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年夜饭不能把这个小家伙独自撂到一边不管,水莲只能将他放在自己膝上。只是这样她便轻易动不得,吃饭时也小心翼翼,生怕汤汁掉在孩子身上,胳膊肘还得抬着,怕碰到他,实在累得慌。
因被这个小家伙磨着,今晚水莲便懒得像往年一样跟许大山两个人慢慢吃慢慢喝了,她只图吃饱完事。
早早放下了碗,但也没有下桌去,只抱着孩子继续陪许大山坐着,在许大山喝第四碗酒时把他的酒壶抢了。
“喝那么多,晚上怎么顶得住困,还得守岁呢。”
别又像上回一样喝得晕头转向的,还嘴硬说没醉。
许大山由她把酒壶拿走了,想着今晚不但要守岁,他还想另外加餐,也不想自己喝多了。
俩人还没下桌,怀里的儿子便醒了,水莲解开包被带去房间里把尿,只是把了半天也没把出来,她真怕他又尿在包被里,心便一直悬着。
就两个包被,另一个下午才被尿湿拆来洗了,正在灶台上烘着,还没干。要是再把这个尿湿,可就没有小被子用了。
水莲给孩子喂完奶后,许大山也吃完了,因他一个人吃着也没啥意思,干脆也快快吃饱了。
他将碗筷收去洗了,又把桌子和地面清理干净,把火炉上燃了半截的柴撤掉,重新加上几块栎木碳。
小青田吃过奶后便没继续睡了,这会儿正醒着到处看,他爹他娘便逗着他说话,对着他笑,孩子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娇嫩的牙龈。
“瞧她笑起来的样子多像你。”许大山与她们娘俩挤在一张凳子上,搂着她们母子说道。
“我生出来的不像我像谁。”水莲依然逗着怀中的儿子傻乐。
“哟,还得瑟上了。”
水莲笑着嗔他一眼,“那是。我好不容易生下来的,还不许我得瑟一下。”
想想那十月怀胎可真不容易,还有生他时那要去她半条命的痛,她总算理解了为什么会说生孩子是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的说法。
如今见着这么可爱的儿子,当初那些苦也算值得了。
俩人正逗着,水莲想着儿子还没尿,他刚刚又吃了奶,现在应该差不多要尿了,便让许大山去房里把尿壶拿了出来,她重新解开包被给孩子把尿。
这回终于把他的尿给把了出来,总算松了口气,又可以放心地逗着玩一会儿。
大概玩了一个时辰,中间又把过两次尿,孩子便开始哼哼唧唧的了,想是玩累了,要吃奶睡觉了。现在睡下后除了中途要喂两到三次奶,基本就能睡到天亮。
水莲本准备陪着孩子一起睡了,可许大山却忽然摸上了床,见儿子已经睡着,直接将她从儿子的被窝里抱到了自己的被窝。
这便是他一直惦记着的“加餐”,馋这一口已经好久了。
自她怀孕开始,他便再不能碰她,已经饿了一年了,这会儿便如饿虎扑食一般将人抱在怀里啃。
水莲见他太过疯狂,便捏着拳头捶他,“轻点,别把孩子吵醒了。”
她的拳头打在他胸口就像挠痒痒,捶得他心潮越发地澎湃,抓着她的拳头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水莲缩在他怀里咯咯笑着躲他,手使劲往被子里缩,却被他抓着顺势往身下伸了去。
好在他们的儿子生来睡得沉,俩人这样折腾也没能影响他呼呼大睡。
“嘿,这小子还真是没心没肺雷打不动。”
得以暂时吃饱后的许大山揭开他儿子的被子一角,看了看沉沉睡着的孩子,刚刚情到浓时难以控制,整张床都在摇晃,居然也没将这小子颠醒。
这样他也放心了,以后不用怕把这小东西吵醒了。免得水莲总提心吊胆的,都没法尽兴。
许大山离了房间去外头守岁去了,水莲母子独自睡下。
待他守岁到子时推门进来时,水莲正醒着给孩子喂奶。望着因哺乳期而变得更加丰满的浑圆,才吃饱没多久的他这会儿又感觉“饿”了,想跟他儿子抢食。
眼瞅着水莲的胸脯离了儿子的口,便又把人拉到了自己被窝里……
初一这一天,水莲给小青田穿上了漂亮的新衣服,又早早为拜年的孩子们准备了各样零嘴小食。
村里的孩子来拜年时,小青田刚好醒着,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着小青田瞧,有的摸他的小手,有的摸他的小脸,一个个像对待什么稀奇一样对他充满了好奇。
小青田也睁着骨碌碌的眼睛看他们,还咧开嘴向他们笑。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见他笑了,也高兴地朝他笑,还七嘴八舌地问水莲他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有一个姐姐从自己袋子里拿出一个果脯递到小青田面前,“小弟弟,给你吃。”
小青田盯着她的手很是兴奋的样子,两只小手不断扑腾着,像是在回应那个小姐姐,看得一众哥哥姐姐们更加欢喜地逗着他玩。
