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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梵沂市大降温。
樊笙比较怕冷,校服里面衬一件薄绒卫衣还不算,又加了件秋衣打底。
临出门前,比熊挡在门口不让她走。每天都是如此,小狗会在她拿起书包的时候,飞速奔到门口阻拦她。
“跳跳。”
谭清浅唤了它一声。
小狗听见女主人喊自己,又屁颠颠地跑过去。
樊笙给它想了几个名字写在纸团上,用抓阄的方式,让它自己选择。
跳跳选中了写着“樊小跳”的纸团,也正如这个名字,它异常活跃,在家里上蹿下跳,很调皮。
“晚上见,粘人精。”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樊玉临喊醒正在闭目养神的女儿:“礼礼,快到学校了。”
樊笙昨晚睡不着,刷题到半夜两点,没睡好也没什么精神,懒洋洋地应了声。
“以后考试之前不能睡这么晚了,离高考还有大半年呢,别这么早给自己制造焦虑。”樊玉临看着女儿眼底的乌青,有些心疼:“以后回家早点睡在,学校里学那么久就够了。”
左右没有外人,樊笙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老爸,你是不知道班里同学多卷,他们午休都不睡觉的,我只能晚上多学点。”
樊玉临佯装生气:“今天月考,也不怕睡着。”
“不怕。”
樊笙探出手将后座的书包捞过来,笑嘻嘻地打开车门:“晚上见,老爸。”
下了车,她直奔班级。
今天要月考,整栋楼依然传来令人醒神的读书声,高考倒计时早已写在黑板的右上角,十分醒目。
虽然还有两百多天,但是看着那用红色粉笔标出的数字,还是无端的让人压力倍升。
祁舜早就到了,正坐在位子上写东西,旁人都在读书,就他不一样。
樊笙看了眼他正在写的东西,惊奇道:“你怎么还在写这个?”
早读下课就得去考试了,第一场就是语文,他还在写上周考的语文默写。
祁舜停了手里的动作,给她让位,“今天是最后一遍。”
上次周考,他语文默写错了一个字,钱立明罚他每天早上都默写文言文中节选的这一段,一直写到下周月考那天。
好在不算长,短短几句,写了就写了,就当练字。钱立明总说他的字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随心所欲。
樊笙同情他一秒。
祁舜写得快,没一会儿功夫就拿着A4纸去办公室交给钱立明。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后排的江奕一和贺听妤都到了,正拿着讲义和樊笙说话。
“祁舜,快来。”
江奕一临时抱佛脚,拿出自己昨晚解了大半天都没能写出来的数学题,虚心求教:“这道数学题怎么解。”
祁舜:“……”
·
六门科目分两天考完,考完最后一场得回班上自习课。
考场是按照上次周考排的座位,这次他们四个人在一层楼的不同班级。
走廊外人很多,樊笙和贺听妤并排走在前面,正在和江奕一说话。
江奕一被人挤到了前面,他艰难地转头,问他们仨:“咱们下次月考还坐在一块不?”
他补充:“我有信心这次考班级前十!”
“你少吹牛。”
贺听妤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上次月考简单,咱们考得高才能坐一块,这次不一定。”
两次周考都考的很理想的江奕一:“这次我肯定还会进步,到时候我要跟我好哥们当同桌。”
他好哥们现在是祁舜。
祁舜没有加入话题,不发表任何看法,跟着他们往班级走。
提起这个,贺听妤哀嚎一声:“我和礼礼肯定没办法当同桌了。”
周围终于不再拥挤,江奕一重新站到祁舜旁边,拆贺听妤的台:“谁让你喜欢上课说小话。多亏你,要不然我也能继续和我的好哥们当同桌。”
贺听妤:“……”
莫名被点到名的祁舜看向了别处。
这两人都不理他,江奕一去找樊笙搭话:“礼礼,咱们下回还坐在这啊?”
樊笙在想自己的英语作文,慢了半拍才回答他:“换个位置吧。”
“那咱换哪,你手指的地方,就是我们下次的座位。”
他太夸张了,引得樊笙笑出声:“捧杀是吧?”
“我从来都只说实话。”
江奕一嘟囔:“老坐在那,我都要斜视了。反正咱们还是坐在一块,坐哪都行。”
他已经默认四人小组一直坐在一起,就连贺听妤都是这么认为,也附和:“确实。”
樊笙不是很想换地方,坐在那习惯了,她看向始终安静的祁舜,问:“你想坐哪?”
祁舜坐哪都能学,坐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都行。”
江奕一开始分析:“如果咱们四个坐在一块,肯定还是你俩当同桌。”
这还用说吗,贺听妤给了他一拳:“这不肯定的吗,用得着你说啊。”
樊笙不认同:“这不肯定。”
“下次选位,我不和祁舜当同桌。”
·
为什么?
