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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章 又是一年岁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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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石明显感受到了熹宁帝的阴悒不乐,不敢多说多问。直至出了永安宫,他方才陪着小心询问着:“明贵人白日里遣人过来问了好几遭,大家今夜还去她那儿么?”

今晚,熹宁帝只愿自己一个人待着,但想到今夜不去,明钿日后定然又会哭闹,他也只好往她所在的温饬殿去了。

作为熹宁帝登基后第一批入宫的秀女,明钿因其柔美婀娜的体态而深受熹宁帝喜爱,入宫之后便盛宠在身,不到半年便被册封为贵人;又因熹宁帝久不立皇后,徐太后见其柔顺乖巧便让其暂理后宫。

只是,时日久了,她便有些恃宠而骄,甚至多次忤逆太后,也因此渐渐失了太后的欢心。后来,她又因肚内存不住孩子,熹宁帝对她的宠爱也日渐稀疏,她便生了妒心,抓住熹宁帝心软多情的性情,哭一哭,闹一闹,便再次笼络住了他的心。

后宫女子为了争宠,也有人有样学样,却学不来她哭闹时那副惹人垂怜的模样,反倒会适得其反,让熹宁帝觉得矫揉造作。

熹宁帝虽也不喜明钿时常闹他,但只要她一哭,他便拿她毫无办法,只能缴械投降。

他心里清楚,这后宫多是对他曲意逢迎的女子,鲜少有真心实意爱他的。唯有明钿,心无所求,满心满眼皆是他。

他明白她的真心,也渴望这样的真心,所以,才会如此纵容她、依恋她。

***

温饬殿内,明钿久等熹宁帝不至,打听到天家这时候竟又毫不避嫌地去看望那个住在太后宫殿里的章家女娘,这半夜里眼泪便没断过,闷闷不乐地卸了钗环,宽衣入帐。

听殿中宫人说天家来了,她心中正堵着气,不愿起身去接,佯装睡着了。

对此,熹宁帝已是见怪不怪,掀帐正要上床,明钿却忽然睁开了双眼,一对勾人心魂的双眸早已盈满了泪,水汪汪、亮晶晶的。

“天家被哪位美人儿绊住了脚?臣妾三催四请也请不来您,好容易睡下了,您却偏要来扰人清梦。是那美人儿将您撵了出来,您才上这儿来的么?”

这番话分明是以下犯上,极其无礼,熹宁帝却丝毫不怒,早已趁她埋怨挖苦的时候钻进了被子里。

明钿还欲撒气,双唇却被帝王吞住了,无须再多言语,帐中已是一片春色。

明钿是个敏感多疑的人,与熹宁帝又是多年的夫妻了,对他在床帏之事上的许多习性早已了如指掌。而今夜的帝王,分明没了往日的耐心和专注,漫不经心得好似在敷衍她。

她害怕再次被冷落,行事途中便委屈得直掉眼泪,伤心哭道:“天家来臣妾这儿,一句话也不对臣妾说,便只管拉着臣妾行这等事……天家将臣妾当成什么人了?”

熹宁帝见不得她哭,心疼地抱着她亲吻她脸上的泪珠儿,轻声解释着:“朕今夜不过来迟了些,你便劈头盖脸地说出那一番话来挖苦朕,朕说再多,你怕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天家不说,怎知臣妾听不进去呢?”明钿软声软语地反驳道,“分明是天家今夜太冷漠,怎么又成了臣妾的不是了?天家也忒不讲理了!”

她欲再说,熹宁帝怕她没完没了地抱怨哭诉下去,便深深地吻住了她,振奋起精神来取悦她,带她共赴巫山云雨。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明钿志得意满之余,思及熹宁帝对侯府大女公子的关心在意,心中总有股隐忧。

然而,那位女公子在太后宫里,她还没有那个本事去为难太后的外甥女。

而她要在这后宫立稳脚跟,没有孩子是不行的。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铤而走险,觉得是时候考虑楚王世子的建议了,让他安排人进来替她诞下龙嗣。

