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水龙头开到最大,透明的水流冲刷着你手臂上的伤口,混合成浅红色的血水汇入池中。用凝将念集中在眼睛上,你看到水中丝线般缠绕的念,自发地牵引着飘在水面上的花瓣。
T-E-R-E-S-A
K-A-D-A-G
1-9-9-8
A-O-I
这项能力是在11号先生死后出现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的念能力似乎的确是以他人的生命作为养分在成长着。
在你看来是个有些鸡肋的能力,只能通过花瓣占卜提供一些暗恋对象的信息,但对于现在的库洛洛,或许刚刚好。
使用它比想象中更加费力,你满头大汗地走出去,把占卜结果写在纸上递给库洛洛,“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时间,地点,人物都有了,你不能理解的是最后一行为什么会出现自己的名字。或者说,有什么别的含义?
“原来如此,是她啊。”库洛洛肩膀抖动着笑起来。
“你笑得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拿出急救箱给自己包扎伤口,“想起来的话告诉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白天免费帮你跑腿。”
“不必了,因为……”
库洛洛的声音和突然响起的值班铃重叠在一起,你没能听清楚。刚想问他,就看到了指示灯上显示的号码——23。
你抓着没绑紧的绷带就跑了出去。
23号病房的门半开着,初生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站在病床边的人转过身,满脸的泪痕。
“艾米尔?”
“葵……东先生他……”
艾米尔怀里抱着一本书,走近几步把书塞到你的手里,在你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抹着眼泪跑出去了。
东先生的床被大片大片金黄的向日葵占据,重重叠叠的花瓣间,你看到了东先生的脸,他闭着眼睛,嘴角噙着笑,就像是睡着了。
你走到床边。东先生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化作鲜花的养分,只剩下面容未被吞噬。这是你第一次真正见到病人死时的模样。
你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砸在花上。
你翻开了艾米尔给你的书,扉页写着:
1990.6.21 东 赠安娜
这句话的下方,画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书的第二页夹着一张信纸,是东先生没有亲口告诉你的,故事的后半段。
贝斯特一家搬走后,安娜并没有和大家就此断了联系。她从新的住处给朋友们寄来了信件和照片,告诉东她说服了父母把新房子漆成了浅绿色,还在院子里做了一架秋千。
东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冲动地告白,才能继续和安娜以朋友的关系轻松相处。直到三年后的春日,安娜寄来了一张结婚请柬。
安娜的年纪比他们都大一些,会在这个时候结婚并不奇怪,即便早已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东还是感觉到了痛苦。
三叶医生,在此之前我曾无数次构想过我和安娜的未来,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明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安娜很喜欢我带去的花,那是一束本不该在这个季节盛开的向日葵。我不记得那是一间怎样的花店,或许是那天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无意间闯入的。
无论如何,我没有后悔过。
安娜在那个男人身边看起来很快乐,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安娜得到了她的幸福,与之相比,我能感受到的痛苦实在微不足道。
在那之后,我们一家也搬离了曾经的住处。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友克鑫市,在我的刻意回避下,往后的很多年我们都失去了联系。
得知她还挂念着我,我很高兴。
原本想快点好起来去见她,但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所以,三叶医生,冒昧地请求你,不要告诉安娜我死去的事,就让我最后再当个不敢面对她的懦夫吧。
太蠢了。
为了别人的幸福,放弃自己的生命。
太蠢了。
想要的东西,就去抢过来啊!
你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不该这样想的。
从心脏蔓延开的疼痛,让你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
头好痛,痛得像是要炸了。
无论谁都好,快来救救我。
十分钟前,塔卢米市疑难杂症治疗中心的前台接待了一位难缠的来访者。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库洛洛·鲁西鲁的人!我要见他!”
红发白裙的少女双手撑在桌子上,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前台怀疑她与对方有仇。
“抱歉,这位小姐,我们不能向外透露患者信息的哦。如果有探病需求,请先提交申请。”前台挂上营业微笑。
“那家伙果然在这里!”少女一拍桌子,前台瞳孔地震地看见自己的水杯弹起了一厘米。
“抱……抱歉,请问您……您找鲁西鲁先生有什么事呢?”前台迅速收起了手边的文件,同时悄悄地把手移到了报警器旁边。
“那家伙欠了我整整十个月的房租!”少女夸张地比着手势,“还有水电费外卖费和物业管理费!”
“哎,要不是路上钱花光了……”少女摸了摸肚子,双手合十做了个请求的动作,“好啦,前台小哥哥,拜托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啦!”
“可……可是我们有规定……”被模样可爱的女孩子请求什么的,让前台一时忘了对方刚刚的可怕,内心剧烈动摇着。
“迪妮莎,不要为难别人。”
额上缠着绷带的黑发青年站在二楼的旋梯旁,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楼下的少女。
少女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站直了,一脸嫌弃地看回去,“什么嘛,你还没死啊,库洛洛。”
刺耳的警报声和电话铃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前台接起电话,一脸惊恐地站起来。
站在二楼的黑发青年突然捂住心脏,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哎哎哎?这是怎么了?”
整栋楼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少女当即踩着桌子跳起来,抓着扶手处的铁栏杆翻到二楼,一把拉起半跪在地上的青年。
“跑。”库洛洛只说了一个字。
迪妮莎皱着眉把他扛到肩上,从二楼直接跳下去,顺便一手捞起被电话线绊倒的前台,迅速冲了出去。
轰隆隆——
整栋楼剧烈地晃动着,墙面开裂,缝隙里生长出绿色的藤蔓,迪妮莎险而又险地避过一棵突然破开路面长出的大树,尖叫不止的前台恰好撞上去,陷入了昏迷。
“库洛洛,你到底——干了什么!”
回应她的是浓烈的血腥味。
“不要!吐在!我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