮染没有回答，她双手微微用力，将玄一推了下去。
看着一袭红衣在漆黑的虚无中坠落，最后传来沉入水中的回响，林暮染像无辜小孩般略微歪了歪头，动了动唇，“谢谢你...”可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她盯着死气沉沉的虚妄海好久，心中思绪万千，心口处如被万根枯藤缠绕般绞痛。
沉溺在这片海底究竟是什么感觉...她想着，蓦然，她转身背对着虚妄海，向后倒去，沉沉落入水中。
她没有挣扎，只是任凭海水侵入鼻腔，窒息的感觉上涌，脑海中一片混沌。她张开双臂，唇角微勾，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