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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 身付卿卿心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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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一触即离。

章咏春甚至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唇上似被猫尾扫过,轻轻软软、酥酥麻麻的,竟让她有了坠入云端的一瞬快感。

这般念头让她感到羞耻,却又抑制不住地回味着。

他的唇红润柔软,雾色里看,更似那水润饱满的蜜桃,让她想要咬上一口。

这般想着,她也如此做了。

一口咬下,干脆果断,带着几分霸道狠劲儿。

萧期本是欲念所动做出了那不成体统的事来,倒没料到面前这女公子竟是个比他更大胆勇猛的,似饿狼扑食般,扑上来便来咬他。

这毒蜂儿不但会蜇人,更会咬人。

而她,咬了人便想跑。

萧期眼疾手快,长臂一伸便将准备落荒而逃的人捞进了怀里,平静面容下是被她激起来的滚烫欲念。

他垂眸沉沉凝视着她,压着声音道:“我的嘴是用来亲的,不是用来咬的。你咬疼了我,我要讨回来,成么?”

章咏春的勇气在豁出去咬他的那一刻便已消耗殆尽,如今被他紧紧箍在怀里,那箍在她腰间的手掌更似烙铁般,紧紧地焊住了她,她已然成了那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是头回与男子挨得如此近,亦是头回意识到男女身子的不同。

被他揽在怀里,她已丝毫不觉得冷了。他的身子烫得似一口架在柴上的锅,锅里沸水翻滚,她这只被扔进锅里的小羊羔早已被烫得皮软肉烂,里外皆已红透。

“你的身子为何这般烫?”章咏春被他含糊不清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起来,身上更是涌起了一股热意,难受得紧,挣得几分力气摸他的手臂、腰腹,“骨头也硬得硌人——你能松开我么?”

萧期反而将她揽得更紧,在油锅里煎熬的身心尚留有几分理智,低低恳求道:“让我再抱会儿……你咬得忒用力,我还疼……”

章咏春却道:“我咬的是嘴,你若是嘴疼,这样抱着我能顶事么?”

萧期被她的话逗得忍俊不禁:“自然能顶事。日后,你若是能在我吃药受伤之时,让我抱抱你,那药便不苦、伤也不疼了。”

章咏春于此事上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萧期是想要借“她咬他”一事,从她身上讨一些好处。

她没有拆穿他,反而为他如此依恋她而感到欢喜。

***

在侯府时,章咏春也曾羡慕过阿姊与郑郎君的两心相契。而自阿姊入京雒至今,她也算是亲眼目睹了郑纯如何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成了个形如木偶的痴儿,若非闵氏千恳万求,他怕是早已不管不顾地去寻阿姊了。

若非萧期传信与她,说会让她姊妹三人在楚国相见,她与郑纯也不会在前往楚国的途中被阿兄带到这与世隔绝的“桃源”里来。

还好,阿姊与郑郎君这对分隔两地之久的鸳鸯,今日终能在这“桃源”里相聚团圆。

她羡慕阿姊能拥有郑纯至纯至真的爱,思及自身,却不敢从萧期身上奢求这样纯粹的爱。

她与他只是因天家的一道赐婚圣旨才凑到一块儿的,而这郎君的心思城府太深,她对他始终心怀戒备,并不敢全心全意地爱他。

可眼前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她却生出了要与他携手白头的念头。

“萧期,”她唤他,从他怀里抬起脸,清冷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轻声问,“你能救阿兄么?”

萧期敛容:“解铃还需系铃人,世子的心结怕是只有明家四女公子能解开。但是,她如今是戴罪之身,天家又被迷了心窍,不会放她出宫与世子见面的。”

“你一向最得天家宠信,若是你进言劝谏,天家应会听的。”

萧期却凄凉笑道:“知晓我为何会被派来巡视荆楚一带么?”

他也不待章咏春回答,自问自答着:“奉命离开京雒前,我便察觉到了天家对明家四女公子的心思,曾多次委婉劝谏过,却因此失了天家欢心,为了耳根子清静些,天家只想将我打发得远远的。荆楚一带多是楚王世子的党羽,将我派来巡视这一带的郡县,是天家深思熟虑的安排。

“我若能侥幸肃清楚王世子的党羽,那便是解决了天家的心腹大患;若是不幸遇害了,也便没人再在天家耳边聒噪了,也算是解决了我这个棘手的麻烦。”

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皇帝阿兄,章咏春耳闻的皆是那人如何宽仁和善,全然不是萧期嘴里这个处心积虑要谋害忠臣的帝王。

她虽对那个亲阿兄并无亲人间的念想,但那人毕竟是为人称道的明仁之君,是元元黎民膜拜敬仰的天之子,应不会谋害自幼相伴左右的宠臣良友。

“天家真要害你么?”她拧眉问,“他是君,你是臣,他若有心要害你,随意胡诌个罪名便能置你于死地,何必要费这许多心思将你派到楚地来?这是他手难伸到的地方,他就不怕你生出异心?”