水莲把孩子们招呼进堂屋,从几个陶钵里各抓了一把零嘴小食一一放进每个孩子的口袋。孩子们看着那些一看就很好吃的果脯糕点,显得十分开心,有的当即就忍不住拿起来吃了。
孩子们最喜欢来水莲这里,她给的东西总是比别人家的要用心一些。
待她把油茶煮好时,许大山也正好起来了,俩人吃了早饭便抱着儿子去村长家。村长家聚集了很多乡亲,这是小青田第一次与村里众多的长辈见面,男人们对一个小屁孩没啥兴趣,照样聚在一起像往常一样谈天说地,倒是妇人们的话题却全在水莲母子身上。
小青田不仅长得好,又因水莲奶水足,养得白胖壮实,两个来月的孩子看着像三四个月大的,一帮妇人稀罕得不得了,一阵猛夸,个个都要来抱一下。
好在现在还小,不知道认人,也不哭,由她们抱来抱去,还不断跟人笑,嘴巴还咿咿呀呀的,很是招人喜欢。
今日邹翠花没像往年一样凑到人堆里来,除了时不时往桌上送一些吃的喝的外,便难以见到她。
大家都心照不宣什么也不提,似乎都在刻意避讳着什么。
自之前村长夫妇天天往孙家跑,邹翠花还时不时红肿着一双眼睛,大家便都陆陆续贯知道了钱玉禾在孙家的遭遇,除了少部分人暗地里兴灾乐祸,大多数人还是同情玉禾的。初一能年年聚到村长家里来的人,肯定也就是那大多数中的人,自然不会背了人便拿这事来打牙祭。
刚过完年没过来几天,家家户户正忙着下马铃薯,村长家却传来噩耗,玉禾的公爹孙员外因病去逝了。
邹翠花又是一通好哭。孙员外是孙家唯一护着玉禾的人,他一死,玉禾在那家里唯一的倚仗也没有了,日后还不知道会被孙文康怎么欺辱。
把孙员外的丧事办完后,孙文康原本在县城里待着的两个哥哥在两个嫂子的撺掇下要求分家。因孙文康吃喝嫖赌,各种恶习沾身,现在老爷子不在了,两个嫂嫂怕不分家,家里的财产会被孙文康一个人给败光了。如果分了家,孙文康要败也是败他自己那一份。
文康娘自然不同意分家,便她本身是个在儿子们面前没多少威信的人,根本阻止不了几个儿子的决定。
于是孙家的家产被一分为三,镇上的酒楼自然落到了孙文康名下。
孙员外死了不到一个月,孙文康便一纸休书将钱玉禾赶出了孙家。
钱玉禾回到娘家来后,便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没脸出门了。
要知道,从古至今被休弃的女子是要被千人耻笑万人唾弃的。
一日,村里有人把浑身湿淋淋的玉禾从河里救出来送回村长家,村长夫妻抱着投河未遂的玉禾嚎啕大哭。
这次玉禾的命虽然险些保住了,可人却病倒了,因实在太虚弱,便只能把王水生接来家中为玉禾诊治。
水莲把孩子给许大山带着,从家里拿了一些鸡蛋来到村长家看玉禾。
在见到玉禾时,水莲心里不由大吃一惊。
现在的玉禾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样子,瘦了好多,脸色也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睛里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彩。
玉禾靠在床头,轻扯了一下嘴角朝她笑一笑,还像往常一样喊她,“水莲姐。”
水莲看到现在的玉禾,心里很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知道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旁人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玉禾所受的创伤,只有靠她自己坚强,慢慢疗愈内心的伤痛。
她没有跟玉禾说什么鼓励关心的话,只把自己曾经那些艰难的过往闲话家常地说给了玉禾听。
她曾历经那么多苦难,都一步一步熬了过来,她相信玉禾也能。
钱玉禾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水莲临走时,玉禾流着泪拉着她手道:
“水莲姐,谢谢你。”
水莲回到家时,把玉禾的情形跟许大山一说,许大山自然也不好受,好在俩人心里的阴霾很快被四个月大的小青田驱散了,小家伙长得越来越胖,现在长大些了,天气也暖和了,不用天天用包被包着,肉嘟嘟的小手小脚总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自孙掌柜死后,许大山近来打的猎物他也自主不往酒楼里送了,而是直接拿去集上零卖。
现在酒楼由孙文康接手,他知道孙文康定然也不会要他送去的野物,他也不屑再与孙家的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