而正旦,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

自那夜将玉环归还了熹宁帝,章怀春本以为熹宁帝会怪罪于她,却没想到他又安排了一位年长的宫人在此照料她姊妹二人的饮食起居,药材糕点更是从未断过。

大病初愈后,他身边的邓常侍又为她送来了一卷卷医药典籍。

“大家怕女公子在这后宫里无聊,特意命奴婢送了这些医书典籍来。”邓石殷勤道,“只是,当朝医典散乱不成系统,东观内的医药藏书也皆是残缺不全、错漏百出的,大家便想着在明春天气回暖之后,召徐公及门下一众子弟入东观修撰医典。大家的意思是,女公子若有意,便试着将奴婢送来的这些医典修一修。”

编修医典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此举若有了朝廷的倡导支持,将是天下百姓之福。

只是,东观自来是天下儒生学子的汇聚之所,从未有女子被允许入观修书编史。

章怀春知晓她被允许入东观,是熹宁帝的恩宠,内心却对这份恩宠感到忐忑不安,甚而受之有愧。

“女子……我能入东观么?”

邓石道:“女公子师出徐公,曾随徐公游历过南北山川,熟知各种草药方剂的药性,又为徐公誊抄整理过手稿医典,自然能入东观。”

听言,章怀春也打消了心中的那点疑虑不安。

***

徐太后自在章怀春染病那日被惹恼了性子,便懒得再管束这个外甥女,见她近来沉迷在那一堆堆医书药典里,她除了遣人送些药材来,更是免了其早晚面见请安的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而她游赏这宫中的楼台苑圃也只带章叹春在身边,与其细说宫墙内的诸般趣事,只为要让这位活泼可爱的三女公子对这座宫墙心生向往留恋,甘愿留在这儿。

为了笼络住这个外甥女的心,徐太后甚至多此准许章叹春出宫游玩,甚至为她在马市购得了一匹紫骝小马驹赠予她。

徐太后的这番良苦用心让章叹春打从心底里感激她,甚而为自己曾错怪了她而懊恼愧疚,多次当着章怀春的面直言太后姨母宽仁亲善,不似阿母那般严厉。

章怀春知晓这个三女公子已被太后的表面功夫迷惑了心,又听她言语里对阿母有怨怪之意,难得严词厉色地对她说:“你在阿母身边受教了将近十一年,这十一年的恩情竟比不上太后这半月里别有所图的小恩小惠么?”

“才不是小恩小惠呢!”章叹春不服气,反驳道,“阿母不喜我骑马射箭,只想将我困在闺中,她让我跟着闵夫子学女红刺绣,也是为了约束我。姨母却从不约束我的性子,不但赠了我一匹西域紫骝马,而且还承诺会给我找个师父来教我武艺!”又目光灼灼地直视着章怀春,斩钉截铁地道,“阿姊,我想留下来跟着师父学武艺!”

章怀春被她的决心惊住了,久久不能言,良久方道:“在家时,阿兄也会教你。你真要留下来?”

章叹春没有一丝犹疑,笃定道:“我要留下来!在家,阿兄虽会教我,但只会在他闲暇时才肯认真教我。从前,明桥还能指点我一二,如今却……”

言及此,她便有些泣不成声了。

“阿姊,我不想回去……”她哽咽着说,“我不想回去见不到明桥……”

来京的日子,章怀春眼见得章叹春重又变得开朗活泼,以为她已从明桥早逝的伤痛里走了出来,此时方知她只是暂时将那份伤痛藏在了心间。

在知道明桥也许已命丧于那伙亡命囚徒之手时,她也曾为那小郎君惋惜哀悼了许久;看到三女公子日日为他伤心哭泣,她更是心有戚戚焉。

学医这些年,她即便早已看惯了生死,明桥的逝去,却让她生出了一丝不舍难过之情。这份难过不舍,不同于当初听闻方如仪死讯时的心情。

方如仪的不幸,她早有预料,难过之余,更多的是悲哀无奈。

然而,对明桥,她尚留有一丝遗憾。

那晚,她后悔没能应他之请听听他究竟想对她说些什么。

如今,知晓了章叹春是为了逃避内心的伤痛而选择留下来,她反倒不知该如何劝说了。

她只愿,太后煞费苦心取悦三女公子的背后,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入宫陪侍小公主。

