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
林中火光若隐若现。
林桃模模糊糊有了意识,只觉得颈间好似折了一般疼痛。
她伸手摸了摸。
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着?
想着想着,林桃瞪大了眼睛。
坏了,粮食!
林桃记得失去意识之前,莫炎已经发现了她。
后来呢?
林桃的记忆渐渐清晰了起来,想起了之后她几乎是要把自己的牙给咬碎了。
就是那莫炎将她打倒在地的,枉费公子如此信任他。
林桃吃力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看到坐在那的身影之后,林桃眼底尽是诧异之色。
“公子?”
楼玉舟拿着一根树杈时不时拨弄火堆,火光下她的眉眼显得有些柔和。
听见声音,楼玉舟没有扭头,只是说道:“醒了。”
林桃急切地快步走到她面前,“公子,莫炎他是北狄奸细!”
楼玉舟依旧拨弄着火堆,听了林桃的话也丝毫不诧异。
“这事我早有预料,这些天一直跟在你们身后。”
林桃有些诧异,她一点也没有发觉。
“那些粮食……”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希望,就算楼玉舟一直跟随,可他毕竟才只有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可不是说说的,莫炎他带了那么多人,楼玉舟能应对吗?
“我说还不如你自己去看看更放心些。”
说的也是,林桃于是绕到粮车前,紧张地看着面前堆放着的一个个箱子。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角,瞧见里面似乎有什么。
心落下了些许,再猛地打开,箱子中赫然堆放着一个个金黄的土豆。
林桃不禁热泪盈眶,口中还喃喃自语道:“真是太好了。”
这些粮食关系的不只是他们一路上的艰辛,还有北地之人的性命。
此时李青等人已悠悠转醒。
醒来之后看清眼前也瞪大的双眼。
百来号人都堆在火堆旁,簇拥着楼玉舟坐于正中。
李青抓了抓头发,面上还带着不自在,“公子你咋来了?”
楼玉舟脸上挂着浅笑,淡淡斜了李青一眼,就这个二愣子,怕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她再不来家都怕是被人偷了。
林桃瞪了李青一眼,“公子再不来,等你醒的时候连土豆皮都看不见一点。”
李青自知理亏,只是摸了摸鼻尖,没有回嘴。
邵越有些疑虑,问道:“公子,那莫炎是何许人也?”
长的俊美,又有一身高超的武艺,这种人在北狄应该不会籍籍无名才是。
楼玉舟手上动作一顿,抬头说道:“那人正是北狄三王子,万俟琰。”
北狄毕竟不在大商,若不是有心探听,寻常人不会知道北狄究竟境况如何。
可万俟琰的名头李青等人也是听过的。
因此这时再听这位的名字便觉得有些讶异。
“万俟琰?就是那个幼时落入狼群,却在短短几个月全头全尾的回来的万俟琰?”
“都说他曾今不受北狄王宠爱,可多年前替他爹挡了一箭后如今的地位可不能同日而语。”
“这位三王子颇为神秘,传闻下一任北狄王已非他莫属了。”
楼玉舟说道:“你们都听过他的名号不成?”
邵越面色有些严肃,“此人有勇有谋,又豁得出去,若是这次公子不在,他便可以豁出去将粮食运出去,虽说有些冒险,可正能看出此人的胆大。”
楼玉舟的眸色深了深。
万俟琰将来可是个劲敌。
“收拾收拾,天亮后出发。”
……
楼玉舟一行日夜兼程总算是赶到了北地。
北地一共有三州,分别为扬州,陈州与荆州。
其中世家又以扬州清河郡崔氏为首。
三州之后便是嘉门关。
过了嘉门关再约摸几十里便是北狄地界。
三州刺史早早便接到了消息。
虽说圣上并未明确降下旨意,可前些日子谁人不知萧宁出使沧州,大张旗鼓地带着粮车回去的消息。
京城也有人暗示他们这次灾荒不必担忧,沧州会派人过来的。
可到底没有明确的消息,哪里肯放下心来。
崔氏势力控制着大半的北地,扬州的刺史也是崔氏之人。
身为刺史自然是衣食无忧,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
听到沧州来人的消息之后,崔刺史一早便来到了城门口等着。
远远便看见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朝这边而来。
为首那少年风姿绰约,雍容闲雅,相貌不俗。
崔刺史料想这便是沧州派来的大人。
走进之后,崔大人拱手道:“扬州刺史崔进拜见大人 ,敢问大人是……”
他语气略有迟疑,看楼玉舟有些年轻,不知道他的身份。
林青在楼玉舟身后开口道:“我家公子是沧州刺史之子楼玉舟。”
崔进一惊,楼玉舟?楼瑾?