祁舜不知道。
他来到十五中不久,刚来就认识了他们三个,也就只和他们有交集,甚至已经对四人小组的座位安排在一块也觉得理所应当。
今晚,樊笙突然说不和自己当同桌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一整节自习课都在想,这段时间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仔细想了很久,什么也没能想出来。
下了课,他问:“你下次选位想坐在哪?”
樊笙刚写完一套地理试卷,随手放在桌子:“我还坐在这。”
脖子有些酸,她抬手揉了揉,拿出午睡枕趴在上面,问他:“你想坐哪?”
祁舜回答的很委婉:“我不是很想挪位置。”
他还和平时一样的语气神态,但莫名的,樊笙觉得有些不一样。
她解释晚上说的话:“我老问你题目,太麻烦了,也影响你学习。”
高三压力大,学习时间也很紧张,老麻烦他,樊笙还挺过意不去的。
明人不说暗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熟了,没必要拐弯抹角:“我们三个都在麻烦你,挺不好意思的。”
贺听妤就和她提过,总是去问祁舜数学题,总觉得会耽误人家学习。
“这有什么,问就是了。”
沉闷了许久的心情终于轻松起来,祁舜翻开她放在自己这里的数学教辅资料,给她找题。
“我们是朋友。”
·
新年伊始,不少地区都开始下雪,唯有梵沂市快要放寒假才迎来了第一场雪。
十五中高三部就放半个月的假,收到通知,班里哀嚎声一片,幸好在此之前,各科老师提前发了作业,减轻学生们的负担。
樊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其实没什么好带的,她是走读生,还和平时一样将需要带回家的文具和教辅资料装进书包里。
假期从今天开始,每个人都很兴奋,班里很吵也很乱。贺听妤凑近樊笙:“礼礼,你爸来接你的吗?”
东西都收拾好了,樊笙背上书包,抱着自己的保温杯,回答:“等会我坐车回去。”
老太太和老爷子最近不知道因为什么开始冷战,谁也不搭理谁。
前几天,老太太刷马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樊玉临今天去接老太太来家里住几天,顾不上来接她。
谭清浅本想来接女儿回家,被樊笙拒绝了,她自己回家也不是不行,而且她没什么东西要带回家的。
祁舜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书包放在桌子上,等到樊笙和贺听妤说完话,他把教辅资料递给她:“这上面的难题我都用红笔标注了,不用写。”
樊笙接过来,随意地翻了几页。
上面有很多笔记,红笔黑笔的笔迹都有,起初还是放在家里预备垫桌角的崭新资料,连名字都没有写在上面。
如今,将近四个月的时间里,这本资料随意翻开一页都爬满了密集的字迹。
她拿在手里没往书包里放,问他:“你怎么回家?”
“我妈来接我。”
住宿生的家长已经陆续来接孩子,不大一会儿就少了很多人,祁舜抬手看了眼腕表,问她:“你等会直接回家吗?”
“嗯。”
樊笙也准备回去了。
祁舜挡在她面前没动,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块吧。”
“我让我妈捎你一程。”
·
将要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樊笙不自觉地慢下了脚步。
祁舜的步子也慢下来,扭头看她。
他头发长得很快,每个月都要去剪短,最近耽误了,又加上假期就在眼前,他偷了懒没去理发,有点风吹过来就会遮住他的眼睛。
他抬手挠乱了额前的碎发,一股脑地往后抓,一点都不在乎形象,很是随意地问:“怎么了?”
樊笙不太想麻烦他,委婉道:“我打个车也能到家。”
说完这话,她抬头看祁舜。
少年这几个月似乎又长高了,五官也有了细微的变化,轮廓稍显锋利,起初觉得温润的目光偶尔也会露出狡黠。
少年人的顽劣他应当是有的,只不过有了旁人做对比,又显得他沉稳许多。
两人离得很近。
祁舜低头看她,没着急回应。
冬天到了,她不再扎丸子头,头发本就不算长,那场初雪下完之后,她剪了个短发,看起来不像高中生,像初中生。
这会儿,他将樊笙的表情尽收眼底。
神色看起来还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祁舜发现,每当她纠结,或是有其他情绪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用指腹蹭一蹭自己的虎口。
这似乎是她的习惯。
冷风吹起少年头上翘起的短发,显得很不羁,树枝上未被融化的碎雪也被风吹到他面颊上,他不去理会,两手放在口袋里,眼底的笑意遮不住。
“打车要钱。”
“算起来,还是搭顺风车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