而熹宁帝既然有让她入东观协助外大父修纂医典的打算,二女公子明年也将嫁入萧府,日后,她姊妹三人在这京都宫城里也算是能有个照应。

只是,如此一来,她与郑纯怕是要长久分隔两地了。

自与郑纯成婚以来,她与他从未分离如此之久,早已习惯了夜里与他同被而眠,这段时日,她时常会夜不成寐。

而她,想念他时,也只能靠他送来的寥寥几封书信聊慰相思之情。

***

正旦前夕,徐太后准了章怀春带章叹春出宫与兄长团圆守岁的请求,特赐羊酒,以示宠信。

章茆在宫门前接着两位女公子,兴致勃勃地说:“这些日子,两位妹妹久居宫中,应还没尽兴逛过雒阳城的街市,今夜城内会很热闹,我带你们看看雒阳的鬼戏。”

章叹春虽出过几次宫,但毕竟有太后的人跟着,回回皆不能尽兴。听说今夜有她最爱的鬼戏,回了永和里,她便迫不及待地催促章茆早些出门。

章茆拗不过她,只得早早便带着两位女公子出门游逛。

正旦前后,雒阳城九衢三市衣冠杂沓、车马骈阗,那洛水之滨亦是笙歌鼎沸、船鼓喧天,一派太平盛世之景。

行走在这骈肩叠迹的街市里,章茆稍不留神,回头便不见了跟在身边的两位女公子,好在一旁的护卫说章奇一直寸步不离两位女公子身边,他始放了一半的心。

而此时的章叹春早已拉着章怀春来到了城中最热闹繁华的铜驼街。

因除夕夜里有祭神跳鬼、驱邪避瘟的鬼戏,长街两侧支了许多贩卖神鬼妖兽面具的摊子,街市也随处可见戴着面具游逛的行人。

章叹春为她与章怀春分别选了郁垒、神荼两尊门神的彩绘面具,戴上后,又去怂恿跟在身后的章奇:“你也买一副戴上啊。”

章奇身负着守护之责,不敢疏忽大意,严词拒绝了她的提议:“属下奉世子之命保护两位女公子,不敢游玩嬉戏,请女公子莫让属下难办。”

章叹春只觉得他无趣,也便随他去了。

***

当朝百姓在正旦期间有食五辛盘[1]的习俗,取辞旧迎新、迎春纳福之意。

铜驼街上有人为百姓分发五辛盘,章氏姊妹赶过去时,才知这在街上搭棚分发五辛盘的却是跟随楚王世子一道上京的王国家臣。

“刘和还是喜欢玩这些花名堂,在他楚国里玩玩便算了,如今竟还玩到了大汉的天子脚下,也不知是太狂妄,还是太愚蠢。”

这声混在人群里的嘲笑讽刺很快被周遭的鼎沸人声吞没,然而,因说话的这人就在章怀春身后,她一字一句都听在了耳里。闻声转身去看时,她却只看到戴着一张鬼脸面具的高大男子的身形。

她看不清男子面具后的面貌,却能看到藏于那张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面具后的双眼。

那是一双似碧玉翡翠般的眼睛。

先帝时,自朝廷再次在西域设立了都护府,朝廷与西域南道诸国便再次通了商道,雒阳城中随处可见形貌各异的胡商。

然而,寻常胡商绝不会用一种调侃老熟人的口吻谈论楚王世子。

那男子察觉到她的打量,在看到她的面容后,面具后的双眸不由一沉,却是无声笑着钻出了人群。

目光追寻着那人的背影,章怀春便发现了那在街边等着那男子的少年。

她本没怎么留意那与其交谈的少年郎君,可在那少年转头朝她看过来时,她的目光落在那副狗脸面具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这副面具,她太熟悉了。

春夜的小灵山上,吓得她伤了腿脚的面具,正是眼前的这副狗脸面具。

她钻出人群想要跟上那两人,这熙熙攘攘的长街上,早已不见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章叹春领了五辛盘寻到她身边,见她望着一个方向出神,满脸狐疑担忧:“阿姊,你在看什么啊?”

“我看到……”话到嘴边,在触到章叹春那双明亮无忧的眸子时,她忽改了口,“没什么。我们该回去洛水河畔与阿兄碰面了,不然,他会担心的。”

章叹春欢喜点头:“正好让阿兄尝尝我领的五辛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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