崔刺史本以为沧州最多派个长史之类的官员就差不多了,没想到楼峻那厮竟然连他唯一的亲儿子都派过来了。
真够意思!
楼玉舟翻身下马,走到崔刺史面前道:“崔大人不必多礼,我是晚辈,若不嫌弃,唤我小瑾便是。”
崔刺史只觉得如沐春风,他大笑道:“贤侄客气了,如此甚好。”
楼玉舟与崔刺史并肩而行,身后众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扬州城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光看衣着便知其来头不凡。
更何况扬州刺史更是亲自迎接,不少百姓只敢在远处观望,不敢凑近。
只是在看到那几车运送着粮食的车后,不少人都露出了激动之色。
楼玉舟一路上见到的百姓大多都是面黄肌瘦的,虽然没有到瘦骨嶙峋的地步,可精神面貌一看上去就不太好。
若是这回他们没有来,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
崔刺史顺着楼玉舟的眼神看去,叹了一口气。”
“贤侄你也知道,北地的粮食收成本就不行,往年这个时候也只不过是勉强果腹,没想到今年有些人家更是颗粒无收,朝廷虽下发了粮食,可粮食总有吃光的时候,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再加上有些粮庄的价钱乘机上调,这些百姓如何吃得起呀!”
说着说着,崔刺史眼光似有泪光闪现。
能坐上刺史之位,他在扬州世家之中也是品德高尚之人 ,自然不忍心百姓颠沛流离。
楼玉舟安慰他道:“崔大人不必担忧,我等这次来便是为了此事。”
崔刺史暗暗叹了口气,他虽然知道沧州的稻种和土豆,可指标不治本,北地气候摆在那,粮食种下去收成也就那样啊。
楼玉舟似乎是看出了崔刺史的忧愁,说道:“沧州带来的粮食可与朝廷下发的粮食不同,是最适合北地种植不过的了。”
崔刺史听了问道:“贤侄说的该不会就是那土豆吧?”
楼玉舟挂着浅笑。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楼玉舟到达扬州的几日之间,消息一下就传得沸沸扬扬。
“你听说了吗?就是前几日来的那俊美的小公子,是从江南楼氏来的,专门遵从圣上旨意给咱们来送粮食的!”
街头巷尾总是在有热闹听的时候快速聚集起人群。
老妇人看众人都望着她,久违地感受到被追捧的感觉,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有个亲戚是在刺史府上做工,无意间听到的,这事啊,刺史府上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人说道:“那小公子看起来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居然就能替刺史府的人办事啦?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谁说不是呢!”
站在楼玉舟身旁的崔刺史也是这么认为的。
若是先前听到楼玉舟的名号时还觉得他爹是在为他将来的仕途造势,可在楼玉舟拿出一样样东西时便不这么认为了。
崔刺史指着林桃拿着的物件,问道:“贤侄,这是何物?”
顺着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赫然是曲辕犁。
崔刺史觉得它和犁有些相像,可若说它是犁,却又增添了些东西,看着也比寻常的犁小巧一些。
楼玉舟使了个眼神,林桃便笑道:“大人,此物名为曲辕犁,是我们公子根据原本的犁改造而成的,两个时辰不到便可犁完一亩地。”
崔刺史面上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苦笑道:“贤侄真是令我惊讶,这回可送了我扬州一份大礼。”
楼玉舟笑道:“这曲辕犁也本不是贵重之物,什么人要用那就给什么人用,我留着岂不是白费了?倒不如造福百姓。”
世家公子之间,崔刺史还从未看到过楼玉舟这样的人,半点不藏私的就拿出了自己的东西。
他深深地看着楼玉舟,眸光闪动。
楼玉舟摆了个手势,“崔大人还请这边来。”
她接下来要带崔刺史看的,就是林桃来到扬州时种下的水稻、土豆等物。
崔刺史一看,那亩地中已有种子陆陆续续地发芽,便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些田地速来收成不好,这是如何做到的?”
楼玉舟笑了笑,道:“这是林小姐种的,在沧州之时她便功不可没,还是让她来解释吧。”
楼玉舟偏了偏头,林桃便上前一步道:“大人请听我道来。”
早在刚才,崔刺史便对林桃的身份心有疑虑,以为是丫鬟之类的,可现在一看,这位林小姐的本事可是不一般呐。
崔刺史想过之后,面上也带着和善的笑意,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