这番质疑让萧期的心如入冰窖,却仍是耐心与她解释着:“我怎敢又怎会生出二心?萧家受世祖之恩才有今日的荣光,萧氏子孙都曾在祖宗牌位前立过誓言——此生忠于刘氏,如有二心,杀一儆百。

“先帝时,我的小阿叔只因与当年意图谋刺天家的乌孙王子和楚王世子来往过密,便被大父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打了一顿,甚而要将其逐出家门。小阿叔羞愤之下,便趁人不注意在祠堂内悬了梁。但是,大父仍旧不解恨,不许他入祖坟,随意找了处山野之地便将人葬了。

“你可能会觉得我大父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可他却是最疼小阿叔的。小阿叔走后,他一向健朗的身子日渐消瘦,不到半年,也走了。临终前,他说自己没能教好儿孙,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让阿父与叔伯们不许将他葬入祖坟,要葬便葬到小阿叔的坟头旁。

“后来,是先帝下旨命阿父与叔伯们将大父与小阿叔的坟迁了回来,但萧家人将祖上立下的这条家规看得比天家的圣旨更重,这坟迁得并不顺利。”

***

那时,萧家因迁坟一事违抗圣旨惹得先帝大动肝火,险些儿要抄了萧家的满门。

迁坟一事本是萧家家事,但大父是先帝的授业恩师,先帝念着师恩,坚持要在萧家家事上插上一脚。

萧家人的不识好歹,更是让他较上了劲儿,骂萧家子孙不知乌鸦反哺之恩、乳牛跪哺之情,实乃禽兽不如,最后,竟是拿萧家满门的性命威逼大阿伯迁了坟。

***

章咏春是头回听闻萧家家族里的这些陈年旧事,只觉萧氏满门对刘氏的忠心,可笑又愚蠢。

再看萧期时,她的目光不免带上了几分探究审视的意味,甚而还有几分戒备:“萧氏一门忠肝义胆,忠君之心昭如日月,我这泥丸搓成的心,不敢奢望日月之光。”

“女公子为何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萧期不明白她突然之间转变的态度,眼中露出了紧张焦急之色,“还请女公子将话说得明白些——你是不愿与我成婚了么?”

章咏春静静凝视着他的眉眼,轻声道:“为人臣子,自当尽忠尽责,可萧氏的‘忠’令我毛骨悚然,那是悬在萧家人头上的刀,这不是‘忠’,而是愚、是执。

“萧期,我害怕,害怕我若是进了萧家门,你和你家人会用这把刀来杀我。”

萧期近前牵起她的手,许是因为真的感到害怕,他好不容易为她捂热的手,此刻竟似在冰雪里浸泡过一般,冰冰凉凉的。

他不禁将这双手紧紧握在了掌心里,目光温柔又坚定地看着她,缓缓道:“你忘了你也是刘氏中人么?小公主,萧某一生皆会忠于你,怎会杀你呢?是我不好,不该同你说起大父与小阿叔的事,那是父子间的一次误会酿成的悲剧,你莫想太多。

“你也见过我阿父阿母,他们可是会吃人杀人的愚人?萧家规矩虽多,但我家却都不是守规矩的。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我们一家都得依着你,我自然什么都听你的。”

章咏春只觉这人油嘴滑舌的,果真是个轻浮郎君。

然而,这些话却偏偏入了她的耳,竟想要听他多说些蜜语甜言。

一念至此,她又暗骂自己是个没出息的,竟被这郎君几句溜须拍马的奉承话迷住了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松手。”她命令道。

然而,萧期反而握得更紧,颇有些蛮不讲理地道:“你的手凉,我替你捂捂。”

听言,章咏春只觉心口如有暖流涌过,身心皆悦,却故作不悦地道:“你方才说什么都依我、听我的,我让你松手,你就该松手,怎能寻这么个厚颜无耻的理由轻薄人呢?”

她这分明是一副小女儿撒娇之态,让萧期意外且惊喜,眸中熠熠生辉,趁机道:“你若对我仍有疑虑,我愿意再等等,我们的婚期可延后,但不能作废。那毕竟是圣旨,为了萧某这微不足道之人而违背圣意、惹怒天家,不值当。

“萧某容貌虽不及春秋子都,但应还算看得过眼,不至于污了你的眼。不过,你还是得多看看萧某这颗心。”

说着,他便握着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心口,在她耳边低语:“你摸摸它,你若想要,它便是你的。”

“轻浮!无耻!”章咏春羞得无地自容,隔着衣衫往他心口狠狠抓了一把,又趁机从他掌中挣出双手,瞋了他一眼,“日后,没我允许,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的!”

萧期看她红透了的耳根,宠溺一笑:“依你。”

只是,她方才抓他时使出的劲儿倒不小,即使隔着衣衫,他的心口也有些隐隐作痛。这痛似又牵动了他的双唇,让他不禁回味起了她唇上的味道。

柔软香甜,应是抹了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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